1988年,媒人介紹,十幾里地外的一戶有錢人家向錢多紅家提了親,錢多紅第一次看到那個比她矮了一頭的對象,滿臉嫌棄,只是耐不住母親喜歡,便同意了親事。
年底,錢多紅跟著娘家眾人坐著船,出嫁。
途中經(jīng)過蟒蛇河主干流,她第一次見到自己曾經(jīng)參與過挑擔的大河,心中開始有些激動,似乎有些話要說,她看了一眼身邊,娘家人們對此似乎無動于衷,依舊在一旁嗑著吃不厭的瓜子,聊著結(jié)不了局天,她失望的又端坐船中央。
船槳撥動著湖水,小浪擊打著船身,樂師鼓著腮幫,吹奏著“慶豐收”,只是這樣的混響讓她心生酸楚,她端坐著,默默的流起了眼淚。
一旁的二姐錢多鳳見此摟了摟她的肩膀,小聲說,
“不哭,今天是個好日子!”
真正入了門,錢多紅才發(fā)現(xiàn)有錢的公婆家并不有錢。
某一天,她意外得知婆婆一次性給小叔子交了1000元的學廚費,這讓錢多紅起了疑,決心分家,丈夫“喜子”受不了沒完沒了的枕邊風或者心里早有此意,便主導辦完了此事。
第二年,又是十月,錢多紅挺著大肚子,跟丈夫“喜子”帶著分到的家當,一個嶄新的桐油長條木桶,以及一小堆瓶瓶罐罐,住進了村尾與墳場隔河相望的新房子里。
村里幫忙蓋房子的人都說新房子風水不錯,最好的地方就是鄰近河浜,方便洗衣做飯,種菜養(yǎng)禽。
據(jù)說房屋西側(cè)的那條河浜是蟒蛇河的一條灌溉支流,蓋房子時沒少從河浜里挖淤泥,曬土培。
搬完家的第一天晚上,空蕩的房子以及河浜對面的墳場讓錢多紅多少感到有些害怕,只是想到以后的日子,自己對于新家的規(guī)劃,漸漸的就拋下恐懼,她心想,我要好好經(jīng)營住我們的新家。
低物質(zhì)欲望的農(nóng)村生活讓第一次當家作主的錢多紅并不因為手機沒多少錢而顯得捉襟見肘,她精細的打料著西屋河浜邊的小菜園,挑水灌溉,菜籽黃豆,一茬又一茬,甚至第二年就搭起了已經(jīng)入住了個位數(shù)的雞鴨棚。
蟒蛇河流淌,悄無聲息,哪怕是一道支流,也能在主干道去不了的地方,溫養(yǎng)鄉(xiāng)里,潤物無聲。
丈夫“喜子”是村里難得的高中畢業(yè)生,高中一畢業(yè),他便跟鎮(zhèn)上的師傅學了車床,分家住的新房建造費據(jù)說除了公婆給的3000元,剩下的3000都是他那幾年存的工資。
“喜子”人前是個好丈夫,家里是個半吊子,總會為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說三道四不休。
雖然每天按時上下班,每月有幾百塊的工資給到她,平日里也不舍得花錢,但隔三差五就要帶一群工友回來聚餐,通宵打一宿麻將,讓既要帶孩子,還要給丈夫的牌友們做飯、泡茶的她,不勝其煩。
有時她想當著丈夫工友的面發(fā)一次脾氣,殺殺丈夫的面子,好讓那些人自覺。
只是后來等到她生了二寶,丈夫的工友們又隔三差五的大包小包的領(lǐng)著水果、豆奶過來看她,又是幫她帶大女兒,又是給她修鍋補灶,這才讓她了了心結(jié),
“算了,只要不出去鬼混,有些酒肉朋友也好?!?,她如此想。
幾年后的某一天,她蹲在河浜磚臺上淘洗衣服,忽然想起十幾年前挑河工時伙伴溺水的往事,我轉(zhuǎn)身看了眼正在河岸邊挖土戲耍的兒女,心中有了斷定。
那時候的河浜干凈、清澈,就連河底的黃泥踩上去都油滑油滑的,是日常用水的主要來源,也是炎炎夏日,大人、小孩消暑的好去處。
隨后的整個夏天,10歲的女兒跟8歲的兒子在她威逼利誘下,終于能在西側(cè)的河浜里狗刨到對岸,她浮在河浜中央,滿臉笑意,一時性起,扎了一個猛子消失在河面,再浮出時驚起飛鴨走鵝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