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你的善良得有些鋒芒
幼薇笑了一下，她向來不是善良可欺的小綿羊，于是道：“是啊，這位兄臺好眼力，我家住平康坊，所以常常在那一帶出入，跟周圍各家的娘子也熟得很。不過兄臺，我看你也眼熟得很，應(yīng)該見過不止一次吧。讓我想想，啊，我記得有一次清早去郭寶娘家，有人早起因為沒錢付賬被人丟了出來，那人就是你吧?！惫鶎毮?，平康坊的又一名妓。
此話一出，站在這位考生身邊的其他幾個考生立時退開了幾步，看他的眼神也立時帶上了鄙視。
沒錯，唐朝男人以出入青樓為榮，卻也特別看不起那些白吃白睡的男子，視其為男性的恥辱。
“你、你胡說八道！我怎么會做那種事。”考生臉上現(xiàn)出窘迫的表情。
幼薇掩嘴笑道：“哦，那可能是我看錯了，現(xiàn)在仔細看還真不像，那人只穿了一件中衣，露胳膊露腿的比你現(xiàn)在可狼狽多了。我相信，狎妓不付錢的事你這種人是做不出來的。”
幼薇這話貌似在給他開脫，其實啥也沒說，反而增加了一種現(xiàn)場即視感——被妓院丟出來，只穿著一件中衣，露胳膊露腿，嘖嘖，豈一個狼狽了得。
這人氣極敗壞地沖幼薇揮拳頭，“你胡說八道，血口噴人！你污蔑我！”
幼薇連忙退到黃巢身后，抓著黃巢的衣襟從他身后伸出一個腦袋來，一副我好怕怕的表情。
“哎，你這人怎么這樣?。磕悴恍⌒恼f漏了嘴，我也是不小心說漏了嘴，我沒生氣，你一個大男人反而張牙舞爪的，也忒小心眼了點吧。啊，我知道了，你上次不付錢其實是身上有錢舍不得出吧，據(jù)我所知，氣量小的人多半一毛不拔?！?p> 這人被氣得臉上青紅交加，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與他交好的另一個考生看著不忍心，上來拉他走，他憤憤地看著幼薇道：“下次，我一定要讓你好看?！庇邹睕_他扮了個鬼臉。
“我記下你了?！?p> “慢走啊，霸王兄?！庇邹弊分暗?。
考生被拉走了，韋保衡對其他考生拱手道：“各位兄臺，小弟碰到朋友，就不叨擾你們了。”
識趣的人自然拱手告別，唯有一人例外，這人就是站在一旁拿著扇子不時敲打手心的李億。
見其他考生各自散了，李億走過來對韋保衡道：“韋兄，我跟這位小娘子一見如故，還想煩請韋兄做個介紹?！?p> 幼薇翻了個白眼，誰跟他一見如故，可真會說話。幼薇像是沒有聽到李億的話一般，對韋保衡道：“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闭f著，拉著黃巢朝車馬處走去。
韋保衡看著幼薇與黃巢雙雙遠去，轉(zhuǎn)過頭來面對李億道：“李兄，看樣子她對你不是一見如故啊?！?p> 李億不以為意，扇子“啪”地打開，放在胸前，做出一個瀟灑的姿勢，看著幼薇遠去的身影，目光灼灼，道：“她這樣的女子原該有這般傲氣才對?！闭f著，朝韋保衡點了點頭，風度翩翩地走了。
韋保衡朝幼薇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居然覺得李億的話很對，深吸一口氣，韋保衡折身進了尚書省。
上馬前，黃巢對幼薇道：“你真看到那人被丟出來啊。”
幼薇笑，“假的?！?p> “啊，你描述得那般真實，那位兄臺可真里太慘了?！秉S巢感慨道。
“你覺得他慘嗎？”幼薇側(cè)身看黃巢，見他臉上露出憐憫之情，不禁搖了搖頭。
黃巢解釋道：“你這樣一說，他以后在那些人中可沒法立足了?！?p> 幼薇冷笑道：“那也是他活該，作為一個成年人，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他難道心里沒點逼數(shù)嗎？他那樣說話就是存心不良知道嗎？”
“呃，或許你說得有道理，但畢竟有些過了。”黃巢還是不認同幼薇的做法。
幼薇看了看黃巢，認真道：“黃巢君，有句話我可得跟你好好說說?！?p> 自從兩人說開之后，幼薇可是很少這么正式地稱呼他，要么直呼其名，要么就是以“哎”代替。
黃巢挺直了身體，看著幼薇道：“你說。”
幼薇點點頭，“善良本不是件壞事，但是你的善良必須得有點鋒芒，別被別人欺負了去，自己受盡委屈卻毫無還擊之力。這不是美德，這是懦弱。”
黃巢被幼薇說得愣愣的，對，幼薇剛剛被人欺負了，若是毫無還擊之力，那就是懦弱。
“幼薇，你就是個小大人，說話做事好篤定，黃某受教了?！秉S巢很正式地朝幼薇拱了拱手。
幼薇為什么突然這么正式地跟黃巢說這番話？是因為她想起歷史上的黃巢建立大齊后，兩年時間后就覆滅了?，F(xiàn)在看來，不是沒有原因的。
幼薇踩著馬蹬上了馬，黃巢解開馬韁，也跳上馬，半攬著幼薇，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怎么辦？我發(fā)現(xiàn)以后非得聽你的話才行，可我又不想被人說成是妻管嚴。”
幼薇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悵然道：“你不會變成妻管嚴的。”
“你說的話都好有道理，我一定要聽你的才行?！?p> 幼薇深深地吸了口氣，道：“黃巢，我累了，你送我回家吧?！?p> “我才報了名出來，還想讓你陪我去玩呢。以后，我得更努力讀書了，就沒有機會下山玩了。今天無論如何你得陪我，否則我不放你回去?！秉S巢又開始耍無賴。
為了讓黃巢安心讀書，幼薇想了想道：“陪你也可以，不過你之后可要好好讀書?！?p> “好?！秉S巢一口應(yīng)了，“我想好了，我們?nèi)ソK南山玩?！?p> “藍田山？”幼薇揚眉，“上次聽阿兄也過說，想帶清蓮嫂子去看一看，我們喊他們一起去吧?！?p> 雖然很想同幼薇單獨出游，但此次上山后只怕難得下來，黃巢也想約王文木一見，遂同意了。于是打馬往親仁坊奔去。
王文木正好在家，聽得門響，連忙過來開門，看到黃巢高興地抱了抱他，道：“今日聽得樹上喜鵲叫，想著定有親友來訪，灶上特意溫了酒，只等客來，來，我們進去喝酒?！?p> 幼薇笑道：“阿兄說的真的假的，我早起怎么沒聽見喜鵲叫?！?p> 朱大嬸聽見聲音走出來道：“文木已經(jīng)念叨好幾天了，說這幾天你們要來報考，要我準備酒菜等著呢。”
大家笑起來，原來這就是清晨喜鵲報喜的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