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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妖靈薄

六十五 少年之志

虛妖靈薄 卟啾 3533 2022-09-04 12:37:05

  晚上,五人坐在院子里看月亮。

  王韜:“我看各位的傷都沒有大礙了,接下來好好上藥等傷口痊愈就行,不如明日啟程吧?”

  眾人點頭。

  王韜:“顏小姐也沒什么大礙了,我也該回葛家了。”

  陸柯然:“這就要走了嗎?”她有些舍不得,他們才剛一起共度生死。

  王韜欣然,“又不是不會見面了。”離別是人生常態(tài),他當(dāng)大夫許多年,早就看淡了。

  陸柯然建議道:“我們舉辦個離別宴吧?為王大夫送別?!?p>  休謨點頭,覺得提議不錯,“可以?!?p>  其他兩人沒有意見。

  王韜:“不用了吧?離別而已?!?p>  陸柯然:“要的要的,剛好我們可以小聚下。這幾日都各自養(yǎng)病,除了吃飯,感覺沒怎么聊過天?!蓖蹴w拗不過,只好答應(yīng)了。

  于是五人浩浩蕩蕩大晚上不睡覺出去掃蕩,最后買了一些花生,蠶豆,瓜子,酒回來。對著月亮,幾人坐在院子里開始閑聊。

  休謨把酒一開,王韜:“你們還沒有好完就開始喝酒,當(dāng)我這個大夫死了是不是?”休謨看了陸柯然一眼,陸柯然立馬撒嬌,“王大夫~最后一次嘛,肯定沒有以后了。好不好?”

  王韜躊躇,一向不喝酒的葛臨均也接過碗,“臨均,你怎么也?...”

  顏柯:“我不喝,我吃花生米?!彼钦娴牟粣酆染疲B自家的薔薇露她都嫌棄的要死。

  王韜沒辦法,“行吧,行吧?!蔽迦藝雷樱^上就是雪白的梨花。才從葛府出來幾月,卻好像過了好幾年一樣,從陰婚到顏柯綁架,再到煙花大會,果然,人還是要多出來走走才好。他有些傷懷,舉著碗,“來,干一個!”眾人舉起碗,碰了一下,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眾人收回碗,咕嚕咕嚕下肚,辣味嗆人,陸柯然眼淚都快出來了。許是因為明天要分開了,眾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中,都不說話。王韜時常在想,如果紅豆父親碰上一個心懷慈悲的大夫,紅豆的悲哀是不是就不會發(fā)生了?還有那個小孩,不知道她父親好起來沒有?福醫(yī)真的是福嗎?他一言不發(fā),一肚子愁苦,無處解,只好一碗一碗酒下肚。

  王韜:“你們曾有過什么志向嗎?”

  顏柯想了想,說:“有的,只是和以前不太一樣?!?p>  王韜:“以前是什么?”

  顏柯:“嗯,除妖保一方安寧,現(xiàn)在公允至上,萬物安寧?!彼€是覺得,除妖師沒有權(quán)利決定妖的生死,那誰來決定呢?她暫時還不知道。

  王韜:“臨均,你呢?”

  葛臨均抿了口酒,咳嗽了下,“除妖衛(wèi)道。”

  王韜:“這就沒了?”

  葛臨均:“沒了。”

  王韜:“不止吧,葛家組訓(xùn)應(yīng)該有好幾句吧?”休謨看了眼對面的葛臨均,休謨從小聽到大的族訓(xùn),葛家子孫愿為天下太平,除妖衛(wèi)道。為人間正義,仗劍除惡,為道心不欺,持身修行。若違此誓,天地不容,顛沛流離,身首異處。他記得,葛臨均自然更記得。

  葛臨均:“其它過于麻煩了?!?p>  王韜笑,“你可是發(fā)過誓的,不怕天打五雷轟?”葛家先祖怕是要被氣活了。

  葛臨均:“葛家各位列祖列宗會看在葛家小輩中,我天賦過人而酌情處理的?!?p>  王韜好氣,“你...你好大的口氣,”他看著對面發(fā)呆的休謨問,“那休謨呢?”

