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戴在臉上的面具
林楓三人并不知道,在幾公里外,山坡上的一座小樓里,有一雙望遠鏡一直在注視著他們。
一個男人趴伏在小樓最頂層的樓閣里,手里握著一幅雙筒望遠鏡,身前是一扇小小的落地窗,而他的右手邊,則是雜亂的生活物資。
這里是洛幫建立的一處據點,這個男人則是探子,負責監(jiān)察山坡下那一片廣袤田野里所有的動向。
男人已經在這里待了整整兩日,這兩日里,他安靜得吃飯,安靜得休憩,安靜得解決生理問題,甚至睡覺時都不會打呼?!荒茉斐扇魏芜^大的聲響,否則,只要被哪怕一只喪尸發(fā)現,心靈感應造成的連鎖反應足以致他于死地。
洛幫在這方面的人選從一開始就十分嚴格,性格不能外向,要有耐心,做事要沉穩(wěn),遇事要冷靜,更要耐得住孤寂。
可以說,每一個輻散出去的探子,都是洛幫寶貴的財富。
他們每一個人的重要性,都幾乎可以和僅僅是精于弓術的陳浩媲美。
代號叫木梟的男人,此刻正通過望遠鏡仔細打量著那座小院的場景。
從頭到尾。
望遠鏡的質量并不是很好,但也足夠看清,無數的喪尸洪流一般撲向小院,在寂靜片刻后,又仿佛水面上遇見了洗潔精的油漬,驟然散開。
而在夾雜在喪尸洪流中的那輛應該是幫里的越野車,卻在喪尸退卻后不見蹤跡。
木梟不清楚這些現象代表著什么,甚至對那輛車里或者遠處那個據點所謂的幫友產生任何意義上的同情之心。
他只是恪守著組織下達的命令,將所見事實詳細記在紙上,只等下次和幫里的定期聯(lián)絡時,將這些東西如實上報。
否則,他留在幫里享受著優(yōu)渥生活的妻子,可能在下一刻就性命不保。
使用對講機需要消耗電能,電能需要汽油發(fā)電機,而在末世中,汽油則是一種十分金貴的玩意兒,就算洛幫在這方面已經比達豐庇護所富裕不知幾何,也不敢隨意揮霍。
大當家早就下了死命令,所有汽油由二當家保管處理,所有人私下交易或者是持有,統(tǒng)統(tǒng)是死罪。
這道命令最開始頒布出來的時候,所有人,尤其是那些非原幫眾的,被虜獲進來的外人,心動的不是一個兩個。
對于嚴峻的規(guī)則,大多數的人因為畏懼而遵守,而極少數的人,則一眼就瞧見了其后的隱含的巨大利益。
市場經濟的規(guī)則強悍而無形。
就有那么幾個傻蛋,覺得自己神不知鬼不覺,選擇鋌而走險。
于是第二日,村頭那面懸掛著“洛”字旗幟的旗桿上,就被釘上了三顆驚駭欲絕或是悔不當初的腦袋。
大幫主沒有用任何額外的手段去宣揚這件事,卻讓所有人員都看到了他的鐵血手段。
于是,那些被幫眾從無數小型庇護所里,用暴力手段綁架來的人們,也逐漸偃旗息鼓。
大幫主是一個深諳人心的人,對人心的操縱無所不用其極,有時如春雨潤物,細而無聲;有時又若夏雨驚雷,起于無聲,止于暫息。
木梟做完一日的記錄后,翻過身子,就準備睡覺。
可這時,他手邊的那只對講機忽然亮起。
木梟停下手里的動作,輕輕得咳嗽了一聲,又輕聲道:“這里是木梟,請講。”
主動咳嗽,是在向聯(lián)絡員表明,自己處于安全狀態(tài),可以聯(lián)絡。
而對講機的音量,早就在分發(fā)給諸多探子之前,就已經被固定在了一個極小的地步。
但入夜后就沒有合適的聯(lián)絡時間,所以一旦日落后聯(lián)系,基本都是十分緊要的事情,但對講機里那道電流聲說出的話卻是這樣的。
“木梟,請匯報你今日的記錄?!?p> 匯報觀測記錄,是每日聯(lián)絡里的必備項目。
木梟雖然疑惑,但還是將自己在下午聯(lián)絡之后觀察到的東西一一講述。
“17:42分,在附近觀測到兩只節(jié)肢喪尸,在一起做出奇怪動作近二十分鐘,疑似喪尸間的交流現象?!?p> “18:23分,觀測到一群約莫三十只的尸鷲群啄食喪尸尸體?!?p> “19:40分,e號據點處有明火,引發(fā)尸潮,覆滅;遠處幫內越野車前去救援,疑似在半路側翻,未發(fā)現幸存人員?!?p> “20:46分,尸潮因為不明原因,完全消失?!?p> “嗯。”對講機那頭十分滿意得說了聲,又繼續(xù)問道:“喪尸狂暴的最晚觀測時間呢?”
