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工們齊聚地宮和墓道干活,顯得人浮于事,真正拿畫筆彩畫的才一半人,另一半人只干些給執(zhí)筆者遞顏料、調(diào)配顏料、挪木架、洗畫筆等等輔助的活,不少人無事可做坐在地上歇息,膽大的人四處游走參觀起了地宮和墓道。姜淑瑤因畫藝水平較高,施工部人員將她分配在地宮彩畫橫板。所有雕刻都是山水、花鳥、云紋,畫工們輕車熟路,加上盼望已久的歸期就在眼前,心情愉悅,勁頭十足,彩畫速度很快。人們干著活,一面有說有笑,還有唱家鄉(xiāng)歌謠的,整個地宮、墓道熙熙攘攘,一片嗡嗡聲。雖然每一副面容都很憔悴,但都春光浩蕩,神采奕奕,洋溢著喜悅的光彩,只有姜淑瑤陷入惶恐不安之中,警衛(wèi)室里淳于彪半露不露的話,和那句“到陰曹地府和范驪團聚去吧”時時刻刻縈繞耳畔,她一邊畫一邊不住地在心里吶喊:“范兄,你快來救我呀!快來救救我呀!”心不在焉,難免畫時出差錯,將白色的云朵畫成了綠色的云朵,恰好司馬昊在督察、韓珠、施工部管理人員和兩個差官的簇擁下走了過來,司馬昊邊走邊掃視著墻壁,看到姜淑瑤面前的團團綠云不斷擴大,眼珠馬上瞪得白更多黑更少,驚叫道:“哎哎,你怎么回事?云彩哪有綠色的!”姜淑瑤馬上清醒過來,趕忙停了筆。司馬昊環(huán)顧身左身右身后,見不到淳于彪的影子,只看到一張肌肉瓷實的蝦醬臉,用疑慮的眼神盯著韓珠,輕聲細語地說:“唉,淳于將軍又跑到哪兒去了?繪畫技藝這么差勁,怎么讓她擔當重任了呢?”韓珠尷尬地笑笑,原本蝦醬色的面部倏忽變成了暗紅,支支吾吾著:“這……她以往可是畫藝非凡呀,是什么原因呢?……”說著朝姜淑瑤吼叫起來:“專心些,下不為例哦!”。姜淑瑤心懷怨恨,卻強裝恭謙,低著頭連聲應諾。先前淳于彪一直陪司馬昊在地宮里巡視,他神情悵惘,目光呆滯,心事重重、失魂落魄的樣子,司馬昊一路喋喋不休,多次和他講話,他都如睡夢中被驚醒一般,前言不搭后語,或答非所問,后來索性悄悄溜到了一旁。他躲在離姜淑瑤較遠的角落踱來踱去,不時望望姜淑瑤模糊的身影,喃喃自語:“你娘的,活該!”每遙望一次姜淑瑤都重復這句話。因為勞工們干活勁頭十足,監(jiān)工兵士們也用不著在現(xiàn)場督促,都湊在各內(nèi)墓門口附近閑聊,皮鞭更沒了用場。
淳于姣依舊每天自由自在到處游玩,心里依舊放不下范驪,常常站在花籬墻外遙望驪山的溝溝岔岔,希望范驪出現(xiàn)在眼前。
彩畫一連進行了三天,最后這天,淳于彪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將楊爽領進地宮。這是他有生以來最不情愿做的事,無奈她是畫工總數(shù)人中的一員,名字寫入花名冊中,司馬昊又盯得緊,成為漏網(wǎng)之魚幾乎是不可能的。清早,窗綾剛剛發(fā)白,淳于彪便醒來了,一旁的楊爽仍在酣睡,他默默地凝視著楊爽:她側(cè)身躺著,頭發(fā)披散在腦后,長長的,滑滑的,光亮如沾了黑色的桐油,眼睛閉成一條縫,輪廓分明而又鮮紅的嘴唇緊抿著,均勻的呼吸使豐滿的身體微微起伏,嘴角有時抽動一下,面部有時作出微笑狀,似乎做著什么美夢。