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位江南道北,蒞臨淮北道。
云深不知處。
一條陵溪貫通江南道,隔絕著寶瓶山與李家村。
此刻林深處,一道黑影在枝丫間縱越。
每一次騰起,都會有大片的血液滴落。
直到身后的轟聲漸遠(yuǎn),青年才重重栽倒在地。
重重喘息之下,猶如受傷的野獸。
雙眸時(shí)不時(shí)環(huán)顧四周。
“咳”
李天游將身后氣息微弱的傻子翻下,自己盤膝坐下,讓其枕在自己大腿上。
來不及過多躊躇。
一股股滯澀微弱的氣勁在周身流轉(zhuǎn)。
緩慢恢復(fù)著傷勢。
至少,自己要先將血止住。
因失血過多而帶來的陣陣眩暈讓他已無力繼續(xù)奔逃。
誰也不能保證后方是否會有追兵趕來。
倒是。
說不定還得面臨一場惡戰(zhàn)。
一身的血腥味短期內(nèi)多半是去不掉了。
“也不知道,瘋子那家伙能不能順利逃走?!毕氲侥侨缇奕税阋倭⒃诒姅呈珠g的身影,他眸中閃過一絲落寞,“想必那家伙,也不會輕易死去吧?”
幽幽嘆息。
“當(dāng)下也不知能前往何處,還是要尋個地處養(yǎng)傷?!?p> 氣勁流轉(zhuǎn)三趟。
李天游微微皺眉。
滯澀的不像話,這次還是傷得太重了,若是尋不到幾味寶藥,多半會留下后遺癥。
“先養(yǎng)傷,再想辦法回村探探古樊忠那家伙的訊息?!?p> 他站起身來,勉強(qiáng)將已經(jīng)有些昏厥的傻子馱在背上。
“想來這偌大寶瓶山應(yīng)當(dāng)會有些救急的藥,再拖下去,傻子這條命可就交代在這了?!?p> 他踏入鮮有人跡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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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碩身形囫圇跪倒,雙手撐地,大口喘息著。
恍若精鋼般的身軀布滿蛛網(wǎng)般的裂痕。
四周尸體散落。
皆莫不是被拳轟殺。
一樁女子身形更是駭人,被打成扭曲三段。
那山羊須老者嵌入一顆粗壯的樹木中,那樹身被擊穿,老者如燒紅的大蝦般蜷縮在其中,頭顱無力的跌在一側(cè),顯然已是沒有了生機(jī)。
他強(qiáng)撐著站起。
扶著一旁拳印斑駁的樹樁。
搖搖欲墜卻咬牙堅(jiān)持著。
他擺起拳架。
渾然不覺傷痛的打起拳來。
口中再度溢出白霧。
蒸騰氤氳周身,將身形掩蓋。
細(xì)細(xì)密密的裂痕隨時(shí)間流逝緩緩愈合。
直到一截纏繞鐵鏈的長靴踏入其周身三米處。
混雜著尸臭與檀木味來到此。
古樊忠睜開緊閉的雙眼,看向來者。
渾身纏滿鐵鏈,身后背著一口紅木棺材的人。
真是個怪人,不知是敵是友。
那只留出一張嘴巴與雙眼的面龐對望著他。
烏青嘴唇微動,發(fā)出不似人聲的斯斯聲。
古樊忠再度繃住氣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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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蜿蜒直指山頂。
寶瓶山的山頂是禁忌。
自小,村長便叮囑眾人嚴(yán)禁去山頂,說是山頂住著仙人,切不可打攪。
而今之際。
卻也似乎只有這么一條路走了。
李天游看向跟前。
小路已然到了盡頭處。
只余一道不知通向何處的臺階。
青石臺階上有斑斑水漬。
他踏上臺階,發(fā)出噗嗤的聲響。
那臺階高處被云霧遮蔽,看不清。
“嘖?”
一道聲音傳來。
不算響徹。
但卻恰好讓李天游聽了個真切。
他并不是那恪守繁文縟節(jié)的人,如何還不知道這傳聲之人不凡?
