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攀山客
走在苦寒北境的連石山間，林忌擁擠在攀山客的隊伍里，抬頭看天。
北境人口稀少，遠離中土，魔獸猖獗，本不是常人能夠涉足的地方。
但是在這連石亂山，靈氣稀薄，荒石嶙峋。
就連魔獸也生得很少，一些攀山客便在這連石山做著采藥生意——
普通修士看不上的地方，也會長出一些下品靈藥，采賣出去可以補貼家用。
運氣好的話，還能找到寒地靈參，若能采到一棵，足夠一個普通人安穩(wěn)過一輩子了。
于是每逢天氣轉(zhuǎn)好，攀山客便成群入山，走在前面的都是久經(jīng)風霜的老山頭，走在后面的則魚龍混雜，有煉氣修士，有亡命之徒，當然也有看起來乳臭未干的小鬼頭。
此刻的天空萬里無云，日光稀薄，又曬又冷。
后面的人在等著前面的老山頭喊號令，林忌卻在用雙手遮住陽光，抬頭看著天。
“你這小鬼頭，才多大年紀，怎就來這人嫌鬼憎的鳥地方拼命？”
一個咬著草根的大漢看著他，心有所思地感慨著。
然而林忌沒有回答，只是在看著天——
從上次去過麒麟城之后，林忌讀檔回來，就沒有再去過南方，反而往北進山。
北方行路艱難，環(huán)境惡劣，雖然比魔災爆發(fā)之后好上很多，但是對于他一個普通人來說，也稱得上步步殺機。
在這次之前，林忌已經(jīng)在這條路上死過三回了，不過林忌知道這條路沒走錯——
他這個身體，修行資質(zhì)大概是都被扣在系統(tǒng)里了。
靈根淤塞，根骨奇差，資質(zhì)連中庸都算不上，前一世剛開始的時候撞了個頭破血流，到了這一世，也是個繞不過去的難題。
而他想來想去，唯一的辦法還是在這連石山，畢竟上一世林忌就是靠這一機緣翻身的……
那便是北方連石山中的萬劫情淵。
萬劫情淵，又稱萬劫琴淵。
據(jù)說是上古琴魔的殞命之所，其中蘊含十萬幻劫，若有人墜入其中，將會陷入陷入無窮幻境煉獄，受盡此世折磨，不得超生。
但若有人以大毅力度過萬劫，卻能借此脫胎換骨，獲得‘萬劫道體’；再能看破紅塵萬劫，可成就‘萬劫道心’。
前一世的林忌被魔災困于北地，又因受盡人世間悲歡離合的折磨，索性投身萬劫情淵，受難五十年后直破金丹，出山后去尋北域魔頭報仇，又機緣巧合得到了那上古天機派傳承，從此才徹底改命。
這一世折騰了這么久，想來想去還是得去那萬劫情淵。
雖然受難五十年，其中苦難不是常人能夠想象的；那萬劫情淵人人都知道，真有毅力堅持下來的人萬里無一。
但是林忌已經(jīng)成功過一次了。
一回生二回熟，還有這讀檔系統(tǒng)，就算成功不了也可以重來。
而且重生一次，‘萬劫道體’當然沒有了，但是‘萬劫道心’還在。
也就是說，林忌只需進去歷練二十年，煉成萬劫道體，出來剛好三十幾歲。
到時候去那些宗門拜師，應該會被搶破頭皮，而且接下來最長十幾年就能沖上金丹。
不僅修煉起來事半功倍，還能趕上幾十年后的魔災，說不定還能提前去阻止那些邪魔出世，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想著這份周密的未來安排，林忌感到自己人生充滿了意義。
哪怕這北方連石群山危機四伏，每次能夠多前進一點，也有一種正在努力的踏實感覺，可比在南方等那些大宗門破例收徒有前途多了。
就是不知道為什么，上次去那玄羽宗，結(jié)算的分數(shù)高得異常，足足五千分。
雖然和第一世需要科學計數(shù)的分數(shù)還是不能比，不過其他時候只有個位數(shù)的結(jié)算分數(shù)，顯然又與那次輪回差別很大。
