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仙何故如此?”
“別吵!”
周自然盯著那團被金光穿透的黑霧,腳踩乘風輪,身子不經(jīng)意間緩緩后退。
余官玄年紀與自己相仿,就已經(jīng)有金丹境的修為,自是天賦異稟,可那什么大王可是位踏入了元嬰境的邪祟!
回想起與同為元嬰境的陳經(jīng)池戰(zhàn)斗,更讓人膽戰(zhàn)心驚。
他不敢托大。余官玄身懷霆霓神符,背后或許還有高人保護,安危多半無憂。
可他不同。
在下山之前,周自然是充滿自信的,秉承著打不過跑得過的心態(tài),帶著隱遁靈符瀟灑出門,可接連的窘?jīng)r,已經(jīng)讓他對自己的冒失付出代價。
寂靜嶺外遭遇陳經(jīng)池,今日碰上這什么大王,都讓他隱遁靈符的作用黯然失色——要么被壓制氣機無法調(diào)動,要么被對方迅速追上。
他到底不是個莽撞的人,兩次陷入險境后,對性命攸關的事情更不敢疏忽大意。
讓人意外的是,遭受金光穿透,黑霧竟是迅速消散,那具腐爛發(fā)白的尸體已跌落地面,僅見一團巴掌大小的濃郁黑氣,已往小樹林飛掠而去。
臥槽?一擊秒殺?
周自然一時看得呆了。
“你跑得了嗎!”余官玄呵斥之下,龍虎山寶符已是氣芒縈繞,以更快的速度追上黑氣,穿入其中。
“繞、饒命!天師饒命!”
周自然嘖嘖稱奇,當即放棄逃跑,趕到余官玄身邊。
他上下打量道:“余師妹,我沒看錯的話這邪祟應該有元嬰境修為吧,就這樣解決了?“
余官玄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反問道:“有什么用?他又不是至陰之魂。”
周自然略為一怔,不禁想起《純陽經(jīng)典》中關于邪祟篇的一些內(nèi)容。
正如人有靈根之分,確認能否修煉,邪祟由亡靈所化,也有類似區(qū)別——魂體。
有一種邪祟,魂體為至陰之魂,本身就是如同靈根性質(zhì),可通過長期沐浴月下陰氣,提升修為。
而尋?;牦w想要增長修為,只能附體修士以奪取,同時也有再被奪取的風險,因而甚至有人專門偷養(yǎng)邪祟,行此嫁接之事。
眼前那只所謂的鬼王,做的恐怕正是這種勾當。
而嫁接所得修為,一旦折損,體內(nèi)氣機便如沒有靈根的他一樣,無法依靠調(diào)養(yǎng)恢復,這就是陰煞的弱點。
但周自然卻仍是費解,縱然陰煞無法恢復氣機,修為卻明明比余官玄高了一層,是踏踏實實的元嬰境……
哦,對了!
陰煞還有個更致命的弱點!
煉氣境集氣于體、筑基境凝氣在外、金丹境聚氣如海,此三層境界的差異在于對氣機控制的熟練程度,而元嬰境不是!
元嬰、化神兩種境界,其關鍵在于誕生元嬰,塑造元神,而沒有靈根的修士,是無法誕生元嬰的,非至陰之魂的邪祟同理。
也就是說,陰煞與他其實同病相憐,空有一身磅礴氣機。
而駕馭氣機之道,踏入金丹境便稱得上爐火純青。
面對余官玄這樣的龍虎山驕子,正面抵抗,陰煞或者還有些許勝算,可周自然與余官玄一招聲東擊西下,又有天然壓制陰邪的龍虎山金光咒,空有元嬰境修為卻沒有誕出元嬰的陰煞,可謂敗得徹底。
想到這里,周自然又尤為無奈,自從發(fā)現(xiàn)自己沒辦法突破煉氣境后,他對往上四層境界越發(fā)向往。
到達筑基境,可以通開渾身竅穴,將氣機外放,輕松使出如胖球兒蕩氣術等招式,為登堂入室。
到達金丹境,可以像余官玄這樣引出磅礴氣機,甚至憑借不同的功法,從中模擬天地神威,甚至如孟道二、顧雪容那般氣機成形,使出屬于自己的天賦招式。
煉氣境?