他連忙作輯道:“小子江南道寶瓶山境內(nèi)李家村人氏,還請上仙能施以援手!”說罷,更是姿態(tài)擺得很低。
傻子的命能不能保住,就看這一茬了,由不得他放蕩。
“算不上一句上仙,你小子倒是好運(yùn)氣?!币坏郎碇坡涞琅鄣纳碛白栽旗F中遁出,微笑瞇瞇眼模樣的老者輕撫著沒有胡須的下巴,道:“老夫常年不在山上,近來心血來潮,這才在山間坐鎮(zhèn)些時(shí)日,就遇上你了?!?p> 只是一晃眼。
那看似垂垂老矣的身形驟然出現(xiàn)在李天游的身旁。
能感覺到一只不算有力的手拉住了他的后衣領(lǐng)。
只是一陣斗轉(zhuǎn)星移。
他適才從頭暈?zāi)垦V芯忂^神來。
自己赫然不在原地。
周身是一望無際的空曠。
足下是厚實(shí)密不透的白云。
踏在其上,有如踩在棉花上般,雖柔軟,卻不下沉。
“還請上仙救救他!”
李天游再度作輯。
說來諷刺,他雖是傻子帶大的,可也跟著村人喊其傻子,從未喊過其一聲父親。
老人不知從哪變幻出一張?zhí)僖?,施施然靠在其上,抿抿嘴道:“好說好說,老頭我講緣分,你既然來了,那便是緣?!?p> 他探出手。
“我有三問二求,你盡可說道。”
李天游剛欲張口,便被老人再度打斷:“且慢,每問一問,你便要還我一問,這是天地的規(guī)律,不可破戒?!?p> “說罷?!?p> 李天游拱手道:“煩請上仙救治我等?!?p> 那老人只是揮揮手。
傻子與他便被一道突兀而來的云朵包裹住。
一道道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勁游走在其四肢百骸,透體清涼。
老者悠悠的聲音傳來:“老夫也不是神仙,保住你們的性命還是不難,后續(xù)還得你們自己靜養(yǎng),到底是年輕人,血?dú)馔?。?p> 云霧散去。
老者依舊悠閑得意。
“我要你一縷發(fā)絲?!?p> 說罷,一縷發(fā)絲便從李天游頭上飄落,又緩緩沉入云層。
李天游雖百思不得其解,卻也未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
“還有三問一求?!?p> “上仙可擅長卜卦?”
老者只是瞥了其一眼,道:“可曾看過武評?”
李天游老老實(shí)實(shí)回答:“看過?!?p> “那其上可有擅長卜卦者?”
“有,排名第十二,天卜算?!?p> “那你可還要問老夫這個問題?”
李天游如何還不知道眼前這個隨和的老人是誰。
還未曾待他拱手請問。
老者先說道:“還有兩問一求,現(xiàn)在是老夫問?!?p> 不知是不是李天游眼花,他總覺老人眼中閃過一絲詼諧。
“小友,你可知父母名諱?”
李天游老老實(shí)實(shí)回答道:“不知?!?p> 見老人沉吟,李天游問道:“在下有一個兄弟,名古樊忠,想知道他現(xiàn)在情況如何?”
老人掐指,眉頭緊皺。
驟然的。
四道粗如水桶般的鎖鏈擊穿云層。
就連這處天地都開始搖晃起來。
天卜算面色鐵青,坐起身來,雙手?jǐn)傞_,一道黑色的小蛇自其破爛袖口游出,飛出手掌,竟然化作虬龍般的生靈。
與那靈活異常宛如活物的鐵鏈撲殺起來。
天搖地動。
李天游深感震撼,怔在原地。
“陳背棺!方才是老夫越界,還請收去神通。”
天卜算的聲音可謂不大,激起云海波濤陣陣。
隨之。
四道鐵索猛地一頭扎進(jìn)云層,再不見蹤影。
老人這才重新款款就坐。
朝著李天游說道:“小友,你可是給老夫出了個大難題,不過你那朋友,倒是好深的福緣,只是不知,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