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被護工察覺異樣，吳冬臨干脆坐在雜物間的草席上，邊刷手機邊靜靜等著夜幕降臨。
屏幕右上角的59跳到00，十一點已到。
他掀起薄被，把單薄布匹蓋在平放在草席的拖把和水桶上，把裝有鐮刀的黑包甩背上出門。
在摸清目前鬧鬼的真實情況后，黑暗的長廊也失去了前兩夜的威脅感。
吳冬臨手中舉著手機，用手電筒照明，悠哉大步走在走廊正中，沒幾時就到達大廳邊緣。
只是接近，他便聽到客廳中隱約傳來壓低的討論聲。
“居然一個巡邏的護工都沒有?！?p> “當(dāng)然，我昨天就發(fā)現(xiàn)了，那些護工似乎不太敢待在一樓。”
“……”
視線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情況，他看見青茉靈在客廳的矮桌上翹著二郎腿，倪彤縮在桌邊的椅子上，兩部手機屏幕照亮了一片小區(qū)域。
吳冬臨按提前約好的信息，手背在墻上敲了三下，輕咳一聲：“我來了?！?p> “咦！”
倪彤還是被他發(fā)出的信號嚇了一跳，但蹦起的身體馬上就被坐在桌上的青茉靈按回椅子上，她看清來人后又小聲高興呼喊起來：“匯合成功！”
青茉靈托著頭，瞇眼來回在大廳中環(huán)視，最后停在他身上，發(fā)出疑問：
“它們沒來嗎？”
“小聲點，護工還在樓上?！?p> 吳冬臨動用起感知，但視線中還是一片朦朧，無奈搖了搖頭：
“既然你都看不到，那應(yīng)該是不在，畢竟你的被動驅(qū)鬼對它們格外有效?！?p> “不過還有另一種方法?！彼妓髦硎觯拔覀冎苯尤フ覄⑸荷?，它們肯定不會坐視不管?！?p> “好主意?！鼻嘬造`贊許點頭，爽快從桌上跳下，抬手搓揉倪彤毛茸茸的頭，“咱們走吧?！?p> 答應(yīng)的真快。
吳冬臨在前舉著手機照明，光芒在黑暗的樓梯間中搖擺，聚焦于前方樓梯上，盡可能靠著墻不發(fā)出聲音，用余光向身后瞄了一眼。
兩位少女跟在后方，倪彤哆嗦著挽住青茉靈的手臂，后者一臉無奈，眼睛卻警惕地來回環(huán)視周邊情況。
“雖然對面沒有太多敵意，就實力上基本不能對人造成傷害，但鬼魂會本能對你恐懼排斥，很可能產(chǎn)生過激反應(yīng)?！?p> 他從五樓標(biāo)識下的出口探出頭，向兩邊黑暗走道張望一番，沒看到巡邏護工的手電光，轉(zhuǎn)頭對她們提醒道：
“我去前面敲門，你們跟著?！?p> 別說鬼影，連燈光的異?，F(xiàn)象都沒有，也不清楚是不是青茉靈的被動影響。
他們沿著走道繼續(xù)向前，吳冬臨走在最前，突然停在原地抽了抽鼻子。
空氣中除了潮濕，似乎還夾雜有木材燃燒的焦味，但馬上就被掠過的微風(fēng)帶走。
“怎么了？”
青茉靈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他一個激靈從恍惚中回過神，抬手揉了揉鼻梁，而剛才聞到的奇怪味道也消失無蹤。
“似乎聞到了些怪味，小心點。”
吳冬臨搖搖頭，瞅了眼走廊盡頭大開的窗戶，視線轉(zhuǎn)回近在幾步內(nèi)的房門。
也就五六步的距離，他自然地把手放在門板上，準(zhǔn)備用手指敲門。
正在此時，他眼見放在門板的左手邊突然浮現(xiàn)出一雙高清眼睛，隨即半透明的波動薄影穿門而出，和他臉對臉。
