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已過去了六年。
早晨洗漱完,笙笙像往常一樣,聽我講述國都的事。至太陽下山,如此往復。
一日,我對她講起國都的上陽節(jié),忽然發(fā)現(xiàn)我支支吾吾地,半天一字也說不出來。
她催促著我,“姑娘快些講?!?p> 我看著她的眼睛,不知不覺雙眼已含滿了淚水,背過身對她說道:“今日就講到這里吧。我有些乏了?!?p> 笙笙遞給我一張手帕,上面繡著一朵荷花,“姑娘莫不是想家了?”
我點點頭,接過手帕,拭過眼淚,笑了笑,“我對家鄉(xiāng)的回憶恐怕到此為止了?!?p> “姑娘,笙笙會陪著你的?!?p> 我回了房間,閉上眼,耳邊傳來父皇母后的喊叫聲“太平,到這來,快來!”我追著他們的背影,卻追不上。
在夢里,我瞧見一女子,身著藕粉裙,頭上插著一支金布搖,背對著我。我拍了拍她的背,她轉(zhuǎn)過身,看著我,眼神同我母親死的那刻一模一樣,我驚醒了過來。
我叫完顏·太平,是國都的公主,是姬陽的戰(zhàn)俘。我恐怕會在這大宅子里度過此生了吧,我想回國都,回到父母的懷抱。
從城門打開的那刻,我的一生就注定不會太平了。
先皇逝世,新皇登基,天下大赦,從此我也能走出門外。
偶爾我會跟笙笙一道外出采買,回來時去茶樓聽聽故事,去街邊閑逛。
“話說當年國都與姬陽一戰(zhàn),雙方勢均力敵,但是年幼的圣上提出燒糧草一計,先帝大悅,即刻下令,派一士兵喬裝打扮混入國都,找到糧草。糧倉起火,攻城不過數(shù)日便可拿下?!?p> 臺下一片歡呼聲。
“據(jù)說當年國都尸體遍野,血流成河,預示著我們姬陽國泰民安、萬國朝貢?!?p> 臺下的歡呼聲更大了。
我起身不愿再繼續(xù)聽下去,一護衛(wèi)按著我的肩膀,示意我繼續(xù)聽完。我坐了回去,捂著耳,那護衛(wèi)冷笑了聲。
“左不過只是個戰(zhàn)俘?!?p> 我攥緊拳頭,“左不過只是個護衛(wèi)!”
那護衛(wèi)生了氣,將我從茶樓拖了出來,拉到巷子里,扇了我一巴掌,我不愿忍,扇了回去,往他胳膊咬了一口。
“瘋狗!”
“我咬的不過是只畜生!”
他拽著我的頭發(fā),將我脫回了府中,扔進了柴房,上了門鎖。
天色暗了下來,月亮的微光順著窗戶照了進來,我走過去,坐在月光下,那月光真冷,沒有帶給我一絲暖和。
看著窗外的月亮,我伸出手,想摸一摸那月亮,嘴里重復著那句“我想家了”。
門突然開了,一束光照在了我身上,有個人向我撲來,抱緊了我,“姑娘,沒事吧?”
“我沒事的,笙笙。你怎么來了?”
“我向護衛(wèi)求了情。我們快出去吧!”
“笙笙,連累你了。”
“沒事的,姑娘快起來?!?p> 我起身的那刻,門口的光突然就消失了,隨后“怦”地一聲,門又被上了鎖。
“這些畜生,明明答應了我!”
“笙笙我一個人但覺得沒什么,只是如今連累你了,實在對不起。”
“姑娘,沒事的。”
好像從那以后,關柴房挨餓便成了我的家常便飯。
我心里壓著一口氣,想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