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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十國

第五十六章 將星升起

烽火十國 青璃居士 3989 2022-07-29 01:14:21

  金陵南門,幾道輕騎如風(fēng)馳電摯一般,過了鎮(zhèn)淮橋便一路狂奔而來。

  此為國都,到底是天子腳下,平日里這等肆意縱馬馳騁的大逆之舉,金陵尹豈能放過?簡直是不可想象!隨著塵土揚起,街邊的小販們手忙腳亂地將攤子挪開,而周圍的百姓們也紛紛駐足觀看。

  領(lǐng)頭的一名騎兵身披紅甲,背后插著“令”字標(biāo)旗,口中不斷暴喝著:“大捷!大捷!西征軍攻克朗州!衛(wèi)圣軍都虞侯李源擒殺敵首劉言!......大捷!大捷!西征軍攻克朗州!衛(wèi)圣軍都虞侯李源擒殺敵首劉言!......大捷!大捷!西征軍攻克朗州!衛(wèi)圣軍都虞侯李源擒殺敵首劉言!......”

  所謂重要的事情說三遍,這番陣仗很快便轟動了整個金陵城。國都間接代表著一個王朝的意志,這里的百姓們更是每日熏陶在南唐皇帝的圣諭之下,如今聞聽這等捷報,為之振奮的同時,大街小巷人人奔走相告。

  不久之后的秦淮河畔,酒肆茶館中已流傳出了,關(guān)于“李郎月下襲朗州,孤軍勇斗擒劉言”的奇聞軼事出來,惹得一時間滿城老少津津樂道,甚至連清溪坊中的姑娘們都春心萌動,當(dāng)然此為后話了......

  大殿上,皇帝李璟正與眾臣議事。

  近日以來,他已是苦在面上,急在心里。先是徐州敗兵來報,五千精兵盡數(shù)折損于沭陽,連主將燕敬權(quán)都被周國俘虜,而自從陳覺遞上第一封奏報,言及大軍圍攻朗州之后,接連十余日卻又遲遲未見西征戰(zhàn)報。

  李璟的心中已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一向自負(fù)的他,從來不曾認(rèn)為,自己連年東征西戰(zhàn)的國策有何失誤。

  朕乃大唐天子,若不以一統(tǒng)天下、還都兩京為己任,將來有何顏面去見先帝以及列祖列宗?可若真是戰(zhàn)事連連失利,那必定不是朕的過錯,朕乃上天之子,又并未失德,豈能怨天?只能是臣下無能了......

  端坐在寶座上,李璟緊皺著眉頭,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中,不斷進行一連串的自我拷問,而對于底下大臣們所言,分明是無暇理會。

  “陛下!”左仆射孫晟方才正說得口干舌燥,見皇帝心不在焉的模樣,連忙提高了聲調(diào):“陛下,臣先前勸諫過陛下,烈祖曾言,為人君當(dāng)修舉政事,與民休息,至于大興刀兵,疲敝萬民耳!陛下連年用兵,百姓賦稅沉重,已是民怨沸騰!開年以來又接連北伐西征,此舉實有違天道??!那敗將燕敬權(quán)......”

  這番極具刺激性的話顯然已經(jīng)將皇帝從神游中拉了回來,繼而李璟勃然大怒道:“孫晟!你這是在教朕如何做皇帝么?!北國正困于兗州戰(zhàn)事,本無暇南顧,是他燕敬權(quán)驕兵慢軍,橫行恣肆,辜負(fù)了朕的期望,焉有不敗之理?”

  孫晟前額微微發(fā)汗,見皇帝發(fā)怒趕忙躬身道:“陛下!忠言逆耳??!臣一心只愿我大唐昌盛,實在是看不得陛下遭人蒙蔽自誤??!”

  接著忽而又轉(zhuǎn)移了攻擊的目標(biāo):“馮延巳!你與陳覺既受陛下厚恩,又主朝堂大事,為何一再蒙蔽圣聽,慫恿陛下勞師遠(yuǎn)征?失民心,傷國本,你該當(dāng)何罪?!”

  中書侍郎韓熙載以及數(shù)名大臣,立即也站了出來,拱手附和道:“陛下!孫相忠君為國,請陛下懲治馮延巳陳覺二人,以警眾臣萬民!”

  一旁的馮延巳正優(yōu)哉游哉地出神,突然聽見孫晟發(fā)動了黨羽,開始咬牙切齒地針對起自己來,內(nèi)心一陣咒罵,但還是不以為然地說道:“你們構(gòu)陷本相也就罷了!怎么,這陣仗,你們是要逼宮么?”

  孫晟氣得老須亂顫:“馮延巳!朝堂之上,豈容你如此顛倒黑白?!我等一片忠心,如何叫逼宮?”

  “好了!”每回上朝基本都是這般相爭的場面,李璟只覺一陣頭疼,趕忙揚手制止,無奈道:“爾等都是朕之肱骨,國之良臣,勿要爭執(zhí)!”

