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頭澆下的液體呈淡黃色,浸透了他的襯衫,從發(fā)尖滴落在瓷磚上,和一灘同樣液體匯合,順著樓梯向下淌。
腥臊的尿味已經(jīng)揭示他被潑了什么,幸好沒直接澆在臉上。
“他媽的!”
無名火涌上心頭,吳冬臨把頭發(fā)捋到后面,一手抓住欄桿。
他想馬上把搞這惡作劇的人揪下來,把那混賬的臉按倒地上的液體里。
之前對那幫小屁孩已經(jīng)是忍耐了,現(xiàn)在還蹬鼻子上臉,必須給點教訓。
噠噠噠!
沒等他竄上臺階,站在身邊的周杰瑜突然向樓下拔腿就跑。
“等等!”
吳冬臨反身之際,男孩已經(jīng)跑到兩層樓的過渡平臺,眼瞧著要消失在視線中。
他跑什么?
腦中閃過疑問,吳冬臨也顧不上逐漸變干而黏在身體上的衣服,向下一步跨過三四級臺階,沒幾秒便追上了周杰瑜。
男孩正在向二樓逃跑,跑到一半時卻一個踉蹌,身體前傾,小小驚呼一聲后直接往樓梯下栽去。
吳冬臨眼疾手快,伸手扯住他的衣領,像拎貓般把他半提在空中。
他的體重比預想中輕,甚至一層單薄襯衣都足以支撐住全身的重量。
“痛?!?p> 另一手抓住肩膀向后,吳冬臨拽回差點跌落樓下的周杰瑜,隱約聽到他小聲喊了聲。
他向下看去,不由深吸一口氣。
周杰瑜小腿上有一道紅線,泛黃的皮膚半透明樣翻開,鮮血不斷從其中涌出,順著腿向下緩緩流淌,滑入鞋中。
在樓梯道之間拉著一根透明線,它位于腳踝高度,不順著光仔細看幾乎無法察覺,不過現(xiàn)在部分已因被血液染紅而現(xiàn)形。
男孩抿住嘴,硬是沒有因為疼痛而出聲。
吳冬臨蹲下身,樓梯欄桿上找到被打上的結(jié),另一頭被拉到墻縫后,也不知是怎么拉起來的。
整根線被繃直,材質(zhì)堅韌,似乎是魚線,他徒手無法弄斷。
“……是那個外來人……”
“糟糕……快跑,不要被……”
童音從樓下傳來,鉆入耳中,他立即從樓梯的空隙間往下往,正好瞟見幾個在一樓跑過的矮小影子。
吳冬臨沒有追上去,他簡單查看了下周杰瑜的傷口,傷口不深,但血仿佛止不住般一直往下流。
“還能走嗎?”
周杰瑜試探性地往墻邊挪了一步,點了點頭,抬腿想要跨過魚線,吳冬臨把他按了回來:
“別跟著他們的想法跑,一般你會怎么做?”
周杰瑜沒有開口,只是手指指向樓梯間連到2樓的道路。
“跟我來?!?p> 吳冬臨牽著他往樓上走,不免有些擔心傷口會影響他的速度,多看了他幾眼。
男孩的臉色比先前蒼白,因為疼痛而流了不少虛汗,走起路來略帶搖晃,但依然跟上了自己。
從心底對這五六歲模樣的小子刮目相看,吳冬臨拖著周杰瑜迅速上到五樓,正好看到木欄桿上橫著擺放有藍色塑料大桶。
桶有半米高,開口正對著樓梯間的空隙,內(nèi)壁還殘留有少許黃色液體。
對孩子來說,搬這個高度的桶極為吃力,更別說放到欄桿高度。
除非有大人幫忙。
吳冬臨直接推了桶的底部一把,自己帶著周杰瑜跑入五樓。
教學樓之間有連接的走廊,他們能從第二棟樓跑到第一棟,然后從那里下樓。
嗵!
悶響從身后傳來,塑料桶已跌落樓下,也不知能不能吸引到那些小混蛋的注意。
從第一棟樓向下,他們果然沒遇到阻礙。
周杰瑜的速度越來越慢,吳冬臨也不得不放慢腳步,在走過三樓時,他突然弱弱開口:
“哥哥,你為什么要幫我?”
“不清楚,就當我見義勇為吧。”
吳冬臨無奈扯了扯衣服,被騷味浸濕的衣服黏在身上,讓人全身不舒服:
“反正他們不會停止這種行為,正好遇到時順手幫你不也正常嗎?”
