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并不認得黑臉漢子,也不認得他帶來的幾個人。
但這些人穿的是禁衛(wèi)的夜行服,用的是禁衛(wèi)的精鐵刀兵。
“禁軍重整了。”秦毅輕聲道。
“別管禁軍了,跟我走吧,愚蠢!”袁乾錦向著秦毅吼了一聲,這才拍拍身上新沾染的灰塵,施施然走了出去。黑臉漢子跟得很緊。
秦毅和阿菜一路跟隨,果然,這些人將袁乾錦押到了宮中荒僻一角,正是秘密刑獄所在。
說來,這密獄還是秦毅主張修造的,在這里,他也秘密處決了不少對天青帝不利之人。
阿菜對袁乾錦佩服得很,“被抓到這種地方,眉頭都不皺一下,真是條漢子!百年難遇的漢子!”
誰知,當黑臉漢子將袁乾錦綁上刑臺,拿起蘸滿毒水的皮鞭,準備逼供之時,袁乾錦大叫一聲,暈了過去。
黑臉漢子們也都懵了,都以為此人是塊硬骨頭,非下大功夫不可,誰知,還沒動手,竟然就嚇暈了過去。
“潑!”黑臉漢子猙獰道。
一個禁衛(wèi)從深井中打出一桶冰冷的水,往袁乾錦臉上潑去。
袁乾錦毫無反應。
“這等小兒科,能奈我何。”袁乾錦的魂魄與秦毅、阿菜并排,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冰水折磨。
阿菜大驚,“你,你可以隨意出入身體?”
袁乾錦饒有興致地看著禁衛(wèi)們忙活,擺了擺手,“當然,小伎倆!”
阿菜眼睛都要掉下來,“那你上回還拿幽藍盞!”
袁乾錦笑了笑,“好東西,就是要炫耀嘛!”
阿菜一個白眼送給他,“那你現(xiàn)在要怎么辦?”
袁乾錦的魂魄滾了滾,挨著秦毅,“該你上場了!”
秦毅胸中劇痛,一時語噎。
阿菜倒是來了興致,“大哥,大哥,你又可以一展身手了!”
秦毅無奈,只得再次進入袁乾錦的身體。
阿菜與袁乾錦在一旁一臉的興奮。
當然,這一切,凡人是看不到,也聽不到的。
袁乾錦的身體嗆了一口水,緩緩蘇醒。
秦毅再次感受到了身體里陽力與綿綿不絕的陰力糾纏,看來袁乾錦的身體已經(jīng)完全恢復了體力,不僅如此,經(jīng)過陰陽雙落的調(diào)息,這具身體的陰陽二力更綿密的融合了。
秦毅再次愛上身體的這種感覺。
見他醒來,陸儀憤恨地抻了抻手里的蟒鞭,“鞭子上有銀環(huán)蛇毒,要么,老實招出來,誰指使你殺死天師,要么,就嘗一嘗這皮開肉綻之苦?!?p> 袁錦乾的眼光很是平靜,“沒有人指使,我若不殺天師,天師便會殺我?!?p> “哼,就知道你不老實。”陸儀得意地抽了抽嘴角,似要將之前的屈辱一并歸還。
啪!啪!啪!
蟒鞭抽在身上,果真火辣辣地疼痛。
秦毅不言,任由毒鞭抽打。
這時,朱常庚進了牢房,“就是這個方士?
順手拔出袖中匕首,直插進袁乾錦身體的右肩。
“說,誰指使你!”
秦毅被扎中右肩,心中吃痛,知道這是禁衛(wèi)慣用的套路,肩膀、膝蓋、腳踝之處,既不斃命,又能讓人痛絕。
阿菜看著袁乾錦一臉看熱鬧的樣子:“喂,那是你的身體,你不擔心!”
袁乾錦撇了撇嘴,“看著吧,你大哥可不是吃素的?!?p> 朱常庚拔出匕首,身旁的禁衛(wèi)遞過一塊白錦,朱常庚慢慢地擦拭著匕首上的血跡,“誰指使你,殺了天師!”
秦毅在丹田畜了一口氣,陽陰二力綿綿上升,升到被高高吊起的手腕處,氣息一頓,手碗上的精銅應聲而碎,化為齏粉。
這一切太快,朱常庚、陸儀眾人皆未反應過來。
秦毅從朱常庚手中劈手奪過匕首,架在朱常庚的脖子上,“說,勾結哈丹,你知不知情!放火燒宮,你是否參與!”
