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神京,賈家
這次浙江大捷的捷報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內(nèi)閣,最興奮的當數(shù)內(nèi)閣首輔溫方言,年前的慘案使他受到了多方的壓力,有各利益集團,也有文官集團內(nèi)部的,最主要的還是來自宮里的質(zhì)疑。
好在打贏了,不僅打贏了,主犯、從犯的腦袋都被一起送進京來了,這下可以有個交代了。
“捷報在哪里?”
次輔張輔激動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溫方言無奈,將擺放在面前的捷報推到了剛進來的張輔面前,“看看吧。”
張輔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了,仔細翻看著捷報,斬首三千八百五十三級,擊沉倭船五艘,當真是大捷!
溫方言:“國庫沒銀子了!”
張輔一時愣在那里,似乎明白,放下手中捷報,目光緊緊地望著溫方言。
溫方言的目光轉(zhuǎn)向了窗外,“陛下一直都有解決江浙倭患的心思....”
....
上書房的御案上擺放著那份浙江遞來的八百里加急捷報,平鋪在御案上的軍報顯示著天佑帝朱欽德已經(jīng)看過了,內(nèi)閣首輔溫方言低頭站在御案一側(cè),靜等著天佑帝發(fā)話。
天佑帝背著手在殿內(nèi)走了一圈,又走回御案邊,望著那份捷報,緩緩道:“有了這次大捷,給江浙衛(wèi)所也鼓舞了軍心士氣,下一仗能打不?”
溫方言當然明白皇帝的意思,連忙答道:“此戰(zhàn),上托圣上洪福,下賴將士用命。盡忠報國是臣子的本分?!?p> 聽了這話,天佑帝愣住了,定定地望著那份捷報,在最后附著一張立功人員名單,密密麻麻寫了近百人的姓名和保舉的官銜!
看著這份名單,天佑帝眉間不禁一動。
“朕知道內(nèi)閣的難處,只是,你們也要為朕這個皇帝考慮考慮,這么些年了,江浙沿海倭患匪患不絕,朕這個皇帝是真的難受,為什么就不能趁著大捷一勞永逸的解決掉?”
天佑帝的問話提高了聲調(diào)。
半晌,溫方言似乎鼓起了勇氣,望向皇帝,“陛下,去年戶部虧空高達三百一十七萬兩,此次江南大營那二十萬兩軍費還是林鹽政從兩淮鹽稅中擠出來的,否則,根本沒有這場大捷?!?p> “虧空的銀子都到哪里去了?”
天佑帝靜靜地望著他。
溫方言知道這個時候決不能回避皇帝的目光,徑直答道:“這么些年積累下來,虧空高達一千三百萬兩,這些錢大多被京城的大大小小的官員們借去了,這些人中,有些確實是因為生活拮據(jù),不得不向戶部借錢。但,大多數(shù)卻并不是非借不可,他們多是貪得無厭,生活中鋪張無度,揮金如土,為了維持奢靡的生活才將手伸向了國庫?!?p> 天佑帝將御案上一本奏折拿起往溫方言身邊一扔,嘆了口氣,“這是東平郡王遞來的軍報,里面是詳細的練兵計劃,郡王打算趁著這段平靜的日子,將江浙衛(wèi)所兵馬進行整編,還有福建水師,打算明年秋季趁著季風一舉掃平沿海諸島,畢其功于一役,徹底蕩平倭患匪患!”
“唉!”
天佑帝又長嘆了一聲,“可惜,國庫竟然拿不出銀子來練兵!去年兩京一十三省的稅銀共為五千一百六十七萬兩,除去各項開支預算應該最少還有八百萬兩的存銀,可是,你們竟然告訴朕虧空高達三百一十七萬兩,這一進一出可就是一千余萬兩,貪也不是這么個貪法!你們難道就沒有想過,要是發(fā)了水災、旱災該怎么辦?要是北方再發(fā)生戰(zhàn)事怎么辦?怎么辦?!”
“臣死罪!”
