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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圣帝國與蒼炎王朝

第二十一章 考官與考生與考場

神圣帝國與蒼炎王朝 歸云觴 3721 2022-07-17 09:27:31

  象征著諾睦帝國的紅底黑曜雙頭鷹徽與象征著馬特家族的藍底金色駿鷹徽分別在一左一右的兩面大纛上迎風招展,那精湛的工藝在配上林間那流動的風,盯著看的路人甚至還會有產(chǎn)生這旗幟上頭的雙頭鷹與駿鷹都在空中展翅翱翔的錯覺。

  那風穿過旗桿上部那有意鏤空的花紋時發(fā)出的嘯音,甚至會讓人以為是旗幟上的猛禽在鳴嘯。

  不過很明顯,盯著這兩面大纛看的腓特烈、路易以及納博里昂三人都是已經(jīng)走上了開啟自身靈能之路的修煉者,這種普通人才會產(chǎn)生的錯覺顯然是不會出現(xiàn)在他們的眼中。

  只不過就眼下而言,相比于腓特烈與路易那置身事外般的悠閑,身在局中的納博里昂卻是覺得自己心頭陡然間就被壓上了一座大山。

  這位以貴族間遵循了上千年的方式報出了自己家族姓氏的少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在原地一動不動,兩只眼睛投放出來的視線就好像涂抹了強力粘合劑一樣死死地粘在了那兩面旗幟上。

  旗幟上的花紋在風中載沉載浮,納博里昂此刻卻無心去鑒賞其中蘊含的藝術水準。他大睜著兩只眼睛,盯著這兩面旗幟死死地端詳了半晌,橫豎挪不開眼睛,最后才從這底料與絲線的縫隙間看出了一個信號:

  開考!

  ——當這一聲在現(xiàn)實中并不存在的命令回蕩在納博里昂腦子里的那一瞬間,這位帕莉絲王立學校的畢業(yè)生頓時如同一個聽到了“咒令”的魔法秘偶一樣渾身一顫。

  幾乎是下意識地,這位貴族少爺臉上所有的彷徨與迷茫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標準的“貴族式微笑”。

  只見納博里昂姿態(tài)優(yōu)雅平和,態(tài)度不卑不亢地抬起左腳向前邁出一步,并在左腳腳跟落地的時候抬起右腳,在左腳腳尖沾地的時候抬起右手。

  當納博里昂的左右雙腿各自邁出一步的時候,他彎腰垂首,抬起右手行了一個“半貴族禮”——相對于要調(diào)度起兩只手共同完成的“貴族禮”,“半貴族禮”顯然是更加適合眼下還沒有舉行成年禮并立下“桂冠誓約”成為一名正式納博里昂。

  當然了,這些考慮實際上并沒有出現(xiàn)在納博里昂的腦子里,他現(xiàn)在的種種反應不過是機械地執(zhí)行著在無數(shù)節(jié)禮儀課堂上訓練而來的肌肉記憶。

  在納博里昂低頭的那一瞬間,他便控制著自己的語氣與聲調(diào)用已經(jīng)練習了無數(shù)次的宮廷楓蘭柯語開口道:

  ——

  秋風起兮邊地涼,

  草木零落兮雁南翔。

  ——

  當這位貴族少爺朗誦完了這首短詩之后,眼前迎接他的禮隊剛好走過了大半,此刻他正身處于那由十二名斧槍兵構成的長廊當中,與面對面的凱瑟琳之間的直線距離不超過兩臂的距離。

  也就是說,這正好是雙方伸手出去就能握在一起的程度。

  果然,每次到了這一步就肯定是要開始詩朗誦了……聽到有詩句從納博里昂的嘴里念出來的腓特烈眨了眨眼睛。在幾年前,他這位龍騎士還有龍的時候,這些貴族間的常見應和于他而言并不陌生。只不過,他對于這些用作對白的詩篇也不過是鸚鵡學舌罷了,至于這些詩句的典故與出處那他可真就是兩眼一抹黑了。