抱歉了您嘞!耍什么神通招式就別想了,還是用用隱遁靈符、乘風輪這樣的法寶吧。
不過也算矬子里拔將軍吧,憑借媲美金丹境的磅礴氣機,雖然體內(nèi)竅穴尚有多處堵塞,不能像金丹境那樣嫻熟外放,但區(qū)別于一般的煉氣境,他有長時間驅(qū)動法寶的能力。
陰煞被金光咒這么一鎮(zhèn),氣機消散大半,化作一團巴掌大小的黑霧,受到龍虎山寶符拘押,緩緩飄到二人身前。
老六從周自然的腰間穿出,對自己曾經(jīng)的主子發(fā)出詢問:“大王,無恙乎?”
陰煞心中憤懣,卻是不敢回應,轉(zhuǎn)而對面前的倆人說道:“二位仙師,別把我滅了,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周自然干咳一聲,肅穆道:“你就是白莊的鬼王陰煞是吧?”
陰煞聲音顫巍巍道:“正是……”
“給我個留下你的理由。”
“這……”
“前些時日,陳氏弟子途經(jīng)白莊被你搶了對吧,十枚靈石?”
“對!都在下面那具尸體身上,掛在腰間的錢袋子是個容器?!?p> 周自然乘風而去,摘下巴掌大的錢袋子便調(diào)動神識內(nèi)視其中,空間小得很,連千容壺的百分之一都不到,但裝得東西可不少哇,光靈石就二十多枚,還有各種大小物件。
他心中竊喜,直接掛上腰間,仰首道:“我拿走了,當然,這是要給陳氏做補償?shù)?。?p> 陰煞連連稱是,并說道:“兩位大仙,白莊里還有許多這些年來搜刮的寶貝,全部奉給大仙,只求大仙饒了我?!?p> 周自然心中大喜,這敢情好呀!當即飛到黑氣面前,然而沒等開口,卻是余官玄伸手將他往后推了推。
她看著面前黑霧,威嚴呵斥:“你在凝川所為,目的何在,從實招來!”
有邪祟戲弄百姓,其實是件正常的事情,人有好壞,邪祟也不例外,但像陰煞這般大費周章,有組織有紀律地布局小鬼,將主意打到修士身上,卻極少。
因為不敢。因為容易招來禍端。
陰煞膽敢如此,背后必有玄機!
“仙子,我招,我都招!”
“說起來,都怪這該死的老六,我是豬油蒙了心,想著提升一些修為,怎么著也能當個地方大王不是?所以才讓手底下的小鬼找修士附體,以奪修為?!?p> “可我多是找一些不入流的修士下手,怎么也想不到,老六竟然附到陳氏長房大公子的身上!這還得了,要是被陳經(jīng)池發(fā)現(xiàn),我可完蛋了!為求自保,只能從各方面打壓陳氏了……”
周自然插口問道:“你是說,這些年來陳氏與各地邪祟結(jié)怨,都跟你有關?”
陰煞慌道:“大仙可不能把賬全算到我頭上?。 ?p> “本就是他們?yōu)榱伺囵B(yǎng)陳靖奇,對我們進行大肆清剿,很多沒做過什么傷天害理之事的邪祟,也被無情打滅?!?p> “他們甚至逼迫性情溫順的邪祟去害人,他們再裝模作樣地出面鎮(zhèn)壓,收人錢財,實在是喪心病狂?。 ?p> 余官玄沉哼道:“你本就打著陳靖奇的主意,這些事背后也少不了你在推波助瀾吧?!?p> 陰煞遲疑道:“推、推過幾次……不敢了,以后絕不干這些事了!”
周自然微微一笑,大方道:“無妨,帶我去白莊吧,將你這些年搜刮的寶貝都交出來,我代為轉(zhuǎn)交陳氏,就算你的贖罪了?!?p> “是是是,一切謹遵大仙吩咐!”