淳于彪一夜幾乎未眠,他面容憔悴,精神萎靡,目光僵滯,雙眉緊蹙使眉宇間的折痕更深更長,這時突然雙眸炯炯,咬牙切齒低聲道:“姓司馬的,你娘的真是冷血動物!”看看窗戶,白白的窗綾上已經(jīng)有了微黃的光亮,他遲疑著推了推楊爽,楊爽睜開眼,喃喃地說:“干什么呀?”翻了個身又睡去了。淳于彪又推了推她,說:“起吧起吧,時辰不早了?!睏钏环砻嫫こ颂?,接著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斜了淳于彪一眼,說:“著什么急呀!”淳于彪沉默片刻,說:“還是早些為好,本將軍還有一大堆事務呢,起吧起吧?!闭f著自己先忙著穿起了衣服。楊爽疑惑地望著淳于彪,嘟著嘴說:“你昨晚怎么啦?神不守舍的樣子,把小妹冷落的!”淳于彪愀然色變,厲聲說:“問這干什么?本將軍現(xiàn)在煩得很,當心對你不客氣!”楊爽嚇了一跳,驚異地看看淳于彪大氣也不敢出了。穿衣服時忽然想到今天淳于兄要領自己逛地宮看彩畫,心里又輕松愉悅起來,一面穿,一面哼著家鄉(xiāng)的歌謠。楊爽早就巴不得到外面游玩游玩了,她生性活潑好動,喜歡融眾,但自從來糧蔬倉庫這里居住后,淳于彪只領她到金封臺一帶游玩參觀過一回,大部分時間孑然一身呆著,在屋里作畫消磨時光。淳于彪外出履職的時候,一整天屋里屋外闃無人聲,又不敢明目張膽出去溜達,已經(jīng)畫了厚厚的一摞木板,有花鳥魚蟲,有山水人物,有房舍物品,想畫的都畫完了,連淳于彪都畫過了,重復畫已經(jīng)好幾天了。畫第一回蠻有興致,重復畫就難免枯燥乏味,坐著、睡著實在無聊煩悶,能到地宮一游,真是喜出望外。
楊爽穿好衣服時,淳于彪已經(jīng)下了榻,她望著高大寬闊的背影,嘆息一聲,喃喃道:“小妹只是不會吹簫而已,若論別的,并不比姜淑瑤差,大哥要是喜歡聽簫聲,小妹可以學,小妹一點都不笨的!”淳于彪沉默不語,好像沒有聽見,徑直出了臥室。楊爽洗漱畢要化妝,淳于彪知道楊爽化起妝來很費時間,說什么也不讓她化妝,楊爽心里很納悶、很不爽,淳于彪見楊爽心里委屈,極力克制著不良的情緒,一改過去的直爽,變得婉轉(zhuǎn)起來,說你自從來陵園工地一直是化了妝的,人們都沒曾見過你的本來容貌,你的本來容貌有一種自然樸實的美,讓他們欣賞欣賞你的自然美吧,說得楊爽心服口服,就再沒有堅持化妝,只是穿衣服講究了些,穿上了淳于彪不久前給她做的玫瑰紅褂子,皂色褲子,這套衣服她還從來沒有穿過呢。她站在大銅鏡前,旋轉(zhuǎn)著身子,左看看,右瞅瞅,末了問淳于彪:“順眼嗎?”淳于彪故意討好地說:“順眼?!睏钏犃诵睦飿烽_了花。
