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家,傳承醫(yī)術(shù),云游四海,治病救人。道教弟子常年隱于道觀或深山,日日煉丹修仙,以健康長生為信仰,以修生養(yǎng)性為宗旨。你佛家呢?教唆弟子青燈古佛,不娶不嫁,若都以佛教弟子看齊,人人孤老終生,斷子絕孫,請問,所謂的輪回,從何說起呢?總不能從石頭里蹦出來吧?”趙霞反問。
“……”
這點,他還真沒想過。
“正因為你的佛教過于絕情,才屢屢有弟子反水。這一點,你不會不承認吧?”趙霞繼續(xù)反問。
“我佛慈悲,從未有弟子背叛?!边_摩現(xiàn)出真身,雙手合十,盤腿而坐,辯白道,“碧霞元君,你我雖道佛兩家,但勿對我教潑臟水,混淆視聽。”
“怪不得你心寬體胖,天下人盡知之事,你卻能佯裝不知,實乃大肚能容,你倒是挺能裝?。 壁w霞冷眼打量他,又嗤笑一番,隨即正色道,“既然你死不認賬,那我問你,毗藍婆身為你的弟子,靈山諸菩薩之一,她沒有呆在靈山修行,相反,卻住在人跡罕至的荒山野嶺。不正是受不了你的教義而反水的實例嗎?毗藍婆身為靈山菩薩,卻總是一身道派裝扮。更有意思的是,這位菩薩,她還拋開佛戒,生了一個兒子喚作昴日星官。這件事,你如何自圓其說呢?”
被人當(dāng)面揭短,達摩哪還有心辯解。
他的臉青一塊紫一塊,十分難看,面露尬色,肅然道:“我佛弟子眾多,難免有倒戈之徒,這一點無須挑理,你也應(yīng)該明白。”
“那我再問你,”趙霞不依不饒,“你忽悠信徒獨身,也就算了,還灌輸他們一年三百六十日,只是拜佛念經(jīng),不問世事。沒人從事田間勞作,試問,年深日久,天下寺院里的弟子,齋飯僧衣,捻珠木魚,包括誦經(jīng)的經(jīng)書,從何而來?難道靠喝西北風(fēng)坐禪嗎?你這套歪理邪說,不是誤導(dǎo)天下人自絕嗎?”
“碧霞元君,”見趙霞的話句句打臉,他實在是無言以對,只得提高嗓門,強行插話道,“人的生死,自有定數(shù)。況且,他們嬌淫貪奢,見利忘義,只貪圖榮華富貴,懶于辛勤勞作,我只能遂了他們的心愿,讓這些宵小之徒自生自滅,何錯之有?”
“我全明白了!”趙霞感慨道,“你打著輪回的幌子,給信徒們畫了一張張大餅,讓他們一個個盡情去追逐,最后只能凄慘而死。你從精神上徹底桎梏了他們,同時,以不殺生的名義,禁止其食肉,從肉體上摧毀他們。好一個愛惜飛蛾紗裹燈,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罷了?!?p> “只有幻想著不勞而獲的人,才會中招。”達摩冷哼,“路,都是靠自己走的。走錯路怪誰呢?要怪只能怪他們太貪婪了。”
趙霞若有所思:“怪不到,你的弟子,年年有還俗之人,甚至你的高徒,也有人娶妻生子,原來是他們覺醒了,方脫離苦海,回頭是岸走向?!?p> 處處被人針對,尤其是趙霞,毫不留情揭露了它所謂的慈悲為懷,本質(zhì)上,只不過是披了一件掩蓋罪惡的外衣罷了。
趙霞當(dāng)面戳穿了達摩精心編織的謊言,他惱羞成怒,憤怒指責(zé)道:“你們道教,也不見得能好到哪里去,所謂道法自然,不就是教育眾生過好當(dāng)下,只顧眼前嗎?勸人隨心所欲,無組織無紀律,長此以往,會出大亂子的。這種得過且過,無為而治的思想,蕓蕓眾生并不喜歡。因為大家都想有一個無比輝煌的未來,所以,我畫的大餅,至少給了他們一個想象的空間,讓他們在無限輪回的憧憬中走向死亡。這點,道教做得到嗎?”
他斷章取義,胡亂批判了一番道教,說完哈哈大笑,甚是得意。
“大道至簡,無欲則剛,無為則無所不為。你一個外來的和尚,很難懂道教的精髓。”趙霞邊說邊連連搖頭。
趙楠的肉身雖遭受著萬箭穿心般的吞噬,動彈不得,但頭腦清醒。
他想,這達摩,號稱慈悲為懷,其實是鼠肚雞腸,睚眥必報。
否則,也不會初次見面,便對他下死手,欲置他于死地。
達摩身處優(yōu)勢,卻并不急于出手降服黎山老母和趙霞二人,有意與趙霞論短長,這其中,必定有詐。
達摩的目的,無非是在等。
等一個消息。
等一個紫霞軍全軍覆沒的消息。
只有紫霞軍一敗涂地,直至完全消失,方解他心頭之恨,才能夠挽回他與趙楠屢屢過招,卻屢屢慘遭失敗的面子。
想及此,趙楠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且說穆桂英與黃鳳仙、楊排風(fēng)等諸將,正在帥帳議事,等著趙楠的下一步行動指示。
忽聞斥候來報,營地周圍,突然涌現(xiàn)出大量全副武裝的天竺和高麗火槍軍,約三十萬左右,手持火槍將紫霞軍團團圍住。
黃鳳仙道:“穆姐姐,正如公子所料,高麗的十萬大軍,果然在天竺現(xiàn)身,只是,未曾想到如此神速?!?p> 楊排風(fēng)也大惑不解:“是啊,他們究竟是使用了何種方法,能神不知鬼不覺瞞過我們的崗哨,出現(xiàn)在我軍周邊。”
“這已經(jīng)不是問題了。”穆桂英眉心緊鎖,“公子雖讓我們制作了一個巨大的風(fēng)箏,以備不時之需,現(xiàn)在的問題是,天氣炎熱,天上一絲風(fēng)都沒有,如何才能升起它?”
