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楠走到戰(zhàn)艦邊不一會兒，山口縱馬馳來，下馬見禮，兩眼紅紅的，顯然是剛剛哭過，他拱手道：“公子，我趕到家的時候，那里只剩一片海水。我家宅院，那是祖輩幾代人的心血凝聚而成，如今片瓦未留，家人也不知去向……”
山口說著，老淚縱橫。
“事已至此，逝者已去，生者堅強！”趙楠好言安慰，“我將回中土，你可愿意隨我回去？待冬盡春歸再來?！?p> “我愿意！公子于我，有天大的恩情，我愿意鞍前馬后，牽馬執(zhí)蹬追隨公子。”
趙楠點點頭，又問惠子，“小姐，你可愿與我等一同西去？”
“公子，實不相瞞，我的家在這里，根在島上，如今父母生死未卜，恕我不能離開此地，還望公子見諒?！被葑庸笆仲r罪。
“無妨無妨！”趙楠擺手，“人各有志，不可強求。今日一別，不知日后還能不能相見。既然小姐熟讀唐詩，臨別之際，我贈一首宋詞與你，可好？”
“小女子，先謝過公子！愿洗耳恭聽?！?p>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fā)。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jié)！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此去經(jīng)年，應(yīng)是良辰好景虛設(shè)。便縱有千種風(fēng)情，更與何人說？”
趙楠詠罷，揮一揮手道：“這首宋詞《雨霖鈴》，權(quán)當作別之禮相送，祝平安，愿你逢兇化吉?！?p> 大災(zāi)大疫之年，生存之艱難，是常人無法想象的，趙楠也只好祝福她了。
惠子默記默念。
詞的意境逐漸展現(xiàn)出來，仿佛就在她的眼前一般：這一去，路途遙遠，千里煙波渺茫，傍晚的云霧籠罩著天空，深厚廣闊，不知盡頭。
這意境，也太美了！
原來，廣袤的中土大地，不僅有唐詩、漢賦、楚辭那樣絕美的韻律，還有宋詞這般通俗易懂，貼近生活，歌一般美妙的旋律。
“敢問公子，”惠子癡迷道，“這宋詞，有感則發(fā)，意盡則收，收放自如，這不正是我最喜歡的散文嗎？”
“雖相似，大不同！”趙楠解釋二者的區(qū)別，“比如你的《枕草子》，文筆優(yōu)美，卻不能用于歌唱。而宋詞，正是為演奏和歌唱而生，它屬于音樂文學(xué)的范疇?！?p> “公子，這樣的美作，在大宋還有多少曲？”
趙楠沉吟良久，答道：“我雖涉略宋詞較多，但長江后浪推前浪，代代相傳，佳作疊出，恐怕沒有人知道宋詞的確切數(shù)量。在坊間，在市井，甚至是討飯的叫花子，都是宋詞的創(chuàng)作者。如此龐大的人群，誕生的美作任誰也無法統(tǒng)計，更數(shù)不清，根本數(shù)不清?！?p> 趙楠寥寥數(shù)語，勾勒出一個文學(xué)的國度，一個宋詞的殿堂：那里人人都是翰林，個個都是圣手，連要飯的都是學(xué)士。
誘惑，絕對的誘惑。
不出趙楠所料，這一重磅訊息，出手便是王炸，使惠子的心忽上忽下，難以安放。
宋詞與故土，都在猛烈拉扯著她的心，難舍難分，不知到底該選哪一個才不會后悔。
“公子，漢賦唐詩，本是我一生的摯愛。”惠子深陷困惑，不能自己，低眉道，“如今又添宋詞，更令我割舍不下。若隨公子西渡，有道是父母在，不遠行，這可如何是好？”
“惦記父母，是為孝。故土難離，是為情，鄉(xiāng)情難斷。”趙楠體諒她的苦衷，勸慰道，“出海游學(xué)，是為國，是為民，是為江山社稷，千秋萬代?！?p> “魏晉曹植有云：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謝公子指點迷津?！?p> “學(xué)成之日，報效朝廷，你我同為家國天下，何言謝字？”趙楠說罷登船，命管家泡茶，招待惠子不提。
大海上，波濤洶涌，一路劈風(fēng)斬浪，輾轉(zhuǎn)數(shù)日，回到朱仙鎮(zhèn)，已是冬月。
寒風(fēng)凜冽，附近的部分小河已上凍結(jié)冰。
丞相展昭，攜慕容宮、鐵牛、石開、曹尚飛等眾兄弟，以及趙員外、晁掌柜，趙承煦等合作伙伴，重臣暴風(fēng)，賈茗，楊排風(fēng)、楊延朗，趙廷美，趙霞、楊業(yè)，楊延昭，蕭燕燕，李德明等更是濟濟一堂，幾乎全數(shù)在朱仙鎮(zhèn)門外迎候。
不一會兒，就連趙志愿，趙志英也聞訊趕來。
寒暄問候完畢，趙楠沉聲問展昭道：“丞相，天寒地凍，兵馬行走不便，何以聚集這么多人？”
