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人皮鼓3
沈念深不讓跟,清鱗也不是一點辦法沒有。
譬如此刻。
她正在掏鳥窩。
里面一只灰撲撲的麻雀被她擾得煩不勝煩,落地成了個灰衣麻布的八九歲少年。
“臭錦鯉,你干什么!”他理著自己那頭被清鱗戳得亂七八糟的頭發(fā),看起來有些氣急敗壞。
清鱗沒想到出來的是這么個小家伙,沒什么誠意的說了聲:“抱歉?!?p> “知道抱歉你還掏!給我攪得亂七八糟我晚上還怎么睡!”
“你說你一只錦鯉,又不是蛇,你沒事兒掏什么鳥窩啊!”
清鱗撇撇嘴:“誰說我沒事兒的,我這不是方圓幾里就只感應(yīng)到你一個有靈智的嘛,我可在外面喊了你好久,是你一直不回?!?p> 灰衣少年不想多做解釋:“睡著了剛剛,你什么事兒?”
清鱗見有戲,彎腰搭上他的肩膀,把人勾過來。
“你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被乙律倌陹暝饋?。
清鱗無視了他的力道,強制把人按到了自己面前,湊近了,做賊似的開口:“別吵,我跟你說要緊事呢,這事兒不能被別人知道?!?p> 灰衣少年見她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然后就聽見這白團子似的姐姐說:“你幫我進去一下大理寺,偷聽一下今天下午的審訊?!?p> 灰衣少年瞪大了眼睛,說話都結(jié)巴了:“大大理寺?”
下一瞬,他快速掙脫了清鱗的桎梏,又往后退了兩步,竟顯出一種驚恐的神色來。
清鱗被他弄得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怎么了?你反應(yīng)這么大干什么?”
灰衣少年連連擺手:“不成不成,錦鯉你還是找別的妖怪吧,這辦不了?!?p> 清鱗以為是自己的酬勞沒給夠,思索片刻:“我給你再建個鳥窩,保證又大又舒服。”
“……”
“這不是窩不窩的問題?!被乙律倌暧锌陔y言:“是大理寺,這地方有屏障,像我們這些小妖怪,只要犯過一點點的錯,都進不去,還會被反噬,輕則傷及根本,重則當(dāng)場死亡?!?p> 這倒是清鱗沒想到的,她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凡間有地方能有屏障的。
就是有香火旺盛寺廟的山里,她也是去過無數(shù)的,無論在里面修煉多長時間,從來沒被攔過。
更別說是被反噬了。
清鱗叉腰站著,舒了口氣,有些苦惱。
若真是這樣,那大理寺豈不是妖物禁區(qū)?
不對啊……
清鱗把目光移向面色依舊驚慌的少年,瞇起眼:“說,你干過什么壞事兒?”
“看你長得妖模狗樣的,竟然還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兒?”清鱗覺得自己有必要把這家伙緝拿歸案。
灰衣少年苦不堪言,連連擺手:“什么啊,我不過是吃了一個掉地上的蘋果,然后那家小孩非要抓我回去玩,半路摔了一跤磕掉了兩顆門牙見了血?!?p> “我發(fā)誓,真就只有這么一件事,也不知道這天道怎么算的,簡直荒謬?!?p> 他撩起袖子給清鱗看,那光潔的手腕上橫跨了條焦黑的痕跡:“姐姐您就別為難我了,這大理寺的屏障天雷似的,我養(yǎng)了好些天都沒見好?!?p> 清鱗默然。
……
大理寺內(nèi)。
這地方幽暗冷清,屋檐高且厲,外面的日光進了這里都要暗上三分。
地上趴著的婦人冷汗涔涔,在冷沉的氛圍下將視線埋得低。
沒有人出聲。
寂靜得像是一潭死水。
又過了半晌,她熬不住了,瑟縮著抬起頭,看向上位坐著的男子。
他一身緋色官袍,偏又容貌清冷,壓得那重色無端顯出種神圣的威嚴(yán)。
就好像這人,墜在云端上,萬眾匍匐在他的腳下,遙不可觀。
只一眼,這婦人就收回了視線,惶恐的開了口。
“大人,民婦是受元城縣令指使?!?p> 她等了半晌,沒等來問話,只能吊著一顆心繼續(xù)說。
“民婦那不成器的兒子欠了賭債,被追債上了門,打斷了腿,這縣令不知從哪兒知道的消息,找到民婦,給了民婦一筆錢,只說讓民婦今日捅出現(xiàn)在巷子里的人一刀,無論事成與否,那錢都是民婦的?!?p> 婦人算是想清楚了,就沒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
她原本也就是做做樣子,以為最多是那縣令的什么仇家,哪里知道招惹上這么大個人物。
下面的寺正聽了這話,冷哼一聲:“那巷子里莫非一天只出現(xiàn)了我家大人一個?你怎么就認(rèn)定他是那人的目標(biāo)?”
婦人連忙磕了個響頭:“民婦絕無欺瞞啊大人,那縣令跟民婦說了這人的大概身量,還說了是個面目極其俊逸的。”
她往前爬了兩步,苦苦哀求:“大人明鑒啊,我們那巷子來來往往的都是些糙漢子,一眼便能識得,唯有大人,才對得上那人的描述?!?p> 寺正又問:“你如何確定收買你的是元城縣令而不是他人偽裝?”
婦人被這氛圍逼得滿腦子都是個死字,語無倫次起來:“他就是這么跟民婦說的,那銀子現(xiàn)下還在民婦家中,大人不信可以派人去取?!?p> 她哭得聲淚俱下:“民婦絕無半分欺瞞啊大人!民婦是一時糊涂,大人就饒了民婦這一回吧!”
她又是膝行幾步,距離高臺上的人又近了些,開始磕頭。
沈念深被這聲音吵得太陽穴發(fā)脹,揉了揉,示意寺正將人帶下去。
莫嶼隨即附耳輕聲問:“公子,要不要我去把那元城縣令抓來?!?p> 沈念深擺手:“不必,你且先暗中調(diào)查,除了那縣令,再打聽打聽元城近些日子可有幼兒丟失?!?p> “大人您是懷疑……”莫嶼神色驚疑不定。
沈念深不欲多說,只囑咐:“萬事謹(jǐn)慎。”
……
灰衣少年指給清鱗看地上的螞蟻:“你要么去掏個螞蟻窩,它們雖沒有靈識,但可供驅(qū)使,你再施加個什么竊聽符,耗不了多少精力?!?p> 清鱗覺得他此言有理,擼起袖子就要開干。
卻見不遠(yuǎn)處的大理寺側(cè)門,出來輛不起眼的馬車。
清鱗一把拉過灰衣少年,躲去了樹后。
待那馬車走遠(yuǎn)了,清鱗皺著眉,朝著來路又看了一眼。
身后灰衣少年探頭:“怎么?那是你姘頭?”
清鱗不知道這家伙從哪里學(xué)來的:“你才多大,張嘴閉嘴姘頭的?!?p> 灰衣少年學(xué)著她之前的模樣,撇撇嘴:“五十多歲了,在凡間都能當(dāng)爺爺了?!?p> “再說了,那馬車?yán)镆皇悄沔邦^,你躲什么,誰認(rèn)識我們,這大路朝天的,還不讓走了?”
灰衣少年好奇?。骸澳愕降滓M去聽什么啊,難不成是你背著姘頭又找了個相好的,被捉奸了?”
清鱗被他一連串的話念叨得頭疼:“別姘頭姘頭的了,不用你幫忙了,我回去了?!?p> 那是沈念深的馬車,她之前見過,這人都出來了,她還進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