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北宋月明

第十五章 風流韻事

北宋月明 江謹言 2603 2022-09-02 18:30:00

  種溪所書的那幾頁文章究竟是賣一千錢,還是賣兩千錢,這些種溪都不甚在意,種溪在意的是他的文章什么時候發(fā)出去。

  至于外面借的私債什么的,不過是種溪誑牙人的由頭罷了,為的是敦促他盡快出報,至于后面所謂的尾錢,種溪根本就不會再出面了。

  種溪之所以這么急,是因為種師極和劉延慶之爭的本質(zhì)是韓忠彥和曾布兩位宰相之爭,也是新舊黨爭,這事可萬萬拖延不得。

  據(jù)種師極言,再有三日便又是例朝,屆時君臣將會于朝會之上定議西北軍略,而環(huán)慶路安撫副使是西北要職,現(xiàn)在兩黨中人各自舉薦環(huán)慶路安撫副使的奏疏一定都已經(jīng)送進了宮里,定是要在朝會之上見個端倪的。

  現(xiàn)在新黨眾人之所以還壓著此事,沒有把這事拿出來說事,就是避免打草驚蛇,給種師極準備的時間,好在朝堂之上給種師極致命一擊,借此來挫敗韓忠彥和舊黨一眾,所以時間緊迫,已經(jīng)沒有更多的時間再讓種溪去等了。

  事態(tài)緊急,不便再拖了,種溪的心里記掛著這事,天才一亮就早早地醒了,便想要出門尋個茶館買份朝報來瞧瞧。

  但昨日種溪起地早,為了這事又來回奔忙了一日,到了昨日晚間兩條腿就酸脹地厲害,雖然歇息了一夜,但也沒有舒服多少,反倒覺著更痛了些。

  種溪本是想著自己去買份朝報來瞧瞧的,看看究竟寫得如何了,但兩條腿像僵住了一般走不得路??善@事種溪又不放心假手旁人,于是只得托了種清跑一趟,替他買了來。

  看種溪要的急,種清的動作倒也是快,不過盞茶的功夫就買了回來,送到了種溪手中。

  種溪拿到小報,迫不及待地就翻看了起來,想看看自己的“風流韻事”有沒有如約刊發(fā),若是沒有,他還得另作打算。

  不過好在這個小報的牙人說話倒也作數(shù),果然就在小報最顯眼的位置,種溪昨日的文章已經(jīng)一字不落地刊登在上了。

  這倒也不是因為牙人有多么守信,而是因為他們明知種溪欠下了私債,急著要錢,他們怕種溪貨賣兩家,自己若是發(fā)的遲了,叫別人家搶了先,可就吃了大虧。

  而他們之所以如此重視種溪的文章,則是因為種溪文中寫的正是自己,正是前幾日傳遍曹門街一代的花館子毆斗一事,這事余熱還未消,若是這時發(fā)出來,自可博人眼球。

  實際上,那日種溪去花館子飲茶,為了歌伎與人毆斗不過是被劉光世挑唆,不過在種溪的文章里,種溪不再是單純使錢聽曲的茶客,變成了一個早前就對茶館歌伎林卿兒仰慕已久的癡情種子。

  文中云:種溪是那家茶館的老主顧了,早在數(shù)月前就曾在館中見過林卿兒,只才一面,只才一曲,種溪便就驚為天人,為她情根深種,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

  種溪幾度欲迎林卿兒入府,但礙于兩家門第天差地別,不為世俗所容,更不為爹娘所許,不得已種溪只能常借飲茶為由,去館子私見佳人,以解相思之情。

  至于那日種溪在茶館與人動手,被險些打傷丟了性命,也是因為種溪在茶館飲茶聽曲時瞧見了有人竟借賞銀為由,摸了林卿兒的玉手,輕薄了種溪的心上人,故而種溪怒發(fā)沖冠為紅顏,不惜性命,也要護得林卿兒周全,可謂癡情。

  種溪寫這篇文章用的是宋元話本的文風,通俗易懂,人人看得,而且為了迎合時人所好,種溪更在文章之末贅了一曲《紅豆詞》:

  “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睡不穩(wěn)紗窗風雨黃昏后,忘不了新愁與舊愁...”婉轉(zhuǎn)哀愁,一讀便明其意,正寫盡了男女之情,世俗枷鎖。

