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二人徹夜未眠。
并未有人知曉兩人到底談論了些什么。
聽著身旁少年輕微的呼吸聲,李天游亦是嘆了一口氣,自認為天衣無縫的演技,在那些大人物面前無異于跳梁小丑一般,陳觀棋倒是將其點破,可李天游知道,他亦是有所保留,他們只是形勢所迫下的盟友,卻非生死患難的摯友。
所幸,他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要是將一身底細透露個干凈,自己到真成這場棋中唯一的攔路石了,恐怕隨時會被人踢入深淵。
回想往昔,自己確實過于隨意輕浮。
在這謀劃不知多少年的棋盤上,理應不該如此自信。
現(xiàn)如今恍然醒悟,雖不知為時晚否,但也當行亡羊補牢之措。
想必紅月宗只是知道自己另有目的,但應也不知詳細,不然不可能放任自己來去自由。
放長線,釣大魚?
李天游顧自冷笑。
他定要這幫吃人的惡鬼偷雞不成蝕把米!
而后幾日,二人就像未曾有過那般忤逆的交流般,一切如常。
直到某個極為平凡的早晨。
時刻揣在懷中的長老令牌猛然滾燙,李天游敏銳的意識到,先前長老所說宗主來日,已經(jīng)到了。
少年早已醒來,正伏在書案上摩挲著帶來的刻印話本。
李天游沒有多說,只是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聰慧,哪里還不知道李天游意思,順勢站起身來。
二人間形成微妙的氣氛,誰也不曾開口說話。
可兩人卻心如明鏡,今日,多半難以度過。
紅月宗宗主當面,誰也不知道到底有哪些手段在等著他們。
“走吧,宗主傳喚?!?p> 不知為何,七長老今日的態(tài)度冷淡了許多。
李天游心底仍抱有一絲僥幸,他朝著倨傲的長老拱手道:“不知弟子....”
長老似是知道了什么,瞥了他一眼道:“你也一起?!?p> 反正也是無傷大雅的試探,李天游并未再多說什么。
二人跟隨背影瘦削的七長老穿過一道道山峰。
最終來到一處極高的山峰前。
峰頂已然穿過云層,兩人站在山下極目遠眺也是不能睹其頂。
“自行上去吧?!?p> 七長老不愿多說,眼底閃過一絲忌憚,便匆匆離去。
這是紅月宗的地盤,人家對他們這么隨意,顯然也是擺明了不怕你跑。
要說一處偌大的宗門。
沒有一絲鎮(zhèn)壓宗門的底牌,能讓他們兩個小卒跑出去,李天游是打死也不可能相信的。
李天游與陳觀棋對視一眼,相視無言。
還是陳觀棋率先踏上臺階。
李天游早已將徽微放置在房內(nèi),胸前布料早已被日漸臃腫的徽微撐得變形,此時胸前無物,倒顯得有些坦胸露乳。
亦是緊隨其后。
二人期初還緩慢上山。
而后似是不約而同下定什么決心。
登山的速度快了不止一籌。
算得上是健步如飛。
不過很快陳觀棋就敗下陣來,到底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不論速度還是耐力,怎么都不可能比得過瓶缽即將圓滿的李天游。
李天游也是自知自己一人上去也沒意義,倒是放緩速度等待著陳觀棋。
二人光爬到半山腰就花了數(shù)個時辰。
陳觀棋面色蒼白,汗如雨下,似是無力支撐。
李天游倒覺得是這紅月宗宗主的惡趣味,也是不免心底吐槽一二,將少年背在背上,繼續(xù)登階。
又爬了三個時辰。
直到正午時分左右。
二人才勉強看到峰頂。
是一座算不得雄偉,只是格外寬敞的大殿。
殿門上并無牌匾,不像先前七長老所居住的傳法殿,有一塊金光閃閃的門面。
也是。
都住在宗門最深處,最高峰上了,其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完全不需要格外的贅述。
大殿門時厚重的巨石。
李天游有些無從下手。
還好里面的人似乎并不打算讓他們再久等一會。
很快,那扇石門緩緩推開,漏出其內(nèi)寬敞的室內(nèi)。
一個青年人模樣黑衣盤坐在蒲團上,閉目冥神,雙手抱丹,腦后是一張龐大的祭祀臺,其上并不是供奉神靈,而是掛著一張紅色血月的畫卷。
案臺前點燃三根不知名的香,青煙裊裊。
黑衣青年微睜雙目道:“進來。”
雖不嚴厲,可任誰也不敢忤逆。
盤坐于此,青年身份不言而喻。
陳觀棋倒是不曾色變,李天游心中倒是暗自震驚了一把,沒想到紅月宗的宗主竟然如此年輕,這般年紀,便能踏上宗主之位,登上天象心藏境,何等天縱之資,只是不知其心路踏出了第幾步。
不知哪來的膽子,李天游竟動用望氣之術(shù)看去。
吳鴉抬頭看著李天游,只是微笑。
這一笑,在李天游眼中無異于厲鬼勾魂,他自知壞事,連忙屏蔽望氣之術(shù)。
吳鴉卻不打算計較,站起身道:“觀棋,你隨我入靜室,你吧,留在此處等本宗便是?!?p> 李天游撇撇嘴。
到底還是不知道自己名喚。
氣,抖,冷。
自己何時才能名動天下??!
能在這般環(huán)境下胡思亂想,也算是他獨特的解壓方式了。
陳觀棋一言不發(fā),跟著身著黑袍,背后烙印紅月的青年走入靜室。
靜室石門轟然關(guān)閉。
徒留下李天游一人站在原地,盤坐也不是,亂走動更是不敢。
他此刻站在那,一動不動石像一般。
渾身猶如虱子亂竄,煩悶的難受。
暴風雨前的寧靜,由不得李天游不自我開導。
倒是并未讓其等太久。
一臉陰沉的吳鴉獨自走了出來,順著其身后看去,能看到一大灘粉紅的血水,明顯是剛剛沾惹上去的。
吳鴉也不顧李天游如何想,在大殿內(nèi)來回走動,似是不解。
李天游遲遲不見陳觀棋出來,想當然的認為這小子多半兇多吉少,也只能在心底默默為其默哀兩聲,外頭傳言不錯,這紅月宗宗主,當真是絕世兇人,其兇名這些年反倒隱隱要超越避世不出數(shù)十載的妖人齊曜。
可見其肆無忌憚,鋒芒畢露。
“那誰?”吳鴉終于想起還有個人在此。
只見他微微仰頭:“那處靜室不干凈,你隨我去另一處?!?p> 您還當真是對這種事輕車熟路啊,一個住所都有好幾個靜室。
李天游惴惴不安暗罵道。
出乎意料的是,吳鴉仔細打量他一番,“咦”了一聲。
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隨后又回歸平淡:“隨我來?!?p> 吳鴉也不等李天游回應,自顧自的走進與先前陳觀棋進入靜室相對的靜室之中。
李天游不敢怠慢。
得罪正道,他對你口誅筆伐也就算了。
吳鴉這種無拘無束的魔道,他覺得還是小命要緊。
剛?cè)腱o室,身后石門便猛然關(guān)上。
吳鴉目光清冷,如見死人般看向他。
“你?”
“入宗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