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鬼嬰
大街上，所有的一切陡然間便籠罩在一片寂靜黑沉的黑暗之中。
那詭異的身影半融入于黑暗里，醒目的一雙眼眸灰暗、冷漠，冷冷地看著少年。
裴思明持劍凝立，冷冷道：“裝神弄鬼?！焙鋈蝗擞伴W動，“嗆！”手中長劍應聲出鞘。
街角乍起一片皎潔白光，一顆頭顱沖天拋飛，鮮血飛射，裴思明在幾步外現(xiàn)出身形，身上的衣物仍是一塵不染。
那漢子的頭顱在地上“骨碌碌”地打滾，臉上仍維持著那詭異的笑容，艷紅的鮮血迅速涸散開來……
只是那詭異的咀嚼聲不但沒有停息，反而變得更大了！
聲音是從那具蹲著的尸體上傳來的……
失去了頭顱的身軀居然緩緩站了起來，粗劣的麻衣下?lián)纹鹆艘坏赖罈l形凸出，仿佛有一條條毒蛇正在下面游動……
咀嚼聲更響亮了，裴思明耳畔仿佛響起了牙齒摩擦吸吮骨髓的細碎聲音，以及充滿惡意的撕扯啃咬聲……
他胸中頓時煩惡大盛，莫名地心驚肉跳，心臟像是一個被擠壓的水泵，撲通撲通，不斷地擠壓出身體中的每一絲熱量……
……不行，再拖下去，我會更加被動。裴思明心中閃過一絲明悟。
不能再按對方的節(jié)奏這么下去了。
他毫不猶豫地取出一枚黑色的玉印，神情變得嚴肅，左手將體內的真氣導入其中。
轟?。∫坏楞y白的閃電憑空降落，劈在了那具沒有頭顱的邪異尸體身上。
茲茲茲，那沒了腦袋的尸體難以忍耐地發(fā)出了一聲瘆人的慘叫，體表迅速焦黑，一層焦黑的肉條從“他”身上噼里啪啦地掉落了下來，落了一地，仿佛如蛇褪下了一層鱗皮。
這些血肉在地上掙扎跳動，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重新回返回母體，濃密的黑氣從上面不斷冒出，直到某一刻戛然而止，不再動彈。
裴思明耳邊嘈雜的聲音隨之中止！他劍尖指地，左手持印，神情平和，目光卻極為銳利。
嗖嗖嗖！一根根血淋淋的肉條穿透了那件已經(jīng)破爛的麻衣，大漢的尸體陡然又“擴大”了一圈，血污侵染周身，手指、眼珠、舌頭胡亂地堆在上面，間有白骨錯落，邪氣森森。
與裴思明相對的，身影的腹腔間，裂開了一個又長又寬的開口，里面盤坐著一個渾身青黑的嬰兒，那鬼嬰正捧著一塊已看不出來是什么部位的內臟啃咬，鮮血淋漓而下。
“道武雙修？縛星侯座下弟子打算轉行作雜耍演員么?！?p> 一個陰冷飄忽的聲音鉆入裴思明的耳中，似笑非笑，帶著股說不出的陰冷邪魅之氣。
裴思明沒有回話。
道門武者雖都是修煉本我的超凡途徑，但一個盡求明悟世上一切法則真理，溝通天地元氣為根基，御五氣，吞煙霞，最終為得是鑄成無上元神。而武者則以肉身為度世寶船，以無窮手段法門開啟自身道藏，探索肉身極限。
因此兩種途徑的修行方式可以說是南轅北轍。
而兩種道途又都是一般的博大精深，但人的精力卻是有限的，是以過去也曾出現(xiàn)過所謂道武雙修的天才，最后的結局如果不是轉而專精一途，結局都不太美妙。
不過裴思明對此無動于衷，他的法術能力來自天雷印，而不是所謂的道武雙修，是以他根本懶得和對面那疑似陰神途徑的超凡者廢話，他此刻只是冷靜地在考慮一個問題：
“為什么我剛才催動了雷電，周圍的人卻沒有任何回應？”
他方才還身處鬧市的一處街角，而此刻天地雖然變得昏暗，但看四周的景物并無變幻太多，有很大的可能應該還是停留在原地……