  而種溪之所以這么寫,無非就是為了偷梁換柱,把在花館子狎伎的丑事變成了癡情郎君憐香惜玉的情事,同樣的行為,但卻偷換了概念。

  這事若是擱在旁人身上可能顯得不太切實際,畢竟一個是官宦子弟,一個只是個歌伎,兩者天差地別,難言登對,但這事落在種溪的身上就顯得合理了許多。

  種溪在旁人的眼中本來就是個不學無術(shù)的渾人,說白了就是個腦袋不太靈光,又喜歡離經(jīng)叛道的紈绔子弟,他能干出這等渾事來不奇怪,反倒合理的很。

  雖然以種溪的年紀和家世干這個事情同樣可笑,同樣紈绔,但這是不犯忌諱的,反倒頗為性情,畢竟種溪本就是被打傷的人,朝廷又總不能因為種溪對一個女子動了情就定了他的罪過吧,更何況林卿兒還不同于尋常的歌伎。

  正如之前種師極所言,太后喪期,京中禁樂,登記在樂籍的官伎是不得操業(yè)的,所以林卿兒必不是名在樂籍的官伎,她是沒有入樂籍的,站在貫籍的本質(zhì)上來看,林卿兒還是個良家女,只是干著歌伎的活,在世人的口中被喚作私伎而已。

  如果種溪真的就是中意林卿兒,欲以后納娶了林卿兒,而林卿兒偏偏還是個良家女,這還能叫狎伎嗎?當然不能!

  而且就算退一步講,什么叫狎伎?給了錢的才叫狎伎,種溪那日被人打昏了過去,包括茶錢在內(nèi),可還一個子兒都沒掏呢。

  沒給錢,動的真感情,見的良家女,談婚論嫁的事兒,狎的什么伎?

  如此一來,這事就不足以成為新黨攻訐種師極的把柄,種溪也雖然落得可笑荒唐之名,但卻不必背負不忠不孝的罪過。

  如此文章,不止緊貼時事,而且最和汴梁人的胃口,把話本中都難見的故事貼合上了身邊的真人真事,寫進了人心,不過一個早上,小報竟賣出了往日一日的量來。

  開封城什么最多?自然是人最多,一百多萬人,就是一百多萬張嘴,口口相傳間,不過一早的功夫,最熱鬧的州橋一代已經(jīng)傳得沸沸揚揚了。

  而且這還是剛出來的,時間還不足,若是再過些時日,傳遍了開封,以好事的汴梁人的習性,尤其是文末的《紅豆詞》,必是要被排演成戲,在勾欄瓦舍唱上幾段的。

  “胡說八道,這是哪家小報,竟敢如此辱人清名?!狈N清坐在種溪的身邊,看著小報上的內(nèi)容,頓時怒道。

  種清不知道這小報所寫是種溪的意思,只看其中的內(nèi)容,把種溪寫的這般不堪,這對于種溪這樣的官宦子弟的名譽確實是極大的傷害,盡管以種溪以往的做派來看種溪的清譽本就所剩無幾,敗也敗不到哪兒去了。

  種溪看著種清激動的反應,滿意地點了點頭,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種溪問道:“十七姐這是怎么了?難道這報上所寫不好嗎?”

  種清道:“那是自然,你平日雖然貪玩,但何曾動過迎娶青樓女子的心思,這哪是你一人的事情,不是叫咱們種家難堪嗎?而且你還年少,將來是要娶妻的,若是這事不解釋清楚了,將來哪家府上的大家閨秀敢同你成婚?!?p>  這報上所寫,確實不堪,若是真的坐實了這些事情,種溪的婚姻大事恐怕還真是個難事,畢竟和種家門當戶對的人家,誰會肯把自己愛女嫁給如此聲名狼藉之人。

  不過種溪卻渾不在意地笑了笑,手指輕叩著桌案上的小報,道:“十七姐覺著這事不好,但我卻此事妙地很,環(huán)慶安撫副使之爭爹爹已處被動,現(xiàn)在爹爹能不能反客為主可就全靠它了?!?p>  種溪說著,把小報疊好揣在了懷里,便扶起桌子要起身。

  種清見狀,忙道:“剛剛還叫著腿灌了鉛般地重,走不得遠路,這又是要去哪兒?”

  種溪笑道:“我不出門,我尋爹爹去?!?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