“22:00分。”
“嗯,很不錯……木梟啊,據點覆滅和小隊全軍覆沒這種級別的消息,為何不早點通知呢?”
陡然間,對講機里的聲音陰戾起來,語氣森冷,似乎只要木梟給不出合理的解釋,他就會遭受到極其恐怖的后果。
而木梟深知,對那位大當家而言,對整個洛幫而言,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嘍啰,根本就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反抗。
所以他沉默了片刻,裝出了鎮(zhèn)定中,稍稍帶點顫抖和惶恐的聲音。
“老、老大,不是說,沒有遇上絕對的大事,或者事關自己生死的危機,不可以擅自動用對講機的嗎……”
“哈哈?!蹦穷^的上級低笑了兩聲,又繼續(xù)道:“做得不錯,你要謹記,規(guī)矩,只有規(guī)矩,才是我洛幫能夠生存的強悍之處!”
木梟連連稱是,心中松了口氣,原來將才上級只不過是故作樣子罷了,所謂釣魚執(zhí)法便是如此。
但看樣子,這種虛實結合的技巧,將那位多少帶點控制欲的上級糊弄得很不錯,至少沒給自己帶來新的麻煩。
“嗯,你算是過關了,那么恭喜你,上面下發(fā)了一個任務,需要做事穩(wěn)妥的人來接手,你愿不愿意?”
“能為幫里做貢獻,我當然愿意,就是物資嘛……”
“事成之后,幫里會多發(fā)你十日物資!”
“成!”
沒有無欲無求的人,那些所謂無欲無求的人,其實只是欲望和常人不一樣罷了。
木梟清楚這一點,他也清楚那位大當家同樣清楚這一點。
所以,所有混吃等死的人,都被抓起來進行了思想改造,實在不行的人,就被扔出去喂了喪尸。
大當家下達的命令,木梟和其他幾個幫里的走狗親自動的手。
所以即便他并不怎么在乎那十日份的物資,也并不怎么在乎那個之前整日對他打罵,在末日到來時被他發(fā)了下善心救下來的、到洛幫后卻主動給他戴帽子的所謂老婆。
木梟也依然要裝出一幅渴求甚至是貪婪的嘴臉,來掩蓋自己佛系的內心,來讓自己更好得融入這一個處處都讓他覺得壓抑瘋狂的集體。
很多時候,他都想過要不要脫離這個集體,但無數次思慮后,他都默默放棄了這個想法。
不僅僅是背叛的代價承擔不起,更因為是他一個人,想要在喪尸遍地的城市里生存下來,幾率無限趨近于零。
對講機的沙啞笑聲足足持續(xù)了半分鐘。
“你小子還是這幅老樣子,一聽到好處就干脆得厲害,那你就聽好了?!?p> 陰惻惻的聲音繼續(xù)響起。
“你看到的那輛越野,并不是我洛幫的車,而是達豐的雜碎搶奪的戰(zhàn)利品,這是對我洛幫赤裸裸的挑釁!而那個膽小鬼庇護所里,似乎出現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能夠號令喪尸,就在你看到的那輛車里!”
“現在,我以大當家的名義要求你,和其他四個觀測區(qū)的觀測員一起,不論動用什么手段都行,殺掉他們!”
木梟的眼神,陡然間明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