余官玄補充道:“將所有小鬼都召回來,不得奪人修為。”
“這……有點多啊仙子,而且……其中還包括像正元宗這種級別的勢力,我……我不敢過去,通常都是小鬼們自己回來白莊的?!?p> “……正元宗的弟子你也敢下手?”
“仙子你別誤會?。∥沂菗年惤?jīng)池氣急敗壞追殺我,所以才如此喪心病狂,只為盡快提升修為以自保??!”
“寫出來?!庇喙傩栈佚埢⑸綄毞?,又從身上容器中,取出一桿筆與簿子。
“是是是?!?p> 陰煞得到釋放,趕緊附到地面那具尸體上,接過紙筆便迅速寫出了一系列名單。
余官玄接過后卻遞給周自然:“我們龍虎山主掌東方,西境這邊,是你們武當山的事情?!?p> 周自然接過名單,大致看了眼,笑道:“那我就多謝余師妹這個順水人情了。”
見二人再無吩咐,陰煞便化作煙霧盤旋上空,開始引路前往白莊。
失去了大量的修為后,陰煞周身黑霧驟然散開,也只如一朵小小的黑色云團,在呼呼風聲下,飄搖欲散。
周自然跟在后邊,笑意盈盈道:“余師妹,你看那朵金子做的云,多美?!?p> 余官玄白了他一眼,鄙夷道:“你當真是掉錢眼里了,小心些,白莊等著咱們的不一定是寶貝,還有可能是危險?!?p> “嘖嘖,風中有朵金做的云喲,賞心悅目?!?p> “你……無藥可救!”
周自然突然壓低聲音道:“余師妹背后還有人呢吧?”
余官玄黛眉微抬,恍然道:“你倒是精明,難怪這般大膽,這是借我發(fā)財來了。”
周自然不置可否道:“此言差矣,既然余師妹也在自然藥莊占了份額,關于發(fā)財這件事,咱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p> 余官玄白眼一翻:“你才是螞蚱!”
阿六從周自然腰間鉆出,低聲道:“大仙,在下也想做螞蚱?!?p> ……
藏在黑霧中的陰煞,臉色漸漸平靜,心里也開始活絡起來,殺意漸起。
龍虎山弟子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又為什么會與純陽宮弟子在一起?
他身上是背負著秘密的,自然先入為主心虛起來。
難不成真被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行!如果這件事暴露出去,牽連到那個組織,那他的下場……可就真的只有魂飛魄散了。
絕不能暴露!
在白莊村里,每間房屋都養(yǎng)有小鬼,只要他將之融合,修為便能再度暴漲,加上附近積聚的陰邪氣意,便是張白瑞前來,也難以脫困!
解決眼前倆個道門弟子,自然并非難事。
……
……
白莊村口,出現(xiàn)了一位年輕男子。
他將二十多具尸體視若無睹,徑直走進了村里,來到最偏僻、陰氣最重那間房屋,輕輕推開門。
一股夾雜著惡臭的血腥之氣撲面而來,無數(shù)小鬼發(fā)出凄厲尖嘯。
這些聲音敲人耳膜、直入神經(jīng),若是尋常人聽得,恐怕得瞬間變成白癡,可這年輕男子卻置若罔聞,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笑意:“你們啊,還嫩了些?!?p> 說罷,渾身頓有黑氣冒起,形如清晨薄霧,片刻便將整個白莊村都籠罩了起來。
與晨霧不同的是,白莊村入眼所見,是烏煙,是瘴氣。
各間房屋養(yǎng)有小鬼無數(shù),無不瑟瑟發(fā)抖,怪腔連連。
其中,隱隱傳來年輕男子郎朗笑聲。
“別激動啊,我是你家鬼王的客人。”
“什么?去哪了?”
“……你是說,他奪人修為的事情暴露了?”
“呵,最好能解決,若他惹的麻煩壞了大事,你們這些小鬼,就等著陪葬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