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人頭稅
“你到底在猶豫什么?”劉自為對著正在出神的晁御低聲輕吼道。
“難道你忘了你祖父之死?忘了你阿母在韓王府所受之辱,忘了他劉徹無節(jié)和親之舉,逼你遠赴漠北之痛?忘了你明明身懷功績卻要蠅營茍活?”
劉自為一連串的逼問,震得晁御腦瓜子嗡嗡直響。
“自為兄,這事出突然,你可否容我思量幾日?!碧鸷沉?,晁御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修習這么多年的槍法,伴他殺敵突圍的,竟是霸王槍。
而那個秀麗可愛,與自己心意相合的女子,竟是項羽的后人……
“我還會在京中呆上三日,若沒有收到你的答復,我便會帶著槐序前往會稽。”劉自為說道。
“你要帶予歸走?!”
“是的,家父已然稱病上奏回鄉(xiāng),即便讓槐序留在京中,不稍半月,她必將成為皇室的犧牲品,再次被賜婚,那她這一生便再無自由可言了。”
晁御大驚失色:“賜婚?!為什么!”
“宗正寺已上表加重人頭稅,不僅針對成年男子,連剛出生的小兒和適齡未嫁的女子也不可免,槐序已然到了婚嫁的年齡,她身負劉皇室義女之名,定不會讓她適時不嫁,指婚之事,就在眼前了?!?p> “人頭稅……”晁御知道劉徹正想辦法擴充軍備,可算緡之事都尚未有定論,何以突然增加人口賦稅。
“這不合理啊……”
“哼,有何理可講?!眲⒆詾橥炜眨骸八麆厮揭詾橄茸媪粝碌幕鶚I(yè)充足,再加之滿朝文武無不歌功頌德,單看黃河水患他已是無所作為,又何談知百姓疾苦?”
“他僅看見了長安街市繁華,僅聽聞大臣口中百姓富足,卻不知這些僅是桑海一粟,大漢還有眾多百姓,吃不飽穿不暖,光成年男子的人頭稅便可使得百姓家破人亡,如今孩童女子不可免,怕是舉國上下早夭孩兒將遍布荒山,萬千良家子將被迫為奴為娼?!?p> 晁御知道歷史上的漢武帝確實頒布了不少重賦,但這人頭稅之重,波及萬民絕不可輕易為之。
“商賈富戶與朝中官員蛇鼠一窩,但凡加重稅收定有官員反對,可誰會為貧苦百姓喊冤?”
劉自為越說越激動:“與其讓這暴君欺凌百姓,不若一舉推翻劉皇室,還我西楚河山?!?p> 開國容易治國難,劉自為現(xiàn)在正是氣頭上,此時與他激辯沒有任何好處,加上自己此刻也確實思緒萬千亂如麻。
晁御想了想,對劉自為說到:“自為兄,就三日,三日之內(nèi)我必給你答復,但在這三日中你不可將此事告知予歸,也不能再在京中掀起波瀾,你可能應(yīng)我?”
與劉自為達成一致后,晁御回到府中。
他看著昔日的韓王府西苑內(nèi),原本蕭瑟的庭院已被阿母布置得滿是花草,郁郁蔥蔥生機盎然,沁人心脾的花香伴著屋內(nèi)女眷清脆的歡笑聲,這樣的日子,七歲之前的晁御可曾想過能得到?
“御兒,怎么呆立在院中,公主已在屋內(nèi)候你多時了?!卑⒛竿崎_窗看見了愣神的晁御。
晁御透過窗戶與屋內(nèi)的劉予歸四目相對,她那雙飽含深情的眼睛若是此生再也見不到了……
晁御不愿多想,飛奔進屋,不顧阿母在場,一把抱過劉予歸:“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
次日上朝,桑弘羊宣讀詔書,確認了劉自為的消息,劉徹并未經(jīng)過庭議便確認了此舉,晁御實不能認同。
殿上大臣議論紛紛,卻無人敢提出異議,就在快要退朝之時,韓安國拄著拐杖走進了宣室殿。
“御史大夫不是稱病無法上朝么?”劉徹語氣中明顯帶著揶揄。
“老臣慚愧,雖有病在身可仍舊想就人頭稅一事與陛下、眾大臣商議一二?!表n安國環(huán)視一周,眾大臣皆低頭回避其目光,他嘆了口氣。
“陛下,高祖時期,曾因人頭賦稅致使民不聊生,而后文帝景帝多次降賦免賦,才使國家得以休養(yǎng)生息,如今重提此稅,當慎之又慎。”韓安國說完,放下拐杖跪在殿下。
大臣們交頭接耳卻無人敢站出來,哪怕是附和一句。
竇嬰死田蚡斃,現(xiàn)在的大漢天朝已無人敢置喙圣上的決議,晁御看著旒掛之下劉徹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已漸漸顯露殺意。
“韓大夫,高祖建國之時乃是百廢待興,而如今文景之治過后已是國富民強何來的民不聊生,如今匈奴頻頻滋擾才使得流民四起,增加賦稅滅了匈奴才是功在社稷,利于千秋?!鄙:胙蚓渚浼ぐ?,殿上眾臣緘默不語。
大家心里都清楚此舉有悖民生,可大家更清楚劉徹想聽的是什么話。
“好了,此事一定,不必再議?!眲亻L袖一揮,勒令退朝。
“陛下!”韓安國在殿下高呼,劉徹頓時黑了臉。
“我知御史大夫不愿出任丞相之職,故意跛腳稱病,即是如此,那邊暫免職務(wù),在家養(yǎng)病吧!”
劉徹不再停留,任憑韓安國長跪不起也無半點憐憫之意。
滿殿文武雖心有戚戚,卻也無人敢扶韓安國起身。
晁御走下臺階到韓安國身旁:“韓大夫,先請回吧?!?p> 韓安國起身之時已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了。
晁御也深知他之不易,伴君如伴虎這個詞的含義,此刻他算是切身領(lǐng)教了。
待晁御收拾好記錄的文書來到偏殿時,只見東方朔東倒西歪的在殿內(nèi)四處游蕩,手上還拎著一個酒葫蘆。
這浪蕩貨,怎么還跑到未央宮來撒酒瘋了!
晁御剛要上前制止,誰料他掀起袍子,竟在殿內(nèi)紅柱上竄起尿來!
晁御腦中突然跳出歷史讀物上的內(nèi)容。
是啊,自己當初不也在內(nèi)心叫他瘋子么,他就是在大殿上如廁的瘋子啊!
晁御見四下衛(wèi)尉尚未發(fā)現(xiàn),連忙走到東方朔身旁:“你瘋了么!可知這是何處!”
晁御盡可能的壓低了聲音,可這東方朔張口便是哀嚎:“這不就是未央宮嘛,這不是晁御小兄弟嘛。”
東方朔打了個顫,晁御無語。
“晁兄弟,我悄悄跟你說哦?!睎|方朔獐頭鼠目的四下打量了一番:“千萬莫要娶妻,莫要生子,否則啊,你那點俸祿還不夠納稅的。”
說罷,仰天哈哈大笑起來,這笑聲立馬引來了衛(wèi)尉。
“何人在殿內(nèi)喧嘩!”正巧是李敢當差。
晁御還以為見到了救星,誰知轉(zhuǎn)眼間其他小隊的護衛(wèi)一并趕來,看著酒氣沖天衣衫不整的東方朔,再看向一旁的柱子還冒著腥臭的熱氣,這下晁御想兜也兜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