朱常庚的瞳孔在驚恐中收縮成兩個小黑點,有如兩口黑井。
緩緩吐出三個字,“你是誰?”
秦毅轉(zhuǎn)身,將朱常庚環(huán)在臂中,仍就用匕首牢牢地切著朱常庚的脖子,“換個地方說話?!?p> 朱常庚眼珠亂轉(zhuǎn),驅(qū)散了眾禁衛(wèi),道:“陸儀,等我命令,任何人,不得妄動,不得傳信?!?p> 說著,便被秦毅脅迫著,走出了密獄。
二人來到密獄后的一處深林中,秦毅放下了手中匕首。
“秦毅?!敝斐8剞D(zhuǎn)身叫道。
“放火燒宮,嫁禍泊太后,死傷無數(shù),禁衛(wèi)更是十不余三,你可參與?勾結哈丹,密謀引狼入室,毀我國家,壞我朝綱,你可參與!”雖然是袁乾錦的身體,但說話的口氣,與秦毅生前完全一致。
朱常庚撲通一下,跪了下去。
“阿毅,當初你舍身救我一命,我不管你怎么回來的,你就還是我的兄弟?!敝斐8难壑蟹浩鹆藴I光。
“你到底有沒有份!”秦毅皺眉。
“火,是周仁放的,我,我,我負責將泊太后的親信引到暖閣后面。勾結哈丹,我知曉,但我并未參與。”朱常庚仍然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道來。
“為什么只瞞著我?”秦毅直視著朱常庚的眼睛,像直視著深淵。
“你看起來是最普通的禁衛(wèi),但阿毅,我們皆知,你日夜護衛(wèi)陛下,其實陛下最依賴的就是你。”朱常庚嘆了口氣,“周仁說你婦人之仁,知曉你定不同意濫殺無辜,所以事事都支開你。誰料到你回來救火,還丟了性命。阿毅,陛下決非故意傷你?!?p> 秦毅背過身去,緩緩道:“起來吧。”
朱常庚年紀大了,起身時險些栽個趔趄。
“朱都統(tǒng),我早已無家可歸,但國不可破。勾結哈丹,絕非良策!”
朱常庚揉了揉膝蓋,“我何嘗不知,但泊太后在軍中勢力頗大,周仁與魏奇又力主外聯(lián),我明年就要致仕了,也不好多說什么?!?p> “朱都統(tǒng),若能內(nèi)強國政,外抵強敵,你可愿為之?”秦毅此時在心中已經(jīng)下下一盤大棋。
“若能如此,我就是拼卻老命,又何足惜!”朱常庚發(fā)自肺腑,一片懇切,“若朱某死前,能看到天下太平,百姓無饑,江山無恙,此生無憾!”
“好,朱都統(tǒng),等我消息?!?p> 朱常庚握了握拳,“憑君調(diào)遣?!?p> 秦毅正準備從樹林深處離開,卻被朱常庚叫住,“阿毅,你走了之后,陛下日夜傷心,消瘦了不少,你當真不愿回來?”
秦毅并未停下。
朱常庚常嘆了一聲,“樹林深處的秘密出入口,我還留著,只有你我二人知曉,阿毅,我等你。”說罷,掏出一塊禁軍金腰牌,扔給秦毅,“你用的上。”
秦毅翻身躍過矮墻,穿過一人多高的荒草叢,從宮墻下的地道口走了出去。
這是冷宮后面的廢棄宮殿,少有人來,所以當年朱常庚與他在這里設下了秘密出入口。
秦毅不用回頭,就知道阿菜與袁乾錦的魂魄跟在后面。
月光清冷,寒意逼人。
但阿菜的興致很高,一路都在“呲”“啊”“呀”“天啊”,“誰見過都統(tǒng)給下屬下跪?”“誰見過重犯從牢里脫逃?”
袁乾錦在一旁一唱一和,好不熱鬧。
突然,阿菜正經(jīng)地問道:“大哥,朱都統(tǒng)會不會被罰?”
秦毅搖了搖頭,“不會?!?p> 袁乾錦拍了拍他,“愚蠢!愚蠢至極!傻阿菜!”
阿菜跳了三尺高,“你才傻!你個挨千刀的你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