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紅第一次出省還是因為兒子要在隔壁省買房。
出發(fā)前她就跟丈夫發(fā)狠話,攢了大半輩子的錢不能被那小妖精一句話就給砸到外地買房了。
“喜子”點頭稱是,自從妻子的工資比他高后,家里關(guān)于錢的事,他早就喪失了話語權(quán)。
大巴,地鐵,高鐵一路換乘折騰下來,錢多紅的暈車一點癥狀沒有,反而丈夫下車后萎靡不振。
兒子跟女友去車站接了他倆,小姑娘一個勁的叔叔阿姨叫著打著頭陣,兒子除了幫忙拎包全程眼神閃避,錢多紅見此心里更氣。
三天后,回家的大巴車上,丈夫問,你不是說不給錢的嗎?怎么還是給了銀行卡!
錢多紅看著窗外,大巴車行駛在長江大橋上,橋下貨船穿梭不惜,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寬闊的水域,心中感慨家里的蟒蛇河確實不能跟人家比。
等大巴下了大橋,錢多紅才緩緩說道,
“那里的高鐵站你也看到了,以后跟咱們這里通了車,來去也方便,你們家好不容易出了個大學(xué)生,他要呆哪里就讓他呆好了,不然非要他回去跟你一起種地嗎?”
“喜子”狡辯道,我都好多年沒下過地了!
“滾一邊去!”
錢多紅心里有個執(zhí)念,在她生下小孩后就深深烙在她的心里。
以后她的孩子只能在省內(nèi)工作,當(dāng)?shù)馗暇┦鞘走x,蘇錫常備選,其他地方免談。
而這次出省的買房經(jīng)歷讓她心中有些動搖,在見識到高鐵的快速便簡,地鐵的先進方便后,她終于有些觸動,她知道蟒蛇河并不是國內(nèi)最寬的河,但親眼做了對比,才發(fā)現(xiàn)差距比想象中還大。
世上沒有一層不變的信念,極限受限于眼見。
子女相繼在外市工作,定居,錢多紅跟丈夫還是夜以繼日的在鎮(zhèn)上廠子里工作,比起從前,如今她二人已經(jīng)不是特別在乎每個月工資的起伏,反而時不時會請假幾天去兒女的城市里轉(zhuǎn)轉(zhuǎn)。
那一年,兒媳生產(chǎn),錢多紅辭去了工作,去了外省,專職帶娃。
雖然再堅持上幾年班,她就能達到法定退休年齡,而不需要在隨后的幾年定期自己交五險,不過她不在乎。
外人眼中的帶娃是種享福,只有親身經(jīng)歷才知道是無聲的折磨,這樣的折磨在兩年后小孫子出生后更變本加厲。
胃病的反復(fù),更年期的焦慮失眠,讓曾經(jīng)身材圓潤的錢多紅身體顯瘦了許多。
她咬牙堅持,終于兩個孫子相繼上了幼兒園。
難得的白天多出來的空閑,錢多紅居然學(xué)會了拍廣場舞、傳視頻,軟件強大的推薦機制,迅速讓她找到了如今分散全國各地的昔日組織。
看著條條點贊盡千,評論過百的視頻,兒子羨慕的調(diào)侃,是不是要當(dāng)網(wǎng)紅啊!
鏡頭里的錢多紅已經(jīng)不再是初期的羞澀,反而是一臉隨意,盡情舞動分享給熟悉或陌生的人。
又是一年清明,兒子帶著一家老小回老家祭祖,錢多紅心血來潮去了屋西菜園一頓收拾。
蹲在河浜石臺上刷著農(nóng)具的錢多紅忽然又想起了當(dāng)年參加挑河工時伙伴被淹死的事,她回頭,兒女的孩子們正在她剛收拾過的菜園里挖來挖去,肆意妄為。
她看了一眼如今已經(jīng)砌了水泥堤岸,河水清澈見底,外觀大變樣的河浜,心中又有了斷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