聞言,黃鳳仙和楊排風(fēng)都緘默不語,她們一向崇拜公子,但這次卻略微有些失望。
兩軍鏖戰(zhàn),僅靠一只風(fēng)箏升空,便想打退幾十萬火槍軍,無疑是癡人說夢。
關(guān)鍵時刻,趙楠外出視察,失去了聯(lián)系。
究竟有幾分把握,穆桂英心里也只打鼓。
敵人突然現(xiàn)身,又無一縷清風(fēng),她嚴重懷疑是公子失誤了,而且這一次,很可能萬劫不復(fù),令紫霞軍全軍覆沒。
縱有百萬英勇無畏的紫霞軍將士,在三十萬火槍軍面前,亦是不值一提。
甚至來不及反抗,便會被天竺軍包了餃子。
長矛大刀對戰(zhàn)火槍,純粹是雞蛋碰石頭。
眾將束手無策,只能聽天由命了。
“英兒!”隨著一聲慈祥的呼喚,一個人影閃進大帳。
來者乃一婦人:穿一件織金綠絲衫,系一條鵝黃錦繡裙,下映著高底花鞋,斜簪著兩柄金釵,云鬢角飛翅展,耳環(huán)珠寶雙墜。
楊排風(fēng)起身拔出佩劍阻攔,呵斥道:“你是誰,竟敢擅闖帥帳,可知是殺頭之罪?”
老婦笑而不語。
“師父?”穆桂英視之,原來是師父黎山老母到了,她又驚又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英兒,一向可好?”
“好好好!”穆桂英激動萬分,忙起身施禮。
見是穆姐姐的師父到了,楊排風(fēng)忙將寶劍入鞘,行禮贖罪。
“排風(fēng)唐突,失了禮儀,還望大師海涵。”
“無妨,不知者不怪?!崩枭嚼夏笖[擺手,示意眾將領(lǐng)坐下,也不見外,直入話題道,“事不宜遲,我就不客套了。英兒呀!你們已被人團團圍住,可有破敵之法?稍后,會有一場惡戰(zhàn)。我與你們公子,皆參與其中,自顧不暇。你們呢,唯有自救這一條路可走,可有需要為師幫忙之處?情況緊急,我還得馬上回去,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p> “謝師父!”穆桂英也無計可施,只得破釜沉舟,背水一戰(zhàn),恭敬道,“師父,麻煩你老人家替我借一些大風(fēng)來,徒兒感激不盡?!?p> “好自為之!”話音未落,黎山老母已消失不見。
眾將正納悶,穆統(tǒng)帥的師父真是來去如風(fēng),三句話未完,便離開了。
忽感涼風(fēng)習(xí)習(xí),一陣微風(fēng)拂過,直穿帥帳而過。
穆桂英大喜,趕忙吩咐眾將道:“后面的土丘上,令人速速升起風(fēng)箏,所有的紫霞軍準備做好應(yīng)戰(zhàn)準備。”
“得令!”
眾將分頭下去行動不提。
穆桂英親自來到土丘,風(fēng)勢漸大,巨大的風(fēng)箏正在徐徐升起。
“報!穆統(tǒng)帥,敵人已開火,”一斥候跪地稟道,“我軍雖全力往土丘一帶收縮,仍有不少將士犧牲?!?p> “再探!”
穆桂英心急如焚,出道以來,這是她第一次打敗仗,毫無還手之力。
她只能寄希望于風(fēng)箏了。
一旦風(fēng)箏斷了線,或是升空失敗,抑或是順利升空,但未達到退敵的效果,都將成為她以及紫霞軍最后一戰(zhàn),從今往后,世上再無紫霞軍,也再無穆桂英!
每過一分一秒,紫霞軍都在流血,都在犧牲。
風(fēng)箏漸漸升起,一尊巨大的佛像輪廓展現(xiàn)開來,慢慢地,佛像越來越大,也越看越清楚完整。
槍聲密集,天竺火槍軍殺了過來,紫霞軍一批批倒下。
生死關(guān)頭,風(fēng)箏升空完畢,穆桂英定睛細觀,一尊栩栩如生的大佛在空中入定,通身金黃,呈打坐之姿,雙手合十,相貌威嚴,不容侵犯。
正在圍獵紫霞軍的天竺將士,見達摩現(xiàn)身空中,寶座上儼然寫著一行大字:殺生者,入地獄!
唯恐殺戮太重,遭到佛祖懲罰,天竺將士扔掉手中的槍支,跪地誦經(jīng),求放過。
高麗的十萬精兵,不吃這一套,依然我行我素,大肆殺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