兵士們送早飯來了,每人拎著一個大木盒,打開盒蓋,從里面取出鮑魚、熘松仁芹菜、竹筍燉羊肉、牛肉熬粥、香椿蝦米餡白面饃饃,特別豐盛,楊爽看看滿桌子的飯菜,水滑滑的眸子閃著驚詫的光芒,笑嘻嘻地望著淳于彪:“哇,今兒為什么做這么好的飯菜呀?”淳于彪遲疑了一下說:“別問了,你就吃吧?!睏钏姶居诒肭榫w依然不佳,也就不敢再多嘴,默默地享用起美味佳肴來。她吃得很香,也吃得很多,淳于彪還將提前備好的楚貢酒拿出來——此酒屬柔性酒,楊爽竟喝了滿滿兩盞,喝得臉紅撲撲的有了幾分酒意,越發(fā)嫵媚動人了。吃過飯,馬拉篷車早已停在門口等著他兩,楊爽已經(jīng)坐上車了,忽然提出要回屋里安頓安頓,淳于彪苦笑了一下,問有什么安頓的?楊爽也不明說,默默地回到屋子。她先將一扇沒有關嚴實的窗子關好,又找來一塊薄紗將疊好的被褥蒙住,最后往花盆里澆了點水,然后又四下里看了看,覺得再沒有啥需要安頓的了,才出來與淳于彪上了車。馬車一路小跑著,不一會就到了金封臺的南外墓門前。門口早已站著四個身披鎧甲,腰掛彎刀的兵士,兵士們都好奇地打量著淳于彪身后鮮鮮亮亮的美女。淳于彪走進門口的時候,恰好司馬昊與兩個差官從里面出來,問:“領來啦?”淳于彪嗯了一聲,司馬昊的眼珠就落在楊爽的身上臉上,表情很復雜,含著好奇、憐憫、遺憾與幸災樂禍。楊爽并沒在意,而是這兒看看,那兒望望,眼睛忙得一塌糊涂,直到淳于彪催促了幾次,才跟著走進里面去。淳于彪扭回頭吩咐把門的兵士:“按朝廷的指令,履好你們的職責!”兵士們平時在淳于彪面前就十分膽怯,此時見他們的將軍神情凝重,且因憔悴面目變得丑陋猙獰,越發(fā)心里發(fā)毛,戰(zhàn)戰(zhàn)兢兢齊聲應諾。
楊爽進了地宮,淳于彪吩咐她隨便自己逛游吧,想看什么看什么,說完轉(zhuǎn)眼不見了。他按照司馬昊事先的吩咐,開始一件一件完成自己的事務,先叫來韓珠,命他抽調(diào)五百名兵士將金封臺包圍起來;安排幾個兵士手拿小紅旗,專門傳遞關閉墓門的信號;接著到東、西、南三個外墓門及三個中墓門查看每個門口是否有四名身帶彎刀的兵士把守,順便將每個關閉石門的機關查驗了一番,確保不出故障,并確定一人專門負責開關墓門的機械操作。唯獨內(nèi)墓門口沒有派兵把守,這是事先司馬昊特意吩咐的,意在盡可能讓勞工尸體遠離先皇的棺槨,以免臟污了龍體。所有事務安排完畢,恰好司馬昊派人傳過話來,讓他陪同在地宮、各墓道巡查,監(jiān)督畫工們彩畫的質(zhì)量和進度。為了提高監(jiān)工效率,司馬昊只讓淳于彪、督察王大和兩個朝廷差官陪同自己,其余韓珠、督察們和工程管理部人員分散各處,每人手里拿著白綾做的漏斗狀擴聲器,一邊巡查,一邊吆五喝六、指指點點,威風凜凜。淳于彪也拿著擴聲話筒,但一下也沒有用過。
楊爽獨自一人游逛著,先是看人,人影在晃動,人頭在攢動,熙熙攘攘的,她奇怪為什么這么多人擠在這么小的地方彩畫,而且還有不少人閑著沒事干,當初自己在彩畫房干活的時候,一眼望不到頭的畫房才不足四百人,活多人少,哪有消閑的人?想著,眼睛就瞄上了穹頂,上面深藍色底子上鑲嵌著無數(shù)夜明珠,仿佛夜空里的群星,好看極了??磯蛄耍弊右菜崂Я?,接著看裝飾華麗的棺槨,看高大厚重的石門,看拐彎抹角的幽深墓道,看一排排高高豎立的魚油燈,不時碰到督察、監(jiān)工兵士和施工管理部人員,他們都用怪異的眼神看她,有的人嘆息著對她指指點點,她只顧心里愉悅,并沒在意這些。當她看彩畫橫板和雕刻時發(fā)現(xiàn)了姜淑瑤,大聲喊:“淑瑤姐姐!”姜淑瑤也看到了楊爽,感到很詫異:“楊爽?……你也來了?”楊爽走到姜淑瑤的木架下面,說:“淳于兄領我來的,他說這里的景致很美,特意讓我來一飽眼福呢?!苯绗幰苫蟮赝d高采烈的楊爽,“哦”了一聲,見兩個督察走過來,趕忙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彩畫。楊爽說:“你先畫著吧,咱兩一會兒再見?!闭f完去別的地方游覽去了。
