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四十三年四月十四,太后頭七已過,太后靈柩在宮中經過了七日的佛經道法超度,今日就要葬入昭陵,皇上太子、福王一早按照欽天監(jiān)定好的時辰沐浴后著喪服祭告太廟,又派禮部尚書祭祀金水橋、午門、鐘山等一眾神靈,皇上親赴幾筵殿進香,直到宮中的一套流程走完,按照欽天監(jiān)擇算的吉時,是日巳時,太后的靈柩終于從大明門出來了,皇上攜太子和福王扶棺一路步行到德勝門,百官們早已從大明門一路排到德勝門并沿途設祭。出了德勝門后,后面的路他們就可騎馬送靈柩一路前往昭陵了,錦衣衛(wèi)指揮使駱思恭帶著三千錦衣衛(wèi)把太后靈柩和皇上三人嚴密的包裹在中間,太仆寺隨隊儀仗馬匹經駱思恭親自核查文書,查驗隨行人員正身后,才把皇上他們三人要騎的馬匹和牽馬人放進核心圈?;噬先俗吡艘宦吩缫牙鄣醚岜惩?,現(xiàn)在終于可以上馬休息了,給太子牽馬的蔡大灣正低著頭給高坐馬上的太子整理著馬鞍。同一時刻,被葛劍新從清涼山叫回的黃臺吉已經在龍山處等待。
按照新定計劃,龍山虎山之間的山口處就是行事地點,也是黃臺吉側應蔡大灣之處,靈柩到達山口后,黃臺吉等人會扮成亂匪在外圍沖出制造混亂,此時錦衣衛(wèi)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會集中在保護皇上身上,蔡大灣此時會趁機將藏在袖口的幾粒苦馬豆偷偷喂太子馬匹吃下,馬吃了苦馬豆后會發(fā)狂暴躁,太子墜馬后蔡大灣會借機俯身攙扶,再找機會對太子的死穴致命一擊。馬匹遇亂受驚,太子墜馬摔到死穴,這些理由都很充分,事后所有接觸過太子的人肯定會被集中起來調查,憑蔡大灣多年在沙場上歷練出的本事,只要把握好時機分寸,基本不會查得到他,他也不擔心鄭貴妃不管他,因為如果他招了供,鄭貴妃福王都不會有好結果,之后只要鄭貴妃再在宮中稍微運作一番,他就會被安然無恙的放出來。
在靈柩越來越接近龍虎山口時,黃臺吉一眾已經隱藏在了龍山一處高地的密林中,這一眾不但有他們從漠南帶回來的勇士,還有葛劍新派來的心腹二十幾人一同配合執(zhí)行側應計劃。
此刻的黃臺吉腦中也在飛快的運轉著。自從他得知原定計劃取消,要按新計劃執(zhí)行時起,他一邊趕路回京一邊想著下一步的對策,他既不能表現(xiàn)出不配合,更不能真讓蔡大灣殺掉太子,老問題再一次擺在他的面前,著實讓他傷透了腦筋。
此時他相當清楚,新的局面和之前設想的兩軍混戰(zhàn)局面已是天壤之別,如今在層層錦衣衛(wèi)的包裹下,趁亂殺掉蔡大灣嫁禍亂匪大軍根本沒了條件,但他們如果真在外圍制造混亂,那不正給蔡大灣順利殺太子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這個結果根本不是他想要的??扇绻幢粍?,葛劍新的這些心腹肯定會報告給葛劍新,到時努爾哈赤的真實面孔肯定也就會在狡猾的李成梁面前暴露出來,這更不是他想要的結果。正在他左右為難之時,他忽然想起了他與蔡大灣分開時,蔡大灣不經意的給過他半袋苦馬豆,蔡大灣深入虎穴不能帶太多東西,所以留了一半給他,聽蔡大灣講這個苦馬豆被馬吃了,馬會癲狂暴躁,狂亂跑跳,之后會轉為精神抑郁目光呆滯步態(tài)蹣跚……想到這里黃臺吉立刻有了注意,他借著檢查眾人行裝的機會在每匹馬前轉了一圈,在每匹馬前的草地上都灑了幾??囫R豆,苦馬豆顏色與草綠無異,夾雜在草從里根本不會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
一盞茶后,他們在密林中已經能隱約看到送葬大隊前方高豎的招魂幡。就在此時,他們身后隱藏的馬匹不知何故開始狂躁起來,黃臺吉馬上和眾人轉身沖進密林,各個死命的牽著自己的馬匹韁繩,拼命控制壓制。片刻后那幾個蒙古人意識到馬可能是吃了類似苦馬豆的毒物,大聲用蒙語交流著,黃臺吉是懂蒙語的,但葛劍新派來的那些人卻是聽不懂的,黃臺吉用蒙語告訴他們這山上應該也有苦馬豆,還訓斥他們實在是太大意了,蒙古勇士們聽到大人的埋怨,也以為是自己的責任,也就不再敢叫喊,只是死命的控制著馬匹。葛劍新派來的一個心腹一邊死命的拉著韁繩,一邊大聲問道“這是怎么回事?這些蒙古人說什么?”黃臺吉邊死命牽著韁繩邊道“我也不知道??!他們剛才也在問這是怎么回事!”
就在這些馬漸漸冷靜下來不再狂躁的時候,送葬大隊已經到達了山口,黃臺吉趕緊命手下一眾戴上蒙面上馬,眾人剛一上馬只見所有馬匹都搖搖晃晃,毫無生氣,不用說跑,就連方向都好似無法找到,無論眾人如何抽打,這些馬匹根本紋絲不動。
此時,皇上和太后靈柩已經過了山口,太子和福王也騎馬跟在兩邊,給太子牽馬的蔡大灣見此處一切風平浪靜,早已心急如焚。時機馬上就要過去了,此時他已經意識到黃臺吉那邊的側應出了問題,雖然他不知道出了什么問題,但現(xiàn)在已經不能再等了,如果遲點再行動,他想脫身就更難了,于是他不再多想,當機立斷,趁人不備借著調整馬嚼口的機會,偷偷塞了幾顆苦馬豆到太子座駕的嘴里,不一會太子座駕狂躁的尥起了蹶子,太子一個不穩(wěn)墜于馬下,蔡大灣正欲俯身行刺,頓時感覺后脖領子一緊,接著整個人凌空飛起,直接被甩到了一旁,他踉蹌的坐到地上看到錦衣衛(wèi)指揮使駱思恭已經從他旁邊擠了上來,此時一群錦衣衛(wèi)也把皇上和太子包圍的嚴嚴實實?;噬洗藭r已經下馬,推開身前保護他的一眾錦衣衛(wèi),皺著眉頭上前看了一眼狼狽的太子,呵斥道“怎么回事!”
蹲在太子身邊正在查看太子的駱思恭趕緊面向皇上,單膝跪地行軍禮道“稟皇上,這馬不知何故尥蹶子翻太子于馬下,請治臣護駕不利之罪!”
皇上見躺在地上的太子一手扶著腰哎呦哎呦的叫喚著,但確無無性命之憂,于是厭惡的用自己才能聽清的聲音低聲道了一句“沒用的廢物……”,之后他命隨駕馬車和太醫(yī)上前來,又對從前方剛剛跑過來驚魂未定的葉向高淡淡的說道“把太子送回宮吧”
隨后葉向高請示皇上,點了一隊錦衣衛(wèi)親自護送太子回了慈慶宮,錦衣衛(wèi)指揮使駱思恭也命人把剛才太子周圍一眾人包括蔡大灣一起帶回了錦衣衛(wèi)看押待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