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后,重重壓閥之下,亦竊得一兩絲光亮。
有時,蕭深父母去探望親友,陸瑤從教習所忙完,蕭深便接她去市肆吃喝一番,倆人去花園小林漫步散心。陸瑤聞到草木氣息,感知到自己身上,所剩不多的活著的部分,欣喜舒暢一刻。
有時,蕭深父母去遠地打理生意,蕭深請廚人到家中做陸瑤喜歡飯食,飯后帶她去琴坊賞曲,二人難得享溫軟片刻。
如若沒有蕭深那對極端父母,蕭深雖慣于油滑,應(yīng)付了事,卻也體貼柔善。
“阿瑤,明日我父母要去姐姐家中,你開心嗎?”蕭深一臉堆笑。她跟蕭深,比起夫妻,更像兒童玩伴。陸瑤對蕭深,不論如何,亦是用著真心,那是她選擇的家人。
這般回憶,是她心頭為數(shù)不多的窗前暖暉。
其余時日,一切如舊。陸瑤時常立于窗前心想,若我在這梁上栓一根繩索吊亡,是不是便能脫身了。像這樣,被掏空再填滿我不喜之物,與偶人一樣活著,有什么意思。
陸瑤變差的身體,更是一路下滑。她漸連飯食胃口都消減了,蕭深父親請了醫(yī)師,日日煎些補藥,以防實在垮了。
饒是如此,那幾日蕭深家中照例的休食日,也要一同休食。
她又要去教習所做事,終于,那日她又暈了,醒來后只是干嘔,連水都吐不出。
蕭深與她去醫(yī)治路上,她一邊嘔,一邊哭。她的身體太難受了,她的心加倍難受,她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醫(yī)師見陸瑤,亦是吃驚微弱危險,更糟的是,她有孕了。而此時,距離成親,不足三月。
這個消息,打停了陸瑤想擺脫的心思。
雖她日日暈吐,頭疼體乏,比以前整日生病,還要難受許多。終于等到教習所休假時日,陸瑤得到允許,回了樸頑村。
那次回去途中,她與蕭深發(fā)生不悅,蕭深將她放至母家便走了。陸瑤給蕭深寫信好幾封,不見回信。
陸瑤的心,又開始在那些等待日子里,日日下沉。她那時身體,實在差極。
“父親,我要和離?!标懍庎嵵仄涫?,她初初有孕,還可趁此時忍痛放手。破局已定,不想等到事態(tài)更為嚴重。
“你不要任性妄為,其他人忍得過得,怎么你就不可,人生總要忍耐,你不要想了。”父母每次都摁著頭,把她塞回去。整個成長過程如此,只要兒女誰有冒尖想法,父母便打壓回來。
最終,臨近休假結(jié)束,蕭深又來將她接回。
可是,陸瑤的心,已經(jīng)在那些書信不得回復(fù),日日嘔吐發(fā)暈的日子里,促寒成冰。
蕭深面對著陸瑤的微詞,和日漸憔悴的面龐,也漸漸對她不如初時良善。
陸瑤虛弱,漸漸對于教習所事務(wù),應(yīng)付吃力。她跟蕭深商議,不再去任職。
蕭家一直看不起她職務(wù),她也想繼續(xù)修習。等孩子誕下,二人決定一同去他方修學一陣。
于是,她停了教習所事務(wù)。
胎兒時日越長,陸瑤反應(yīng)越烈,無法進食,嘔吐發(fā)暈,頭疼欲裂,體虛無力。她感覺自己再不休養(yǎng)幾日,便會活不下去。
蕭深看她樣子,便請求母親,讓陸瑤回母家修養(yǎng)幾日。蕭深母親不允,蕭深沖動氣憤,徑直帶她,去了她的小院二人共住。陸瑤勸說蕭深此舉不妥,蕭深激動,就像給她寄信那次一般。
第一二日,如常。
第三日,蕭深一早出門,晚間才回,也不問陸瑤是否吃食。陸瑤幾乎整日不食,頭疼惡心幾近虛脫。便趴在榻上,她連挪身都有些吃力。面對蕭深態(tài)度作為,身心交創(chuàng)。
第四日,蕭深日夜都不見人了。陸瑤眼眶深陷,臉面模糊,活似枯鬼。虛弱的身體,加上失望傷痛的心情,令她半死不活。
第五日,無人。
第六日,蕭深回來,同她有話要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