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分道揚鑣
秦舒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廂房，亦不知自己是怎么出的甘府，連大羽帶她回客棧，她也沒有絲毫印象。
她是穿越者，在這個時代，是沒有根的人。
自到了此處，楊昭全便和她緊緊拴在一起，成親、流放、逃亡，日子雖苦，但她總有人同行?？涩F(xiàn)在，他把她撇下了。
在這個世界里，她沒有便宜爹娘，沒有兄弟姊妹，沒有死黨密友，甚至沒有貼心仆從。
偌大一天地，人海茫茫，竟無半個可親可愛之人。
無人知她來處，她也無處可歸。
秦舒眉在房中坐了一宿，系統(tǒng)發(fā)來的熬夜警告，也沒能逼她上床睡覺。星光漸淡，朝霞初現(xiàn)，日光成束，她卻似毫無知覺，只靜靜地坐著。
“咚咚咚”
敲門聲喚醒了她一部分本能，秦舒眉將房門拉開，目光空洞，對站在外面的大羽沒有絲毫反應(yīng)。
“看這架勢，你是不準備回你夫婿身邊了?！?p> 大羽大大咧咧地進門，在桌前坐下，倒了杯茶一飲而盡，比在自己屋里還自在。
“怎么著？是準備留在這兒，還是跟我回鄂溫特？”
大羽后半句說得不情不愿，若不是來戈早和他交代過，玄猙想帶著秦舒眉，他才不想邀請殷國女子回他們部族。
秦舒眉愣了半天，像是沒聽到，并不接他的腔。
“先說好了，我們護送也護送了，這幫你尋人也尋到了，是你自己沒和他團聚，這可怨不得我們?！?p> “所以，之前說的報酬……”
“啪！”
大羽話沒說完，一張銀票便被拍在了桌上。
他抬頭看這個眼睛都沒眨的女人，將那張銀票拾起，細細拿起來看了看面額。
“夠了嗎？”
秦舒眉心里清楚，那是一張五百兩的銀票，是楊昭全昨晚塞在她荷包里的一沓中面額最大的一張，足夠她暢游大殷山水，或者買宅置地，在這世上擁有一處自己的小天地，開啟新生活。
悲傷和不甘退潮而去，熬了一夜的她反而不覺得疲憊，帶有欺騙性質(zhì)的充沛精力，如一股巖漿涌入她的大腦，將先前的無助情緒統(tǒng)統(tǒng)驅(qū)逐，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無名之火。
他拉她上賊船她便不得不上，他踢她下船她也得甘之如飴？
去他娘的新生活。既然他讓她走，她便走得遠遠的。
“爽快！”
大羽將銀票揣進懷里，看秦舒眉也覺得順眼多了。他既心情好，也就愿意再耐著性子問一遍，
“是留在殷國，還是去鄂溫特？”
“去鄂溫特?！?p> …………………………………………………………………………
延昌按著地址趕往禹興，一路幾乎日夜不停，連胯下的坐騎都換了兩匹。但也未曾在路上看到延吉和延富的身影。
待他在禹興的城墻下勒住馬時，早已經(jīng)是灰頭土臉，連領(lǐng)口都臟的看不出本來顏色。
禹興城門緊閉，城墻上衛(wèi)兵把守，整座城警戒森嚴，便是飛進去個鳥雀都困難。
城樓上官兵遠遠看見延昌孤身一騎策馬而來，待他奔到城下，官兵便繃緊了神經(jīng)向著城下問詢。
“城下何人？報上名來?！?p> 延昌高聲應(yīng)和：“吾乃彥王殿下親衛(wèi)，許延昌，特奉皇命護送庶人楊昭全前往良州?！?p> 答語送到，城樓上的官兵面面相覷，隔了不多會兒，機關(guān)轟響，城門開啟，延昌立刻打馬進城，城內(nèi)已經(jīng)候著楊昭全的不少舊部。
一颯爽青年策馬迎了上來，面上皆是焦急之色。
“殿下呢？怎么來的只有你？”
延昌一眼就認出，這是楊昭全自小伴大的心腹，蔚王身邊的第一人，吳振明。
仆從親衛(wèi)也分三六九等，延昌這類是從親兵堆里挑出來的精英，武藝過人，靠本事吃飯，但卻沒什么根基，只能算二等。像吳振明這樣，和王爺實打?qū)嵱懈星榛A(chǔ)，又素質(zhì)突出的，才算是一等。
延昌他們陪著楊昭全出生入死的情分，在吳振明面前一放，就有些相形見絀了。
吳振明雖是仆從出身，但跟著楊昭全長大，武藝詩書一樣也沒落下。楊昭全早在他及冠之時，就提過放了他的奴籍，讓他踏實跟在軍中掙功業(yè)。那是多少仆從求都求不來的好事，但吳振明卻拒絕了。
并不是他不想脫了奴籍，是他要憑著本事脫籍。先皇尚武，為激勵男兒立功，特定累計軍功可以逆轉(zhuǎn)出身，甚至升官加爵，算是給底層人留了一條通天羊腸道。
為了這念想，在戰(zhàn)場上，他勇猛異常，曾以一人之力領(lǐng)五百將士殺出千人重圍。正是這份智勇，讓他屢立戰(zhàn)功。
如今他早已脫了奴籍，升了四品奉義中郎將，他本能平步青云，卻還是堅持守在楊昭全身邊，護衛(wèi)原主周全。這次他本也要跟隨楊昭全回京，但楊昭全命他留下善后，這才主仆分離。
此等忠勇事跡，讓吳振明成為了一眾仆從心中的神話。他從奴籍逆襲為官籍的事跡，也響徹侍從圈，是無數(shù)少年仆從心中的偶像級人物。
延昌也就在京城見過他一面，還是兩位王爺相見敘舊時匆匆打的照面，這樣近距離說話，還是第一次。
但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延昌也顧不得什么偶像不偶像、神話不神話的了。他心中深知，延富和延吉的馬速絕不會慢。他耽擱了三天，既沒在路上遇見，就說明楊昭全在途中出了事。
“隊伍在寧師與良州交界處遇襲，賊匪擄走了秦娘子，重傷了郎君，延富和延吉本應(yīng)在我之前帶著郎君到此，但如今人不在…”
吳振明已經(jīng)從剛看見來人的激動的情緒中平復了下來，他領(lǐng)兵打仗并不純粹憑著蠻力，更是要動腦子。
“我領(lǐng)人順著沿線去尋，短短三日，我不信就一絲痕跡也留不下，更何況延富受訓于宮中，遇險做標記的習慣，定能將殿下找到。”
在接到皇上密令，聚集楊昭全舊部的情況下，他才不信楊昭全會真的被褫奪王爵，因此無論延昌如何暗示，吳振明都不愿更改稱呼。
“禹興城內(nèi)約有三千人，留兩千精衛(wèi)守城，我自帶一千人出城去尋，你跟不跟來？”
吳振明行事最忌拖泥帶水，他沒給延昌猶豫的機會，這便要轉(zhuǎn)身去換衣服。
“去！”
延昌雖身心疲憊，但是他們把楊昭全弄丟的，戴罪立功的機會就在眼前，他說什么也得跟著。
當下就跟隨隊伍，換下自己一身破衣爛衫，只來得及擦了把臉，便跟著吳振明一同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