難道是因為那幅偶然畫出來的陣圖，被人貪污拿走自己用了？虧我白等了三十天。
不過算了。林忌心想。
反正玉佩是壞的，就算分數(shù)高，用不了也沒意義。
相比之下，還是他自己的計劃更加重要。
此刻的林忌看著天空，心里想著這些念頭，突然看到半空中的霓虹變幻——
“走，可以走了！”
林忌喊了一嗓子，倒是沒人反應，旁邊那嚼著草根的大漢冷笑道：“你這小鬼頭，學人家老山頭看氣虹，以為看虹是那么簡單的嗎？”
草根大漢自然知道他在干什么——連石山靈氣稀薄，但每日不同時間也有波動。
有時日間靈氣移蕩，會出現(xiàn)一些自然霓虹，出現(xiàn)的時候，往往就是靈氣聚集的最高峰，附近魔獸會回到巢穴里吞吐精華。
眼下這支攀山小隊要穿過一片危險的水草區(qū)域，必須得等到合適的‘氣虹’才能出發(fā)，草根漢子以為林忌只是在瞎吆喝，便對他冷嘲熱諷了起來，不過就在這時，最前方的老山頭吆喝了起來：
“虹起，可以走了！”
一聲吆喝，老山頭率先跑出，后面等待著的攀山客們哪敢再等，一個個撒丫子沖向石山之下，草根漢子有些詫異，特地看了一眼那少年……
畢竟‘觀虹’事關(guān)生死，而且其中門道變化也不少，往往只有那些經(jīng)驗最豐富的老山頭才能掌握得了。
但這少年看起來十幾歲模樣，竟然喊得比觀虹的老山頭更快，他是瞎蒙的嗎？
草根漢子倒是還有些驚疑，但是隨著攀山客們逐漸散開，兩人距離也被拉開了——
草根漢子人高馬大，速度更快，很快沖到了最前頭。
那少年卻被人推翻在地，還被人踩踏，轉(zhuǎn)眼間就被淹沒在了人群中。
草根漢暗自嘆了口氣，心中想著這連石山中人命如草芥，卻也顧不上別人。
畢竟一次氣虹，最多能探索兩個時辰，得抓緊時間采藥探索。
而就算氣虹合適，也不能保證絕對安全……
很快，攀山客們逐漸散開之后，在谷中斬草采藥。
突然，東方山谷傳來獸吼。
“可惡，是那只妖獸‘突牙熊’！”
“怎又是它？上次就發(fā)現(xiàn)這廝，老劉頭不是給城中修士發(fā)了懸賞令了嗎？”
“誰知道呢，快跑！突牙熊雖兇，但不會離開巢穴太遠！”
“不好了，它朝這邊追過來了！”
正說著，卻聽到獸吼逐漸逼近，眾攀山客狼狽逃亡，卻哪里跑得過妖獸？
回頭看去，只見那‘突牙熊’渾身是血，滿目兇光。
煉氣期的修士一巴掌就能拍死一個，普通人更是連它爪側(cè)氣勁都擋不住。
可它也不吃人，只是在一味殺戮。
好在草根漢子已有煉氣二階，腿腳雖然快不過突牙熊，但能快得過其他攀山客。
他一路瘋跑，跳過一個土坎，看到草叢后有一個小山洞，便直接鉆了進去，聽到其他人從后面追了過來，卻被‘突牙熊’接連殺死，慘叫聲逐漸聽不見了。
‘突牙熊’的腳步遠去，看起來這次危險是過去了。
草根漢子輕哼了一聲。
突然察覺到了什么，回頭看去，卻發(fā)現(xiàn)山洞中央，一縷陽光照射而下，照亮了地上一顆稷山寒參。
草根漢子的呼吸粗重了起來，稷山寒參可不常見。雖然這顆似乎年程不長，對于修士來說也不算什么特別貴重的東西，但是對于他們攀山客來說，采到一顆就已經(jīng)足夠當場退休了。
不過緊接著，草根漢子的呼吸一凝，緊接著卻咬起了牙，雙目露出了殺機。
因為他緊接著發(fā)現(xiàn)，這個山洞里不僅有自己，也不僅有那株稷山寒參。
就在稷山寒參對面的昏暗處，草根漢子看到了林忌——他認得林忌是之前辨認氣虹的少年，雖然遭到踩踏，此刻林忌身上滿是灰泥與血跡，卻早先一步來到了山洞里，此刻正同樣警惕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