淳于姣騎著黑風馬悠閑自在地游蕩著,她依然一身素裝,依然手拎長矛,腰掛攮子,轉(zhuǎn)過寧清園北側(cè)的憩樂殿,看到金封臺旁有不少手持兵器的兵士。兵士們呈單行稀稀落落地站著,心里納悶,便策馬過去。順著隊伍繞行,從金封臺北面繞到西面,看到隊伍一直延伸到南側(cè),又向東繞了過去,并且發(fā)現(xiàn)人圈里每隔一段距離站著一個手拿小紅旗的兵士,這讓她更加詫異。有幾個兵士發(fā)現(xiàn)了她,用手示意她離遠些,有一個兵士好像認識她,朝她笑了笑。淳于姣湊過去問:“今天這兒有什么大事要做?”兵士說:“問你爹去,俺們也不知道。”淳于姣不再搭理兵士,也再無心思理會閑事,便催馬離去。
原估計午時前能全部完工,不料干到了未時仍未干完,畫工們就一邊干活一邊嘰嘰咕咕的喊餓,動作也慢了下來,司馬昊見狀,急忙吩咐淳于彪讓監(jiān)工的人喊話安撫,自己將白綾話筒的小口對準嘴巴,攆起肚子,邊走邊扯開細嗓門叫嚷:“師傅們,看在始皇帝功績卓著,恩德浩蕩的份上,堅持堅持,過一會兒好飯好菜好酒就送來了,各位好好享用哦!”……反反復復就這么幾句話,直將白白的臉吼喊成大紅臉,聲音越發(fā)沙啞了。監(jiān)工兵士們則晃悠著手里的鞭子,兇神惡煞地督催著。畫工們差不多都是些膽小人,忌憚自己也變成練兵場旁木頭架上的骷髏,沒一個人膽敢罷工,都在強打精神地干著。姜淑瑤感到又餓又渴,渾身疲軟,看到監(jiān)工們那幅兇樣,自然不敢停下來休息。楊爽早飯吃得好,對飯一點都沒有興趣,有興趣的仍然是眼前的好景象,她獨自走到一道內(nèi)墓門口,好奇地望著高高吊起的大石門,透過門洞向里望去,墓道里魚油燈一字排去,仿佛夜空里排列整齊的星辰。她興致勃勃地進了墓道,邊走邊數(shù)了起來,一只,兩只,三只……
又過了一會,所剩的活全干完了,勞工們開始洗手、清除沾在衣服上的顏料,便聽得有人喊:“師傅們,飯菜快要送來了,請耐心的等一等!”“飯菜快要送來了,請耐心的等一等!”……司馬昊、淳于彪、朝廷差官等人齊聚金封臺南側(cè)主墓門口,司馬昊神情嚴肅,小聲問淳于彪:“能點數(shù)了吧?”見淳于彪正盯著石板墓門發(fā)呆,皺了下眉,咕噥道:“淳于將軍呀淳于將軍!……”放大聲重復了一句,淳于彪才回過神來,顯得有些不耐煩,語調(diào)硬邦邦的說:“點吧!”司馬昊便將自己和督察們分成兩個組,兩個差官分別在各組監(jiān)督,每組外加五個兵士,又將畫工們攆成兩伙,分頭清點人數(shù)。清點人數(shù)的時候,淳于彪在墓道里匆匆而行,眼睛四處搜索著……