如果說眼前的情形只是幻覺，可按常理來說自己方才出手的聲勢不小，應該很快便會像方才那輛出事的馬車一般吸引到許多目光乃至被圍觀，但現(xiàn)在的情況又并非如此……因此可以判定眼前的情形并非幻覺，四周確實是發(fā)生了一些變化。
在這里面，最先可以排除的一個選項是對面的超凡者能在剎那間便能使得乾坤變色，并對四周的情況進行了超出他理解之外的改變。
“……他不可能這么輕易的在一眨眼的功夫就讓街上這么多人全部悄無聲息地消失，否則我也逃不脫這下場……”
“根據(jù)方才的情形，要么是我和眼前的敵人一起被一種特殊的方法從被現(xiàn)實隔離開，要么是我的認知出現(xiàn)了問題……后者可能性不大，如果我毫無預兆地在一個瞬間就被影響了心智，那此刻根本沒有再交戰(zhàn)的必要……”
裴思明念頭飛閃，隱約有了點明悟。
如果自己是被人帶到了一處隱秘里，而又沒有舉行祭祀或者特定的典儀，以他所知的超凡知識，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一定還不夠穩(wěn)定。
“他方才主動開口，有意尋釁，或許只是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那么拖得時間越久越可能使得局面變得更糟！”
一念及此，裴思明撇去了心中忌憚，當下再無保留，全力催動了天雷印。
轟隆！
一道耀眼銀白的閃電怒斫而出，當空劈向了那鬼嬰的頭頂。
那鬼嬰似一直在關注裴思明的一舉一動，在他剛出手的瞬間，便尖嘯一聲化為了一團青黑的虛無，而后像是被什么拉扯著般飛快平移到了另一個方向，間不容發(fā)地避開了這雷霆一擊。
那具邪異的尸體在雷火中化成無數(shù)焦黑的肉塊飛濺向四周，已經(jīng)失卻頭顱被洞穿的身軀上點點陰綠的蒸騰飄起，帶走了全部活力。
鬼嬰抬起頭，齜牙咧嘴，正要對敵人進行反擊，卻見那少年目光如炬，手中的一方黑色玉印閃爍如燈，照亮這黑暗的四周。
它面色一變，抬起頭，半空中霍然又落下了一道又一道煊赫的銀白閃電！
一道，兩道，三道，一聲聲雷鳴在的空間中震耳欲聾，熾烈的銀白光速密集地劈在了那片區(qū)域，有的追逐著鬼嬰慌忙閃避的身影，有的只是漫無目的地傾瀉而下，不斷地轟擊著四周的空間，電蛇在地上疾走奔涌，向四面蔓延，仿佛無風的池水中驟然墜入一塊巨石，原本平靜的黑暗頓時劇烈的顫動蕩漾起來。
那鬼嬰又氣又急，在空中連連發(fā)出憤怒怨恨的尖嘯，幾次想要變道撲來，都被自半空落下的閃電逼了回去。
而少年本身凝立不動，眉目低垂，左手持印，長劍脫鞘斜指地面，似乎正為四面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攻擊蓄勢待發(fā)，但是任何偷襲都會引來雷霆一擊。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詭異的僵持里，下一瞬間，四周的空間突然一震，閃電似乎擊碎了凝固的黑色，又仿佛被幽邃的黑暗徹底吞噬。
黑暗在剎那間風流云散。
“咔嚓”一聲，清脆有如玻璃碎裂的聲音在裴思明耳邊響起，裴思明頓覺自己腳下一沉，四周飄忽起來，眼前先是一暗，接著便是燦爛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