  【哥們兒,你知道這詩的出處嗎?】

  腓特烈扭頭看向路易,正好看見他朝著自己眨著他那一雙藍眼睛。

  【這首詩以前在學校學過,但我忘了?!吭趯ΥR上,腓特烈的態(tài)度一向很坦蕩——反正不會就是不會。

  【這是赫默爾為赫馬攸斯的詩句。這位古曦洛時期有名的將軍乃是赫默爾的摯友,相傳某天大詩人赫默爾到赫馬攸斯的府上找他敘舊的時候,這位將軍正在花園里盯著因為秋天到來而日漸凋零的綠植發(fā)愁,結果當赫默爾在仆從的陪伴下來到花園里看到這一幕時,這詩句便脫口而出了——因為有了這么一個典故,至少在古諾睦第二王朝時期,這首詩就成了貴族拜訪他人時常用的開場白?!?p>  在聽了路易的講解之后,腓特烈面無表情地將視線轉移回了納博里昂身上,同時在心中感慨:見鬼,還好我畢業(yè)了,要不然我要下意識開始記筆記了!

  就在這兩個傭兵互相在用精神念力來交流學習的時候,納博里昂也沒閑著。

  開場白既然說完了,那他當然是要將一些正式的“場面話”了:“鄙人玻納帕特的納博里昂,冒昧前來,攪擾了貴地的安寧,還望您莫要怪罪?!?p>  這一回說話的時候,納博里昂確實是在有限的幾個諾秒間進行了一番思考。

  在禮儀課上,他的老師曾經(jīng)強調(diào)過:自報家門時通常有兩種模式,一是強調(diào)家族(納博里昂·杜·玻納帕特),二是在報出自身家世傳承之后強調(diào)自身(玻納帕特的納博里昂)。

  鑒于納博里昂此時造訪這座堡壘完全是處于他個人的行為,與玻納帕特家族無關,所以在躊躇了一番后,納博里昂選擇了第二種模式。

  這其中蘊含著的信息,經(jīng)驗、眼界都遠在納博里昂這個中學生之上的凱瑟琳自然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個人行為么……如此想著的堡壘指揮官凱瑟琳在經(jīng)過了不多不少剛剛好的一諾秒停頓后便也用一口極為流利地道的宮廷楓蘭柯語回敬道:

  ——

  在草長鶯飛的日子里,我們高聲歡笑。

  在瓜果飄香的時節(jié)里,我們開懷暢飲。

  在谷穗金黃的慶典上,我們縱情放歌。

  在銀裝素裹的凈白中,我們守歲追思。

  ——

  又開始了……

  雖然不得不說,眼前這位一身戎裝干凈利落的颯爽女士居然出乎意料的有著一把如夜鶯般婉轉動人的美妙嗓音,再配以朗誦詩歌時那優(yōu)雅的腔調(diào)的確是能夠帶給聽眾一些別樣的享受——但身為在場聽眾之一的腓特烈還是廢了半天的勁才摁下了自己想要翻白眼的沖動。此時此刻,他開始為“我為什么不像用胡子遮掩表情一樣用頭發(fā)遮擋雙眼”一事而感到遺憾。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首詩的出處他還真知道。這是新諾睦自立國以來第一位用拋卻了古典蘭汀語與王化曦洛語的影響,用新諾睦自己的通用鐸恩熾語來寫作的鐸恩熾大詩人彼忒萊斯克的《四季頌》。女士在此時此刻回敬以這首詩,她的含義很明顯:人們需要在正確的時間與地點中去做正確的事——而我此刻出來迎接你,就是“正確的事”。

  但這依然改變不了腓特烈覺得眼前發(fā)生的一幕幕越發(fā)無聊與尷尬的現(xiàn)實。

  締造了這片群山與大海的諸神啊……你們究竟是怎么打發(fā)這漫長而又無聊的時間的?

  在腓特烈無聊到開始用腳趾頭在靴子里摳地的時候,納博里昂卻是在腦中告訴分析著凱瑟琳傳遞出的信息。

  與固定而單一的開場白相比,應和者所擁有的選擇可就多種多樣了。而且根據(jù)他們所選的詩篇的不同,其蘊含在其中的答案當然也是大不相同甚至是截然相反的。

  不過讓腦內(nèi)的氣溫飛速上升的納博里昂稍稍松了一口氣的是,眼前這位堡壘指揮官的回應應該還沒到這種劍拔弩張的地步。

  身為本屆王立學校的優(yōu)秀學生,連腓特烈這種畢業(yè)快十來年的人都記得的詩篇,納博里昂自然也是記得的。他明白,除非眼前這位馬特家族出身的指揮官是彼忒萊斯特的鐵粉,否則她吟誦這首《四季頌》的目的就只有一個。