溫方言一震,立刻跪倒在地。
天佑帝沉默在那里,良久,突然又問道:“你說,這銀子該從何處來?”
溫方言沉吟了一下,才答道:“如今已是二月下旬了,再有一個月兩淮鹽稅便能收上來了,不若....”
“不可?!?p> 天佑帝手一揮,“這鹽稅不能動?!?p> 溫方言楞在了那里,好久才說道:“不若讓揚州鹽商、江寧織造還有福建、廣東市舶司等地上交捐銀?”
“可?!?p> 天佑帝的嘴角邊露出了笑紋,可很快又隱去了,“郡王的意思是八十萬兩,朕看,就湊個整數(shù),另外,北面的皇陵停了許久了,朕,今年五十又二了....”
“臣明白了。”
“嗯,辛苦首輔了。”
天佑帝坐回龍椅上,手一揮,“擬一道折子來,朕想先看一看?!?p> “遵旨!”
溫方言無聲地嘆息了一下,他明白,皇帝這是打算追繳國庫欠款了。
送走溫方言,乾清宮總管太監(jiān)戴權(quán)回到了上書房,見天佑帝仍盯著那份捷報看,忙倒了碗溫茶,“陛下,該歇息了,仔細身子?!?p> “這個賈珝是賈家的人?”
天佑帝沒有去接那碗茶,而是指著那張立功人員名單。
戴權(quán)的手停在那里,想了想答道:“回陛下的話,這件事是老奴的錯,沒提醒陛下,這賈珝是榮國府世襲一等將軍賈赦的三子,去年走了慈寧宮夏總管的路子,去了浙江衛(wèi)所當了一個百戶。寧國府賈珍替賈赦辦的事,夏總管一千兩,老奴五百兩。”
“怎么樣?”
“老奴去看了一眼,是個練家子,調(diào)教調(diào)教還是不錯的?!?p> “收錢了?”
戴權(quán)嚇得將手中茶碗放下,跪倒在地,朗聲道:“老奴不敢,這些是老奴內(nèi)心的話,并沒有人教老奴,更沒有收一文錢?!?p> 天佑帝手一揮,“起來吧,郡王在軍報中特意說了此事,應該不會有假,此子是個人物,看來賈家不都是酒色之徒,嗯,去,給賈家送一柄玉如意,另外告訴賈赦,他兒子那八千兩賞銀就不給了,就當孝敬朕了,金陵路途遙遠不方便,至于送到賈家,指不定又要多幾個小妾了。”
說到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邊上的戴權(quán)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
榮國府,榮慶堂。
賈母坐于高臺軟榻上,面上不見往日祥和的笑容,王熙鳳輕輕地走過來,將手中的茶碗遞給賈母,“老祖宗,先喝口茶。這么久了,肯定不是壞事?!?p> 賈母愣了一下,手一擺,將眼睛一一掃視著堂下,迎春、探春和惜春坐在左側(cè),姐妹仨正拿著手絹揩淚。
王夫人坐在右側(cè)的椅子上,手里數(shù)著念珠,嘴里在默默地誦著佛經(jīng)。
賈母和王夫人還能安穩(wěn)的坐在堂中等待,邢夫人則不安的在堂中來回走著,不時又停下來向外張望,又過了一陣子,邢夫人耐不住了,對邊上的一個婆子說道:“你去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p> 那婆子應了一聲,急忙走了出去。
望著婆子消失的身影,邢夫人走到王夫人身邊坐下,低頭暗自抹淚。
一炷香前,前院傳來了消息,乾清宮總管太監(jiān)戴權(quán)來了,說是奉了皇帝的命令,來給賈府傳口諭,還指名道姓的讓賈赦前去迎接旨意,要知道,上一次宮里有旨意還是五年前,之后,慈寧宮的老嬤嬤帶走了榮國府的大小姐賈元春,這么些年了,突然又來了旨意,也不知是福是禍!
又過了一陣子,正當邢夫人又準備遣人前去打探消息之時,賈璉一陣風似的闖了進來,連禮數(shù)都顧不得了,大聲喊道:“老祖宗大喜!”