臥槽！
吳冬臨被突然糊臉嚇得后退一步，身后倪彤發(fā)出的尖叫聲被抑制成嗚咽的吱吱聲，顯然是青茉靈捂住了后者的嘴。
那比他矮一個頭的虛影急匆匆從門上撲出，聲音滿是驚愕與惶恐：
“你怎么把那個怪……她帶過來了！”
隨著他的驚呼，墻壁外層也開始涌動，如淡薄的灰霧被撥開般，一個個看不清面容的半透明人臉探出，紛紛投來或恐懼或好奇的視線。
吳冬臨的嘴不由張大，眼睜睜看著白墻的每一處空隙都被虛幻人臉占有，如水面般涌動鼓出。
他曾想象過養(yǎng)老院作祟鬼魂的數(shù)量，但面前景象實在過于夸張了。
它們到底有多少？
“大家先別誤會，她是我們這邊的人，沒有惡意……”
他立即收回臉上閃過的驚訝，表情嚴(yán)肅起來，嘗試對一整面墻的鬼魂解釋，但話說到一半便被尖嘯打斷：
“她的存在就是惡意！”
懸在墻中上的一個鬼頭突然驚聲高叫：
“別看著她！”
但它顯然說晚了一步，墻上所有鬼魂的視線都已經(jīng)停在青茉靈身上。
一時間，各種凄厲虛幻的聲音伴著穿堂風(fēng)回蕩，墻上的臉當(dāng)即消失了三分之二，倪彤同時驚叫出聲，抱著頭就往對面墻角縮，一只手突然伸出，攔在她之前。
青茉靈一手將被嚇壞的她護在身后，像弓起背的貓般警惕盯著遍布半透明鬼影的墻壁，神色不善。
兩邊反應(yīng)比預(yù)期還要嚴(yán)重！
“你們先冷靜！”
吳冬臨擋在群鬼和兩個少女身前，無奈提高了音量。
怎么自己又成夾在中間的人了？
熟悉感一閃而過，他像柵欄般杵在走道中央，正對守在門口的半透明鬼影，注視著那雙高清眼睛，在腦中快速精煉語言。
不過沒等他開口，那扇平平無奇的木門被從內(nèi)部打開，淡薄微扭曲的鬼魂魂體后是一位老人。
“誒呀，都是同學(xué)，快進來坐坐?！?p> 白發(fā)順著肩膀散開，劉珊珊雙眼閉合，露出八顆牙的溫和笑容，對攔在門口的鬼點了點頭：
“我記得她，對我也蠻好的，外面冷，快進來坐坐?！?p> 說完話，她直接回身向床走去，佝僂的身影卻絲毫沒有老邁的樣子，平穩(wěn)輕松地就走到白天他們相見的位置。
房間中窗簾緊閉，夜燈也沒開，室內(nèi)完全被黑暗吞沒，只能看到物件的輪廓。
擁有高清眼睛的鬼魂瞅了他們一眼，迅速飄開，在呆坐床上的劉珊珊邊來回徘徊，墻上的鬼魂也停止了議論和尖叫。
即使她開口后沒有鬼阻攔，吳冬臨依然不敢直接進入屋中，瞇眼仔細打量著老人。
從開門，到交談，再到回到床上，劉珊珊一直閉著眼，仿佛是在夢游。
感知還是無法辨認(rèn)的朦朧，他舉起手機晃了晃。
光芒晃過房間，搖過正對房門老人的臉，她平和面對他們，褶皺和閉上的雙眼連在一起，保持抬頭的姿勢。
詭異，但他并沒有產(chǎn)生不適感，而青茉靈已經(jīng)拉著倪彤穿過身邊，在他提醒前就直接踏入，徑直走向劉珊珊。
完全不調(diào)查，行事太魯莽了。
吳冬臨默默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側(cè)頭再次仔細端詳了一番陷入漆黑的走廊，進入房間時順手帶上了門。
咔咚！
門合攏時發(fā)出的微響在走道回蕩，盡頭單薄窗簾被清風(fēng)掀起，少量灰色雪狀塵埃飄在瓷磚之上，也帶走了那微不可聞的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