  休謨:“我?”他回神了,猶豫了下,“我從小受葛家主教育自然是除妖衛(wèi)道了?!逼鋵嵅皇堑?.很久以前,久到他沒到葛家之前,他的志向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

  王韜點點頭,看向陸柯然。

  陸柯然羞赧一笑,說:“我...我沒有那么大的志向,我的心愿很小,就是賺夠足夠的錢,給父母花。哈哈,是俗氣了點。”

  顏柯:“不俗氣,完成起來,難度也很大呢。”她語氣有些傷感。

  陸柯然備受鼓舞,“我會努力的。那...王大夫呢?”他們都說完了,就他沒說。

  “我?”王韜看著碗里的酒,有朵花瓣飄進去了,“我曾經(jīng)有過,醫(yī)者仁心,普濟眾生。不過都是年少之志罷了,不值一提?!?p>  陸柯然搖頭,“不會啊,很偉大呢,如果是王大夫的話,我覺得完全能做到,畢竟,王大夫醫(yī)術(shù)那么好!”

  王韜:“是嗎?”

  陸柯然:“是啊,如果紅豆父親有幸遇上你這樣的大夫,那多好!也許紅豆悲慘的一生就不會發(fā)生了。”

  王韜有些難過,“你也是這樣想的嗎?”陸柯然點頭,王韜沉默了,眾人喝酒的喝酒,吃花生的吃花生。王韜忽然問,“聽說顏小姐私自放走了一只半妖,可曾后悔過?”

  顏柯無語,她受夠了后悔二字,她夾著花生米,瞪了眼他,努力平復(fù)下心情,才說:“不能說全然無悔,至少這一刻回憶起來是不悔。像雨水會匯入海洋,樹木會長成森林,星星多了,天空就亮了一樣?!彼@樣做就為了一個萬物安寧...

  王韜心情復(fù)雜,問:“你的志向是什么?”

  顏柯白他,“剛說過了,萬物安寧?!?p>  對了,她說過的,公義至上,萬物安寧。王韜想起之前被改藥方的鬧心事,“現(xiàn)在大家都為保護自己,把技術(shù)藏起來了,如果是你,顏小姐愿意和葛家共享技術(shù)嗎?...”

  顏柯和葛臨均互相嫌棄的看了對方一眼,然后別過頭去。

  葛臨均:“不愿意?!?p>  顏柯:“誰愿意了?我不搞垮葛家就不錯了?!?p>  葛臨均:“說的你搞得跨一樣...誰搞誰還不一定了....”

  幾人一陣大笑。

  顏柯給自己倒了杯開水,吹了幾下,陷入自己的思緒,似是無意,“說不定那天我眼睛又瞎了,我就愿意了?!?p>  誒?!?。”娙顺泽@。

  顏柯小口喝著水,說:“說不定哪天我當(dāng)了家主,心被豬油蒙了,不顧顏家死活了,就開放了顏家大門,給那些慕顏家名而愿意求學(xué)的人一個機會呢?”

  她在胡說什么?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也許人人都會有一個守護自己家園的機會,他們學(xué)成回家,又會教給下一代,術(shù)士會遍地開花的。如果真到那時,要顏家還有什么用?

  王韜震驚,“你瘋了?”

  顏柯看他,語氣慵懶,說:“我沒有啊,所以我沒有這么做,嬰靈一戰(zhàn),我就把風(fēng)信符收回來了,”說著她掃了眼眾人,“就怕你們一個個天賦異稟,拿它回去琢磨,然后還琢磨個什么東西出來?!?p>  陸柯然:“???”她好意外,顏柯似乎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瀟灑,她居然是這樣想的嗎?

  王韜一邊震驚顏柯的瘋狂,一邊嘆氣,“可是我舍不得這現(xiàn)世安穩(wěn),一日三餐,繁華錦繡?!笨尚?,明明他也是從那個窮苦日子過來的,明明他對別人的貧窮痛苦感同身受...

  顏柯繼續(xù)喝水,“又沒人拿著刀架著你脖子逼你去救世...”

