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寧寧別哭
住院大樓人來人往，段小舞連忙上前查看松子的情況。
松子并沒有一直坐在地上，過了半分鐘，他突然站起來了，好像剛才哭的人不是他一樣。
他回頭望向住院大樓，又對段小舞說。
“嫂子，她有爸爸媽媽了，還有一個哥哥。”
松子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但段小舞知道，他心里是真的在為宋野子高興。
段小舞輕笑一聲。
“那你以后可不能再懟她了，現(xiàn)在野子身后，可不止我一個人給她撐腰了?！?p> 松子低頭看著地面，眼淚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我哪敢吶，以后都不敢了?！?p> ……
馮準(zhǔn)從病床旁邊的小柜子里，拿出一個已經(jīng)掉色成了白色，只隱約還能看見一點(diǎn)點(diǎn)粉紅的毛絨小狗。
宋野子和馮一安就站在他身后，看他像捧寶貝一樣，兩只手把粉白色的小狗拿出來，遞到宋野子手上。
“這二十幾年，你媽媽只要沒事就抱著這個小狗。我洗過很多次，所以都掉色了，上電池的地方也已經(jīng)壞掉了?！?p> 宋野子有些茫然，她對這個小狗沒什么印象，只覺得拿在手上有些沉重。
但其實(shí)這只小狗才半斤不到。
馮一安看著宋野子手里的小狗，輕聲道。
“小時候你喜歡這些，毛茸茸的東西，我給你買的，可是我買回來，你已經(jīng)不見了……”
“就是這個小狗嗎？”
宋野子看著手里眼睛都已經(jīng)松掉的小狗。
因?yàn)橐粋€玩具小狗，轉(zhuǎn)眼就丟了妹妹，那時候的哥哥，心里該有多絕望呢？
她抬頭看著馮一安，馮一安的臉上沒有多少悲傷的感情，反而是出奇的淡定。
“對不起，如果我小時候，不要玩具……”
“別說對不起。”
馮一安伸出大拇指，輕輕抹去宋野子臉上眼角的淚水。
“野子，你永遠(yuǎn)不要跟我說對不起?！?p> “寧寧……”
床上的人閉著眼睛呢喃了一句，三個人的的視線立即轉(zhuǎn)向病床。
宋野子連忙跑到病床邊，緊緊握住李淑意的手。
之前馮一安說過李淑意的病情，但宋野子也只是了解大概。
她轉(zhuǎn)頭問馮一安。
“阿……媽媽的病現(xiàn)在還能治嗎？”
馮一安皺著眉，視線看向李淑意的時候，嘴唇緊抿著。
好一陣之后，他才輕聲回答。
“在國外治療的時候，醫(yī)生說要讓她打開心結(jié)，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她一直思念的人送到她面前?？赡菚r候我們還沒有找到你?！?p> 馮準(zhǔn)坐在旁邊的陪護(hù)床上，紅著眼睛開口。
“你媽媽最大的心結(jié)就是你，一開始我和你哥哥，甚至專門找了人，想讓她代替你留在你媽媽身邊，但也沒有任何好轉(zhuǎn)。”
馮準(zhǔn)看向自己妻子的時候，眼中滿是心疼。
“前段時間，她的身體也出現(xiàn)了問題，長期的壓抑和精神失常，傷害到了她的肝臟和胃，但她不肯配合治療?！?p> 宋野子握著李淑意枯瘦的手。
“所以，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嚴(yán)重了，是嗎？”
馮一安點(diǎn)點(diǎn)頭，不想承認(rèn)但又不得不承認(rèn)地說。
“是，如果這種情況持續(xù)再久一點(diǎn)，恐怕會演變成胃癌早期?！?p> 精神類藥物對人身體的副作用宋野子也知道，壓力最大的時候，她也服用過一些，只是她沒想到，李淑意已經(jīng)嚴(yán)重到了這個地步。
幾人正說著，床上的李淑意緩緩睜開了眼睛。
宋野子立馬湊上前去，手里還僅僅握著那只沒什么溫度的手。
“媽媽，您醒了。”
一直以來，宋野子都對身邊的人抱有戒心，過分親近的關(guān)系對她來說，帶給她的不是幫助，而是負(fù)擔(dān)。
除了段小舞，宋野子不會主動親近任何一個人。
在宋家的時候，她曾幻想過，一家人其樂融融是什么模樣?？墒窃谒尉瓣柍錾?，她就再也沒有想過了。
宋父宋母偶爾的關(guān)心，都要讓她別扭好幾天。
她一直以為，自己就是一個異類。
可后來，松子，松子媽媽，再到現(xiàn)在的馮家人，她的親生父母，都讓她打破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原來她不是害怕親密，只是在得不到的時候，自己欺騙自己的一種假象而已。
血緣真的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
明明李淑意并沒有正式和她交流過，但是坐在李淑意旁邊，看著她虛弱的臉，宋野子就想湊上去，撲進(jìn)她的懷里。
李淑意的眼睛慢慢聚焦，在看見宋野子的一瞬間，像是受到了驚嚇，手猛地往回一縮，藏回了被子里。
再轉(zhuǎn)頭看見馮準(zhǔn)和馮一安的時候，才又稍微放松了一點(diǎn)。
馮一安快步走到李淑意床前，彎著腰在她耳邊輕語。
“媽，是寧寧，我們找到寧寧了，您看。”
他指著宋野子，聲音溫柔得像水一樣。
馮準(zhǔn)也湊到李淑意身邊，親了親她干燥的嘴唇，柔聲道。
“親愛的，你看，我們的女兒長得多好看，這次我沒有騙你，真的是寧寧?！?p> 李淑意的眼睛在三個人之間來回轉(zhuǎn)動著，腦子里似乎在思考他們說話的真實(shí)性，又像是沒聽懂他們兩人在說什么。
在看見三個人都紅紅的眼眶時，她的眼眶也跟著紅了起來。
“寧寧……寧寧……嗚嗚嗚……寧寧……”
這些年，她的語言能力幾乎都要退化了，唯一能記得的，就是開口叫寧寧，和一些簡單的句子。
宋野子看她的手再次伸出來，在空中胡亂抓著，連忙又緊緊握住。
“媽媽，您看看我，我就是寧寧，我喜歡毛茸茸的小狗。哥哥給我買玩具，所以我才被人販子帶走，但是現(xiàn)在我回來了，您看看我，媽媽。”
宋野子的眼淚滴在李淑意的手上，李淑意像是觸電一樣想把手往回縮。
但是在看向宋野子的時候，她往回縮的手卻停住了。
緩緩掙開宋野子的手掌，她把自己的手背靠近唇邊，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
宋野子看她這個樣子，眼淚還在止不住往下流著。
忽然，李淑意坐了起來。
馮一安連忙扶住她的背。
她捧起宋野子的臉，沒有說話，剛才泛紅的眼眶里也流下了淚水。
宋野子沒有動，就這么任由她在自己的臉上撫摸著。
這是來自母親的手掌撫摸的溫度，她已經(jīng)太久沒有感受過了。
眼淚從眼眶中流出，又流到李淑意手的縫隙里。
李淑意突然皺了眉，癟了癟嘴，委屈的，有些沙啞的聲音從她嘴里發(fā)出來。
“寧寧，寧寧……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