賈母抬起了頭,“什么事?”
邢夫人、王夫人和迎春姊妹都站了起來,卻不敢開口,目光一齊望向賈璉。
賈璉長舒一口氣,“回老祖宗,三弟在浙江三門灣一戰(zhàn)中連斬倭寇首領(lǐng)、副首領(lǐng),立下了萬世之功!陛下旨意,擢升三弟為江南大營游擊將軍,領(lǐng)一營三千兵馬?!?p> “當真?”
賈母身子一震,緊緊地盯著賈璉。
賈璉用力點了下頭,游擊將軍無固定品級,全靠手中的兵馬來衡量,賈珝領(lǐng)了一營三千人馬就是和參將一個級別,這是高配,當然,你并不是參將,這里面代表著皇帝的恩典。
賈母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了什么,眉頭一擰,“你老子人呢?”
賈璉的心一咯噔,略一沉吟,說道:“老爺去祠堂了。”
賈母的眉頭鎖得更緊了,“怎么去祠堂了,不是說傳的是口諭嗎?”
聽了這話,賈璉知道瞞不下去了,心一橫,直接說道:“三弟斬殺倭寇原本是有八千兩賞銀,不過戴總管說了,陛下口諭,那些銀子算賈家孝敬他老人家了,不過不好占咱家便宜,便給了咱家一柄玉如意?!?p> 賈母愕然問道:“為什么?”
賈璉卻紅了臉,望了望邢夫人,又望了望遠遠站在一邊的王熙鳳,最后目光落在了迎春姊妹身上,咬了咬牙,知道前院的事情最終還是會傳到后院,她們姊妹也會聽到,假裝為難地說道:“都怪一些奴才多嘴,也不知道怎么傳的,陛下也聽說了,因此,讓戴總管特意說了,說與其多幾房小妾,不若為陛下解憂....”
說到這,又低聲道:“孫兒去將老爺請來?”
賈母:“叫他來干什么?叫他來氣我?!”
賈璉見狀不妙,忙給王熙鳳使眼色,又給邢夫人和王夫人行了一禮,快步退了出去。
望著賈璉消失的背影,王熙鳳無奈的搖了搖頭,笑著望了一眼探春,然后快步走到堂中,規(guī)規(guī)矩矩給賈母行了一禮,“給老祖宗賀喜了!”
這邊,探春拉著迎春和惜春也走了過來,“給老祖宗賀喜了!”
王熙鳳走上前扶起賈母,大聲嚷道:“孫媳這就讓人準備酒席,待會再讓璉二爺給各家老親報信,明日大擺宴席慶賀!”
說著又對迎春說道:“今兒這場酒席是我和璉二爺請,妹妹可不要跟我們搶!”
賈母苦笑著搖了搖頭,“咱們自己慶賀一下就算了,請老親?說出去都能讓人家笑話死?!?p> 王熙鳳吐了下舌頭,又嚷道:“笑話?!誰敢笑話咱家?三弟過了今年五月十八才不過十六歲,滿朝哪家能出這么一個英杰,不到十六歲的游擊將軍,不僅領(lǐng)了一營兵馬,還是江南大營的精兵。說出去,只有羨慕的,哪個敢笑話!有,那也是嫉妒咱家?!?p> 就在這時,尤氏領(lǐng)著秦可卿走了進來,先上前給賈母見了禮,方笑道:“聽說了府里珝哥兒升了官,我特意領(lǐng)著蓉兒媳婦前來賀喜!”
王熙鳳:“大嫂子來的正好,剛說要去請你們,待會我和璉二爺擺酒宴,千萬要賞臉?!?p> “哈哈...你不說我也會找你討這杯酒吃,只是,不知明兒可能吃到老祖宗的東道?”
“哈哈哈,你放心,別的酒老婆子會賴,這頓酒一定會請,明日咱們將老親全部請來,熱熱鬧鬧的慶賀一場,后日,老婆子單獨請你們。怎么樣?”
“那我們就等著老祖宗這個東道了?!?p> 尤氏拉著賈母的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