  “陛下!”此時劉少監(jiān)呼喊著,匆匆地趕至殿門,一進來便看到如此景象。這老宦官素來有眼色,對于兩黨相爭早已司空見慣,于是徑直穿過群臣,誰也不理會,徑直小跑到李璟身旁耳語了一番。

  片刻之后,群臣詫異地發(fā)現(xiàn)李璟的臉色漸而大變,口中直呼“好!好!”,接著興奮地不斷拍案,又接過身旁宮人遞過的茶湯大飲了一口,似乎情緒極為激動。

  劉少監(jiān)見李璟朝自己點了點頭,于是走到御前的玉石臺階上,高聲說道:“西征大捷!樞密使陳覺奏曰,衛(wèi)圣軍都虞侯李源,剿滅來援蠻兵萬余在前,后又率輕騎夜襲朗州,擒殺劉言,我大軍已攻克朗州,楚地北境盡數(shù)平定,此戰(zhàn)俘敵三萬余,繳獲一應(yīng)錢糧器械無數(shù)!今日塘報并劉言首級,已送返金陵?!?p>  在場眾臣無不群情振奮,更有老臣熱淚盈眶,山呼萬歲!放眼觀之,馮延巳一黨向來力主征伐,此時自是得意洋洋,案首挺胸地互相恭賀起來,而孫晟一黨作為對立的止戰(zhàn)派,此時除了應(yīng)有的喜悅之外,更多的卻是埋藏在心中的驚慌。

  馮延巳喜笑顏開,大聲說道:“陛下!西征大軍將士用命,得此大勝,足以說明陛下天威之盛,以致萬民臣服!國有雄主在內(nèi),外有精兵良將,克復(fù)中原,指日可待??!臣為陛下賀!”

  “馮卿所言甚是!所言甚是!”李璟歡喜不已,此時內(nèi)心瘋狂地翻涌著,登基十年來,屢次對外征戰(zhàn),哪一次不是憋屈不已?雄心勃勃四處打仗,而閩國打不過,吳越打不過,南漢打不過,周國打不過......屢次敗績已經(jīng)讓李璟尷尬不已,幾乎心灰意冷了!

  但唯獨對楚國征戰(zhàn),算是喜訊連連!

  李璟內(nèi)心不禁調(diào)侃道,難道是這楚地是朕的福地么?接著又無奈地否定掉,雖說楚地北境已然平定,但此時南境的邊鎬和張巒兩部,可正在和南漢國苦苦周旋著......忽而又莫名地想到,今日奏報的頭號功臣李源,上回在潭州府說降楚王的是他,這回為朗州之戰(zhàn)立下頭功的,也是他!

  難道此人才是朕的福將?朕的皇后啊,你還真猜中了,此人并非頑石,興許正是璞玉……

  想起頭回召見李源時,那張青澀卻顯得沉穩(wěn)的面孔,李璟樂出了聲:“哈哈!諸位愛卿,陳覺已在奏報與朕言明,衛(wèi)圣軍李源應(yīng)是頭功!你們說說,朕該如何封賞他?”

  李源這個名字,自從出現(xiàn)在朝野之中后,大多數(shù)人都明白,這是樞密使陳覺一手拔擢的心腹。既已選擇站隊馮陳一黨,孫晟一黨自是對李源有著天然的反感。

  而之后聽聞金陵大街小巷傳言,李源又攀上了陳覺的死對頭,東都的中立派老臣周宗,甚至與周家女兒訂下了婚約。而李源與陳覺的關(guān)系似乎并無變化,仍是得到重用,并率軍從征,一時又令人迷惑不已。

  此時皇帝開口之后,令孫晟一黨更加捉摸不透的事情又來了,在他們臆測之中本該為李源請功的馮延巳此時卻陰沉下了臉色,連同身后的同黨都緘默不言。

  韓熙載悄悄地在孫晟背后低聲了幾句,接著忽而朝前推了一把。

  孫晟不由得踉蹌了幾步,就這么莫名其妙地站了出來。

  此時見皇帝與群臣都看著自己,只能咽了咽口水,按著韓熙載的話語,無奈說道:“陛下,李虞候智勇無雙,昔日說降楚王、輕取潭州可見其智謀,而此次西征夜襲破城、擒殺敵首可見其驍勇!陛下,如此年紀(jì),便有如此大才,又如此的忠君報國,實為我大唐復(fù)興之兆!

  李源天降將星,陛下之衛(wèi)、霍也!陛下當(dāng)不吝封賞,施與厚恩,方顯天子圣明,百姓必定為之歡騰!”

  向來苛刻的孫晟,今日竟難得對一個人這么不吝褒獎?李璟愣了一會兒,接著興奮地拍掌笑道:“好??!竟連孫相都如此夸贊?!嗯,這李源,若當(dāng)真是朕之衛(wèi)、霍,朕又豈能寒了他的心?此次既居頭功,朕要重重地賞賜他!”