畫工們又累又餓,不少人懶得去清洗沾滿顏料的雙手,更不想清除濺在衣服上的顏料,就近席地而坐等著吃飯,有的人望著匆匆忙忙往外面走的人們,眼神里充滿了迷茫與困惑。督察們清點人數(shù)非常認真,好像在驗貨,一個不落地過著數(shù),畫工們以為要給他們發(fā)份飯,體力強壯還有些氣力的畫工跟督察們說開了調(diào)皮話:“官老爺們,求求您把每份飯的量估大些,俺們可是餓壞了?!薄皠e擔心,堂堂大秦哪能缺少咱些吃吃喝喝?”“言之有理,只怕是大師傅料不到咱們的肚子餓大了,少做了飯菜?!薄耙刺搱笮┤藬?shù)吧,就說數(shù)錯了?!痹捯魟偮?,司馬昊果然數(shù)錯了數(shù),身旁的一個督察小聲提醒:“是三百八十七呀?!彼抉R昊立馬瞪了畫工們一眼,煞白而細膩的面皮倏然泛出一層薄紅,吼道:“別你娘們的起混!”罵得幾個油嘴滑舌的畫工一齊耷拉了腦袋,其余的畫工笑了。姜淑瑤靠在木架的立柱上,望著就要清點過來的督察們,疑惑、不安、恐懼的情緒時甚一時。淳于彪尋找楊爽時瞥見了姜淑瑤,他放慢腳步,凝望著滿臉倦容的姜淑瑤,心里的怨恨與惋惜并存,鼻子一哼,心里說“活該!”姜淑瑤發(fā)現(xiàn)了他,立馬低下頭,咬了咬牙,恨不得從淳于彪身上撕下一口肉來。那面,韓珠倒顯得精神抖擻、興致勃勃,他正邊走邊嘴巴對著講話器在嘶吼:“師傅們,飯菜快要送來了,請耐心的等一等!”……督察們清點人數(shù)的時候,楊爽還在專心一意地數(shù)著魚油燈呢。她聽到了吵吵嚷嚷的聲音,以為畫工們在爭先恐后地領飯,以至于不遠處的督察劉不歪一個勁地喊她,竟然沒有反應。劉不歪就惱火了,罵道:“你娘那個×的,耳朵讓×厾住了?”正罵著,淳于彪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另一個督察笑嘻嘻地說:“淳于將軍,看看你那個活寶!……”淳于彪瞪了督察一眼沒做聲,撒腿奔向楊爽,見楊爽正在專心一意數(shù)燈,心情愈加沉重,立在她的身后,輕聲說:“唉,你就別數(shù)了!”楊爽停下來,扭回身見是淳于彪,嗔怪道:“數(shù)得好好的讓你給攪擾忘了!”淳于彪凝望著楊爽,伸手捉住楊爽的一只手,在手背上輕輕吻了吻,重重地嘆了口氣,突然轉(zhuǎn)身垂頭喪氣離去。楊爽朝淳于彪的背影喊:“過會兒你領我回去!”淳于彪好像沒有聽見,頭也沒回,轉(zhuǎn)眼消失了。劉不歪朝楊爽走來,嘲笑說:“嘿嘿,你好好等著吧!”楊爽一臉茫然。
將近半個時辰才清點完畢,包括楊爽在內(nèi)總數(shù)兩千零六人,一個都不少。按照司馬昊的吩咐,淳于彪、韓珠、督察署的督察、兩個差官、施工部人員及所有的監(jiān)工兵士全部來到金封臺南側(cè)主墓門前。司馬昊在幾案前正襟危坐,案上放著勞工花名竹簡,兩名差官將勞工人數(shù)、姓名核對完畢,司馬昊神情嚴肅地問:“二位差官,人數(shù)、姓名和你們備案的沒差錯吧?”兩個差官點點頭,司馬昊掃視著淳于彪、韓珠和校尉們,厲聲說:“傳我令……”只說出三個字,突然傳來一聲洪鐘般的吼叫:“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