男孩低下頭,似乎在思索什么,終于鼓足勇氣開口:
“但眼睛告訴我,我應該忍受,并且記住他們怎么對我,我未來就加倍這樣對待他們,我多討厭他們,未來的我就會有多強大,只要忍到明天就能獲得懲罰他們的力量?!?p> 那眼睛到底給他灌輸了什么東西。
吳冬臨本能感到些許不適,但自己也不能多評價。
畢竟自己的目標是李若妍,而不是這個男孩,幫忙也只是順手之舉。
“但如果我走了,你會遇到什么?”
周杰瑜抬頭看了看即將消失在樓梯拐角的“3”,低下頭:
“反正每天都一樣,不過我今天遇到了大哥哥,肯定是明天慶典發(fā)生變化的預兆?!?p> “從某種程度上,我確實因為慶典而來,但其中并不是必然關系?!眳嵌R有些哭笑不得,“你打算去哪里?”
男孩搖了搖頭,似乎沒想好。
吳冬臨低頭看了看他腿上逐漸凝固的血液,嘆了口氣:
“學校醫(yī)務室在哪里?”
周杰瑜指了指樓下,拽了拽,似乎示意自己帶路。
兩人繼續(xù)向下,很快便到了一樓寫著醫(yī)務室的標志下。
推門而入時,吳冬臨有點懵。
室內(nèi)被打扮得如同醫(yī)院,入口對面設置成醫(yī)生的辦公桌,桌上像模像樣的擺著電腦和文件書籍,后方墻上貼著人體結(jié)構(gòu),右邊擺著張供人躺的床鋪,同樣是按醫(yī)院中住院床鋪安排,蓋在上方的被單一片潔白,有放著醫(yī)療箱的床頭柜,以及被扯到一旁、可以拉起遮擋床鋪的床簾。
他看過門邊衣架上掛著的醫(yī)生護士服,就著那薄薄一層布料和魔改的開胸,頓時明悟。
情趣性的的角色扮演play?這地方玩的好花。
在他環(huán)顧醫(yī)務室時,周杰瑜一瘸一拐走到床前,即將坐下時,吳冬臨正好瞅見床單下似乎露出了金屬光澤。
“小心!”
他馬上開口制止,周杰瑜的身體停在半坐的姿勢,兩手卻已接觸到床板,立即像被馬蜂蟄了般收回。
男孩手掌當即多出三個孔,一只手的手指邊緣直接被刺穿,皮肉翻開,白肉瞬間被染紅,但他硬生生沒出聲。
他只是默默起身走到柜子邊,掀開醫(yī)療箱翻找起來,動作熟練到讓人心痛。
吳冬臨快步走前,看著沾染血跡染紅的白床,一手掀開蓋布。
薄布之下是泛黃床墊,其上插滿手指長短的釘子,各種詭異污跡從黃色尿痕到白色不明斑點,還被人用彩筆大大歪扭寫的字跡。
“中招了!啞巴!”
其他簽字筆所寫的污言穢語占據(jù)床墊其他部分,密密麻麻如同群蜂,看上去格外蟄眼。
都是小孩寫的。
吳冬臨側(cè)過頭,發(fā)現(xiàn)周杰瑜正麻練地用酒精給自己的傷口消毒,然后用紗布包扎。
處理傷口的手段來看,肯定不是第一次了。
他微微皺眉,在周杰瑜旁蹲下身,小聲喊道:“周杰瑜,聽好了?!?p> 男孩轉(zhuǎn)過頭,眼中噙著淚花,但一句話都沒說,表情卻是詭異的麻木。
吳冬臨認真注視著他,鄭重道:
“比起相信眼睛所說的虛無縹緲,不如信自己?!?p> 周杰瑜低下頭,似乎在思索什么,突然湊到他耳邊,小聲耳語:
“眼睛當時也是對我這么說的,不過只要等到明天我就能徹底蛻變,然后離開這里。”
吳冬臨詫異抬頭,卻聽到一陣嘈雜聲從身后傳來,他當即站起看向門口,卻發(fā)現(xiàn)門口跑來了一群人。
有穿著貼身衣物的女老師,有之前所見流鼻涕的胖男孩,有和他一起坐在周杰瑜身上的男孩,還有被擠到后面的李若妍。
為首的胖男孩歪著嘴,嘴里似乎嚼著什么,剛進門就對周杰瑜90度彎腰,豬般哼哼唧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哼哼,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