“大哥，已近午時，你先回書房暫歇片刻，待我安排好接風(fēng)宴，再詳加敘說?！?p> 果然，趙楠回到書房，一盞茶尚未飲完，丞相便急匆匆進門稟報：“大哥，你率軍東渡不久，錦衣衛(wèi)便傳來消息，高麗偷襲鴨綠江，兵犯南宋東京，我調(diào)遣楊排風(fēng)、楊業(yè)父子前往驅(qū)敵，他們又兵分幾路，不斷迂回襲擾黃龍府，長春州，遼陽府，錦州，沈州，營州等地。總之是八方出擊，又四處逃竄，但決不收兵。楊家將幾番用計，都拿他不住。敵人無影無蹤，火器營也毫無辦法。我?guī)状闻慑\衣衛(wèi)攜情報前往東瀛給大哥送信，都無回音。近日北地大雪封山，才沒有了高麗入侵的消息。萬不得已，兄弟我才招眾臣齊聚朱仙鎮(zhèn)，尋求拒敵良策?！?p> “原來如此！”趙楠微笑，“不算事，待開春，派軍直擊高麗老窩，覆巢之下無完卵，沒有了根，看這些棒子還能蹦跶多久?！?p> “公子！”管家不懂就問，“這高麗不就是高句麗嗎？幾百年前就被大唐的軍隊滅了，莫非是死而復(fù)活，又到我紫霞國興風(fēng)作浪不成？”
趙楠笑而不答。
“據(jù)錦衣衛(wèi)情報，這高句麗王朝與高麗并無關(guān)聯(lián)。高麗是五十年前才成立的新王朝?！闭拐呀忉尩溃案啕愅醭诹尉鹘型踔?，太平興國六年繼承王位?！?p> “的確如此?！壁w楠點頭贊許錦衣衛(wèi)情報的準確性，補充道，“這位君王仰慕華風(fēng)，敦崇儒學(xué)，典章制度全面照搬大唐模式，與倭國無異，全是照抄?！?p> “你這么一說我就明白了，棒子，是另一個倭國?！惫芗业馈?p> “一樣，又不一樣?！壁w楠仔細區(qū)分他們最大的不同之處，“倭人身材矮小，戰(zhàn)力幾乎為零。棒子恰好相反，他們性兇急，有氣力，習(xí)戰(zhàn)斗，猛將輩出。人口眾多，戰(zhàn)馬強悍，綜合以上天然優(yōu)勢，再加上山區(qū)丘陵密布，易守難攻的天然地勢，棒子是無人敢惹，無人敢碰，妥妥的區(qū)域老大。導(dǎo)致高麗王朝氣焰囂張，自以為天下無敵?！?p> “哼，看來，咱們早該該出手教訓(xùn)他一下了，好叫他知道，什么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惫芗易I諷道。
“是，”趙楠沉聲道，“對棒子，不必講究方式方法，也不必制定作戰(zhàn)方案，只需多帶火藥榴彈，一味強攻即可。把他打怵，讓他心里永遠留下戰(zhàn)爭的陰影，再也不敢舉兵進犯他國。”
“公子，還是這么打仗，來的痛快。我舉雙手贊成！”管家開心道。
“打仗，就是燒錢。也罷，這場戰(zhàn)爭就讓棒子來買單吧！”趙楠等人議完軍機大事，到宴會廳與眾人把酒言歡。
一連數(shù)日，并無他事，眾人只是飲酒作樂，打發(fā)漫長的嚴冬。
趙楠除了謄寫出一本宋詞，其余的時間，大都倒在躺椅上品茶曬太陽，休閑度假。
惠子到了朱仙鎮(zhèn)，卻一天都沒有閑著，白天到汴梁城的茶樓酒肆聽書，晚上回到朱仙鎮(zhèn)的臥房挑燈夜戰(zhàn)，研究宋詞。
她每天倒是活得很充實。
冬盡春來。
太平興國十年，公元985年的新春到來了。
整個紫霞國，和諧相處，沒有戰(zhàn)事，人們一心耕織，辛勤勞作，建設(shè)自己的家園。
一年盤點下來，朝廷經(jīng)濟飛速發(fā)展，家家都糧滿囤，油滿缸，豬羊滿圈，金玉滿堂。
朱仙鎮(zhèn)更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五谷豐登，家家戶戶空前富足。
惠子在她的《雜記》里描寫到：紫霞國各個附屬國之間，名曰南宋，北宋，西宋等，都能和睦相處，一心為老百姓謀利益，這不得不說是個奇跡。
她特地以一首趙楠謄寫的宋詞，記錄下這一繁華：
《水調(diào)歌頭·江流清淺外》
江流清淺外，山色有無中。平田坡岸回曲，一目望難窮。波面輕鷗容與，沙際野航橫渡，不信畫圖工。路入神仙宅，翠鎖梵王宮。
俯晴郊，增勝概，氣橫空。云林城市層列，知有幾重重。更上危亭高幾，徙倚欄干虛敞，象緯逼璇穹。要盡無邊景，煙雨看空濛。
當惠子看過上元燈會上的《賽詩會》，對中原文化更是無比崇拜，恨不得定居汴梁城，永遠生活在這片被詩詞日夜熏陶的土地上。
天日漸暖，趙楠吩咐展昭，把在東瀛幕府里搬來的金銀字畫，全部劃撥給了火炮工坊，讓他們晝夜不停生產(chǎn)大炮火藥榴彈。
這一日，趙楠在聚義廳議事，他正式宣布：“征戰(zhàn)高麗，由穆統(tǒng)帥率火器營出戰(zhàn)，封黃鳳仙，楊排風(fēng)為左、右護衛(wèi)大將軍，蕭燕燕領(lǐng)五萬紫霞軍，負責(zé)運送糧草?！?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