  王韜嘆氣,“是...”他的痛苦不過是自己強加給自己的,自己妄想的...不過是虛幻,是假設(shè)。他忽然正經(jīng)起來,問:“顏柯,你真的會那么做嗎?認(rèn)真回答我?!?p>  顏柯手肘抵著石桌上,撐著下巴,說:“等顏家主死了,我就是家主了。”眾人一驚,當(dāng)少主都是都是這么稱呼自家父親的嗎?怎么看都像在談?wù)撘粋€外人...

  顏柯繼續(xù),“沒人管著我了,說不定我就隨意發(fā)揮了。顏家當(dāng)然還會在的,不過不再以術(shù)士為生。能活的下去就活,活不下去,是他們自己沒用,關(guān)我什么事?再說了,我對自己血脈有信心,不過做什么,都會闖出一番天地的。”她語氣輕飄飄,像一陣輕柔的風(fēng)。

  這是他要的答案嗎?王韜瞳孔一震,像是有煙花在他身后騰空升起,在空中嘭的一聲,炸得他耳朵生疼。燈籠照亮顏柯稚嫩的臉,王韜忽然熱淚盈眶,曾經(jīng)他也暗暗發(fā)過誓的,若哪一天學(xué)有所成,要世上再無疾病,要窮苦人民不再受無良大夫蒙蔽,不再無處尋醫(yī),愿這世間,山河無恙,人間皆安。人越大,反倒越怯懦,他都快忘了,他曾經(jīng)也有一顆赤子之心。

  葛臨均疑惑,“哭了?”

  王韜低頭偷偷抹眼淚,“關(guān)你屁事,我就哭了,怎么了,”他伸胳膊肘捅葛臨均,問:“你帕子了?我的忘帶了。”

  葛臨均:“沒有。”

  王韜:“別裝蒜,不然鼻涕擦你衣服上?!?p>  葛臨均嫌棄的從腰間掏出擦劍的帕子。

  王韜拿起帕子,毫無形象的擤鼻涕,哭了一場,痛快。

  ***

  半夜,王韜抱著酒去了葛臨均房間,發(fā)現(xiàn)沒有人,轉(zhuǎn)了幾圈后看見了枉七,“你家少主在哪個屋頂上?”

  枉七指了指旁邊。

  王韜:“帶我上去。”枉七揪著王韜衣領(lǐng)一下飛到了屋頂上,某人躺在屋頂上看星星。

  王韜小心走了過去,坐下去,問:“我說你,看得懂嗎?”

  葛臨均只是問:“決定要走了嗎?”

  王韜:“哈!瞞不過你。我要趁自己熱血澎湃的時候收拾好,以免清醒就反悔了?!?p>  葛臨均:“那醫(yī)香閣的醫(yī)書?...”

  王自信滿滿,指了指腦袋,“都在腦子里了?!?p>  醫(yī)書都留不住他了,葛臨均沉默了會兒,問:“葛家主交代你的任務(wù)完成了,這樣就想走人了。”

  王韜哎一聲,“你都知道了?!?p>  葛臨均:“看見枉七拿信給你了。”

  王韜:“那家主那邊...?”

  葛臨均:“我會替你辭行。那葛家的大夫?”

  王韜:“只能請我?guī)煾赋錾搅??!彼家呀?jīng)能想象師父罵罵咧咧的樣子了,辛辛苦苦培養(yǎng)的徒弟不能為他老人家養(yǎng)老送終了。王韜躊躇,“你的身體....”

  葛臨均:“又不會死?!?p>  王韜頭疼,“這不是問題,問題是...”

  葛臨均:“我會守護好的,你...常寫信回來。”

  王韜倒吸一口氣,“寄信貴著了。”雖然他醫(yī)術(shù)不至于讓他餓死,但肯定不能像在葛家一樣大手大腳。

  葛臨均財大氣粗,“我出。”

  王韜:“那我就勉為其難答應(yīng)了,我突然想起還有件事沒辦,先走了,枉七?!编У囊宦暎谟俺霈F(xiàn),“對了,我都要走了,別揪我衣領(lǐng)了?!?p>  枉七:“...那我背?”

  王韜暴躁:“背個屁,肩膀,肩膀不行嗎?”

  枉七:“可以的。走吧。”

  王韜:“等等,”他回頭,“臨均,你有同伴了,我很高興。枉七我們走吧?!编У囊幌?,人影沒了。

  葛臨均:“他們...”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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