  接著李璟偏頭笑道:“劉德,把陳覺為李源討的封賞,與諸位愛卿說說!”

  劉少監(jiān)連忙躬身道:“老奴遵命!”

  “陳使相稱,此次西征,李源當(dāng)為頭功。然朗州之西仍有洞溪蠻虎視眈眈,需留大將鎮(zhèn)守,方可保朗州無虞。依李源之功,可以建節(jié)?!?p>  皇帝李璟似是默許了一般,微笑地點頭說道:“諸位愛卿,有何看法?”

  建節(jié),作為武將無上的榮耀,又是文臣最為忌憚之事。劉少監(jiān)話音剛落,群臣立即互相爭論起來。

  片刻之后,久久未發(fā)話的馮延巳,卻忽而站了出來,生冷地說道:“陛下,李虞候雖有大將之才,但畢竟年紀(jì)尚淺,且無治政撫民的經(jīng)驗。我大唐立國以來,何時有過二十一歲便在外建節(jié)的先例?臣為大唐計,為百姓計,還請陛下三思!”

  向來最為風(fēng)雅的韓熙載,此時抖了抖袍袖,不緊不慢地接過話說道:“馮相此言差矣!陛下欲拔擢有用之才,當(dāng)以其才能功勛論之,豈能以年紀(jì)衡量?陛下方才已言,李源有衛(wèi)、霍之才,想那衛(wèi)、霍昔年拜將封侯時,年方幾何?馮相莫不是存心誤導(dǎo)陛下,若是委屈了功臣,陛下將何以自處?!”

  “你!”馮延巳頓時被噎得滿面紅光,只能含糊應(yīng)道:“臣只是為陛下著想,韓侍郎怎能胡亂曲解?”

  劉少監(jiān)淡淡地插話道:“陳使相這封奏報,馮留守亦是署了名的......”

  這句話來得極為巧妙,猝不及防地扎在了馮延巳的心窩上,本就憤恨的他內(nèi)心叫苦不迭,馮延魯啊馮延魯,虧你是本相的弟弟,怎會如此糊涂?難道你不知這李源與我馮家的過節(jié)?接著腦海里似乎接二連三地浮現(xiàn)出幾張怨恨的面孔,自己的兒子、張侍郎、以及貴妃娘娘......

  見馮延巳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身后黨羽也不再與人爭論,大出風(fēng)頭的孫晟韓熙載等人繼而侃侃而談起來。漸漸地,由李源出任武平節(jié)度使一事,似乎成了輿論的主流。

  直到孫晟疑惑地問了句:“陛下,武平節(jié)度使一職先前不是許給了邊鎬么?若是——”

  “這有何妨?”李璟不屑地笑了笑,搖頭說道:“朕原本令邊鎬建節(jié)武平,是命他伺機率軍攻克朗州,而數(shù)月以來,身無寸功!如今又在桂州接連失利,他這武平節(jié)度使,依朕看,不做也罷!”

  想到此處,李璟似是拿定了主意,朝劉少監(jiān)微笑道:“劉德,即刻擬旨,衛(wèi)圣軍都虞侯李源,擢拜右千牛衛(wèi)大將軍,升衛(wèi)圣統(tǒng)軍,充武平節(jié)度使加授檢校太尉,節(jié)制朗州諸軍事,專事鎮(zhèn)撫洞溪諸蠻。”(注:充,意為實際充任;檢校職務(wù),為地方節(jié)度使慣有加官,非實職)

  這一連串封號下來,群臣已大抵心中有數(shù),李源此后毋庸置疑,便是大唐冉冉升起的將星了!

  接著李璟又開始拿起另一封奏疏,談起北伐徐州的事宜來。

  皇帝正處在大勝的興頭上,折騰了整整半日之后,群臣才忍著饑餓、有氣無力地從金殿出來。

  夕陽漸沉,一輛由四面絲綢裝裹的華蓋馬車緩緩行至御坊大街上,鑲金的窗沿潑灑著晚霞,熠熠生輝,格外引人矚目。路人無需猜測,車內(nèi)所乘定是身份貴重。

  馬車上,孫晟終是忍不住,抱著一肚子的疑問說道:“韓兄,為何偏偏要保舉那李源?還有周留守,大唐才俊輩出,怎地就看上他了?滿朝文武皆知,他可是陳覺一手提拔的!這是養(yǎng)虎為患??!”

  韓熙載淡淡一笑,掀起縐簾張望了片刻,接著才回頭說道:“先前令我等不解之事,均已大白。你可知周留守為何將愛女許配與李源?又請我等暗中扶持?”

  孫晟搖頭道:“難道是為了我等不成?”

  韓熙載一臉神秘地低聲道:“為了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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