  仿佛是為了驗證納博里昂的猜測并沒有錯一樣,他腦子里的念頭甚至都沒有過完,眼前這位指揮官繼續(xù)用她那夜鶯般婉轉動人的聲音說道:“先哲優(yōu)美動人的詩句教導我們:要在對的時間去做對的事情。而眼下,玻納帕特的納博里昂先生,我以此地領主兼駐軍指揮官身份對身為貴客的你表示歡迎便是最正確的事情?!?p>  說完這一句話,穿著新諾睦帝國堡壘指揮官制式戎裝的凱瑟琳抬起右手握拳橫立于心口朝著納博里昂行了一個通行于西土諸領的標準軍禮(這個舉動倒是令納博里昂略感驚訝地揚了揚眉毛):“凱瑟琳··馮·馬特在此代表馬特家族,歡迎您的到來?!?p>  “能夠親身領略馬特家族的慷慨與好客,鄙人倍感榮幸?!奔{博里昂趕緊回禮。

  與此同時,腓特烈渾身上下的肌肉都肉眼可見地松弛了下來。

  然而就在此時……

  【別傻了,趕緊站好!】

  下意識扭頭的腓特烈看著路易眨著他的那一雙冰藍色眼睛一臉壞笑。

  【雙方可都還沒到“重溫經(jīng)典”的時候呢!】

  天吶!饒了我吧……

  就仿佛路易是眼前這場“考核”中隱藏的主考,隨著他在精神念力中傳出來的這一聲令下,凱瑟琳與納博里昂這面對面的主客二人忽然各自同時站好,張開右手五指貼在了自己的心口——這架勢仿佛是要把自家的心都掏出來攥在手里似的。

  然而每一個西土人都知道,這是宣誓的標準姿勢。

  于是乎,一位正式的貴族加上一位準貴族同時開口用古典蘭汀語同時吟誦起了那世代傳承的古老誓言:

  ——

  天穹之下,深淵之上,在那亙古長存的群山與海將為此見證。

  締造了群山與大海的眾神啊,他們將秉持著創(chuàng)世虹龍的無上意志為今日的誓言鍍上神圣的光輝——言出諾成為磐石,世間萬物不可侵。

  ——

  腓特烈聽到這里,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打個響指緩和一下無聊氣氛的沖動。這一段既涉及到世界又涉及到眾神的誓言乃是當年立法者西塞爾訂立的《磐石信條》的開頭。自他以后,這一段開頭也就演變成了西土人發(fā)誓時的通用開場白。

  而這兩位貴族在念誦完《磐石信條》的這段開頭語表明自己是誓約與諾言堅定不移地信守者后,照例就該共同背誦每一個新諾睦貴族在成年禮上都要吟誦的,在《磐石信條》上建立起來的《桂冠誓約》了:

  ——

  磐石,奠定萬物之基礎。

  劍盾,拱衛(wèi)文明之光芒。

  桂冠,給予一切之引導。

  磐石之上,秩序永恒。

  劍盾環(huán)繞,桂冠長存。

  因為誓約,吾等身為貴族。

  因為誓約,秩序鑄造諾睦。

  守誓言者,雖歷萬劫而無毀傷。

  違誓言者,縱居堅城卻難自佑。

  ——

  這當然不是《桂冠誓言》的全部,但卻是誓言的結尾,是對這一切精神的強調(diào)。

  等到雙方終于是將這一系列的誓言、信條、詩篇全都念完了之后,凱瑟琳忽然朝著納博里昂優(yōu)雅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臉上綻放出了得體的微笑:“歡迎來到守望者三號堡壘,先生?!?p>  “這是我的榮幸,女士?!奔{博里昂也用同樣優(yōu)雅得體的笑容與禮節(jié)接過了凱瑟琳那脫去了手套的右手,行了一個吻手禮——當然,保守起見,納博里昂的“著陸點”其實是他自己的手。

  在二人的頭頂,皎潔的銀月正在云海間散發(fā)著清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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