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王婁仲達與臨淮王婁定遠一接到樓仲彥的消息,就馬不停蹄的從家中趕來。
尤其是性子急躁的婁定遠,他在見到婁仲彥的第一眼,便劈頭蓋腦的質問他道:
“你去見高儼了?”
“誰讓你去的??”
“不是說好再觀望些時日么??”
婁仲彥張了張嘴,望著一臉憤怒的堂兄,愣是一句話都插不上。
“老二,先別著急?!卞ш柾鯅渲龠_出聲安慰了幾句,轉頭對婁仲彥和顏悅色的問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給我們說說。”
滿臉郁悶的婁仲彥只好把他是如何被騙到武安殿,如何被高儼威脅的過程對二人講了一遍,然后又把高儼給的詔書拿給他們看。
婁家真正的主事人,其實是濮陽王婁仲達。
他不但是婁昭的長子,也是整個家族的嗣子。
按照他們鮮卑人的習俗,婁仲達在族內的話那便是一言九鼎,只要是關于族內的大事,都要經過他的點頭。
“他讓你去晉陽宣詔?”
婁昭的兩個兒子神情一下子變得嚴峻起來。
若是去了,婁氏家族在晉陽勛貴中的威望恐怕會大打折扣啊。
“那不去?”婁仲彥眼中燃起一絲希望。
畢竟他以宣詔令的身份過去,那無疑是入了龍?zhí)痘⒀?,留守在晉陽那邊的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否則如何能震懾周人?
“不去恐怕也不成嘍…”
婁仲達苦笑一聲,指了指那封詔書:
“這上面沒有陛下的印璽,擺明是高儼故意為之,我猜他想看看晉陽的人會不會遵他這封詔令?!?p> 腦袋瓜子靈光的婁定遠此時也冷靜了下來,接口對二人道:
“不錯,多半是想試探,若是晉陽遵他詔令,那還好說,但若是不遵…”
婁定遠的話戛然而止,與他兄長婁仲達一道,齊齊看向堂弟婁仲彥。
婁仲彥被他二人瞪的心里發(fā)毛,急忙問道:
“若是不遵會怎樣??”
婁仲達嘆了口氣:
“若是不遵…只怕你的人頭會被送還到高儼的桌上啊…”
婁仲彥聽罷,急忙叫道:
“那便不去,那便不去!”
他一邊說,一邊想搶回婁定遠手上的詔令,然后把這封詔令給撕了!
但婁定遠早有防備,他才剛撲過來,婁定遠便把詔書扔給其兄長。
接到詔令的婁仲達急忙伸手將他攔下,勸阻道:
“阿弟,鎮(zhèn)定些!你若是不送詔令,那高儼大概明日就會要了你的命!”
婁仲彥一聽,登時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要我如何啊??”
很難見到身高八尺的大漢哭相像他這么怯懦,婁家兄弟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一絲無語,但婁仲達還是將慟哭不止的堂弟從地上攙扶起來,勸解道:
“你既然已經答應了高儼,那就不應反悔,否則我等身死族滅就在眼前?!?p> 婁定遠也跟著說道:
“兄長說得不錯,想當初我與那和士開來往甚密,他高儼也沒見拿我怎樣,想必只要依他令辦事,他便不會為難我等,阿弟切不可將他開罪?!?p> “再者說,高儼既然已經答應保我婁家富貴,咱們也只能上他的賊船,若阿弟此去晉陽真的遇險,我婁定遠在此起誓,定會護佑阿弟家眷周全,絕不讓阿弟你斷了血脈!”
臨淮王婁定遠一番信誓旦旦的說辭,讓婁仲彥明白這晉陽他是去定了!
不去身死族滅,去了還有一線生機!
而且即便自己真的死了,那高儼也不會因此遷怒兩位兄長以及他一家老小。
想到這里,婁仲彥擦了一把淚水,從地上站了起來:
“既如此,那我就代咱們婁氏再搏他娘的一個富貴!”
婁家兄弟二人見狀,不由得同時松了一口氣。
他們一接到消息便匆忙趕來,在路上已經商議好了對策,婁仲彥必須要為家族做出犧牲,又雖然這位“堂弟”其實是阿爺過繼給二叔婁睿繼承香火的親兄弟。
送走兩位堂兄,婁仲彥到底還是不甘心。
但他也知道自己非去不可,于是他叫來下人,讓他傳信賀蘭豹子等幾位宿衛(wèi)統(tǒng)領,令他們做好連夜帶兵與自己一起出發(fā)晉陽的準備。
當一直在暗中監(jiān)視宿衛(wèi)營地的廣寧王高孝珩興沖沖的把消息帶到武安殿時,高湝等人舉杯大笑:
“大行臺這一手調虎離山玩得著實漂亮,如此一來,我等可名正言順的接管宿衛(wèi)營!”
高儼謙虛地擺手道:“都是歪打正著,歪打正著…”
見幾人開心的樣子,廣寧王高孝珩也好奇的坐了下來:
“大行臺是如何得知婁仲彥會帶著宿衛(wèi)前往晉陽?”
高儼笑著用下巴指了指高湝:
“王叔說他色厲內荏,徒有其表,于是便隨手試探了一回…”
事實上,之前高儼經高湝一提醒,早就想起婁家這些后代是什么貨色了。
個個貪生怕死的要命,偏偏一個個鬼心眼還賊多。
尤其是那臨淮王婁定遠。
當初趙郡王高睿想要上奏罷黜和士開,與他商議是否可行,婁定遠表面答應要與他聯(lián)合,結果反手便把此事告訴了和士開,并且向其索要好處,最終導致高睿事發(fā)身死。
像這種見利忘義的小人,豈會讓高儼不心生防備?
只是眼下齊國朝局未穩(wěn),手段還不宜太過暴虐,否則高儼非得讓婁家那幾個二流子知道知道花兒為何會紅艷艷!
“那就有勞王兄今夜帶羽林軍前去接管宿衛(wèi)營了?!?p> 見高儼對自己抱拳,高延宗不情不愿的放下手中碗筷,嘟嘟囔囔的起身穿衣:
“我高延宗天生一副勞累命?。 ?p> 廣寧王高孝珩打趣道:
“你這前半輩子明明一直在享受,何來勞累一說?你若不肯,那便將羽林軍的兵權交我,我代你去便是!”
高延宗聽罷,沖他啐了一口:
“呸!”
“你想得美!”
在眾人愉快的笑聲中,高延宗邁著沉重的步伐朝外走去。
只是他才剛走到門口,忽而又咚咚咚的跑了回來,當著所有人的面,把桌子中間那支眾人還未來得及分食的烤羊腿給拎了起來:
“這外頭天寒地凍的,此物就給我暖暖身子罷…”
眾人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