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又是女娃
這天下午，王孟碧大著肚子坐在堂屋問女娃。
“丫頭，想不想吃魚??？”
女娃臉上紅紅的，臟臟的手里拿著一根油麥菜的葉子。
聽到王孟碧的話，她先是看看自己手上的青菜葉子，又怯怯地看向王孟碧。
輕微地點點頭，眼神里帶著些許害怕又有點疑惑。
太久沒吃過魚肉，小孩兒好像已經(jīng)快忘了魚是什么，只依稀記得味道很好，香的。
王孟碧撐著腰站起來，朝女娃伸出了手。
“走吧，我們?nèi)ズ舆厯启~?！?p> 看著擺在自己眼前的這只手，女娃有些害怕地后退了兩步，但下一秒，又被王孟碧牽住。
王孟碧穿著一件黑黑的棉服，肚子被厚重的衣服裹住，顯得更大了。
而小女娃卻沒有穿這么多，只是一件短短的襖子，小手被凍得通紅。
走出來很遠(yuǎn)一截，又有很多山路，王孟碧自己走累了，也不拉著小女娃了。
“走快點，慢死了?！?p> 她似乎有些腰痛，皺著眉看向身后已經(jīng)喘著氣快要跟不上的女娃。
女娃心里還想著魚肉，沒有注意到王孟碧臉上嫌惡的表情。
可是撈魚為什么不去村邊的小河溝，而是要來這么遠(yuǎn)的地方呢？女娃想不明白，也不敢問。
終于走到山的另一邊，一個小河溝面前。
王孟碧指著小河說。
“你看，這里面就有魚，都是大魚?！?p> 小女娃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我下去撈?！?p> 她說著就想彎下腰脫鞋，又被王孟碧拉住。
“誒等等。”
王孟碧左右看了看。
“沒帶框子，我去找框子，等我回來你再撈魚啊，就在這兒別動，不許跟上來啊，聽話才有魚吃！”
女娃瞪大了眼睛重重地點頭。只要自己聽話，今晚就有魚吃了。
看著王孟碧的背影越來越遠(yuǎn)，直到變成一個小小的點。
小女娃站累了，就坐下來，一雙手肘撐在膝蓋上發(fā)呆。
餓得狠了就用她被凍得通紅的小手捧一點河里的水。
天擦黑的時候，王孟碧終于回到了村子里，夏三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她很久了。
“怎么這個時候才回來？做點兒事這么慢。”
看見王孟碧推開那個用竹子編成的院門走進(jìn)來的時候，夏三往地上啐了一口，又猛地在自己煙桿口一吸，然后突出一口白氣。
王孟碧拍了拍自己的腰，皺著眉不悅道。
“你個狗東西倒是就知道說，我大著個肚子要去扔了那個小蹄子，不得找個遠(yuǎn)點的地方？不然她要是自己找回來了怎么辦？”
夏三不想再聽她多說，只擺擺手讓她快去灶房做飯。
王孟碧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又捶著腰去廚房做飯去了。
“你找的地方靠譜嗎？那小妮子真的不會再跑回來？”
坐在餐桌上，夏三左想右想還是不放心。
王孟碧往嘴里扒拉了一口白飯。
“放心吧，我把她帶到西山溝里去了，那地方晚上說不定有野狼，她自己跑不出來的?！?p> 夏三用筷子夾起一塊帶著脂肪泡肥肉，眼也不眨就塞進(jìn)了嘴里。
“就是浪費了我的錢，早知道懷兒子這么容易，當(dāng)初那個小丫頭就不應(yīng)該買回來。什么茅山道士，都尼瑪不是好東西?！?p> 王孟碧白了他一眼。
“現(xiàn)在不是有兒子了嗎，還念叨這些做什么？那些錢花了就花了，就當(dāng)是為我們兒子花的?！?p> 兩人吃完了飯，熄了燈上床，和往常一樣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事后王孟碧和夏三都沒有再到西山溝那邊去看過，他們這里離城里有兩座山，西山溝再翻過一座山就是進(jìn)城的路。
但他們都不相信一個小娃娃會自己一個人找到去城里的路。
保不齊那個女娃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jìn)了哪頭狼的肚子了。
夏三和王孟碧兩人，就像家里從來沒有女娃出現(xiàn)過一樣。
王孟碧在家做家務(wù)做飯，偶爾出門溜溜彎。夏三每天在田里中菜種糧食，早出晚歸。
一切都有條不紊。
王孟碧的口味也一直沒有變，還是喜歡吃酸的。
村子里的人不太喜歡他們一家子，但都知道王孟碧肚子里懷的是一個男娃。
在那個信息閉塞的村子里，沒有人懷疑。他們都是從各種偏方或者身體特征中看出孕婦肚子里胎兒的性別。
雖然有時候胎兒生下來的性別會和大人想的有所不同，但也沒有人懷疑酸兒辣女這個定律，他們只會懷疑，是不是這個人懷孕的時候沖撞了什么，才會讓原本應(yīng)該是兒子的肚子，里面竟然變成了女兒。
夏招娣出生后，那些人就是這么說的。
助產(chǎn)的產(chǎn)婆從王孟碧家里出來后一個小時全村都知道了，王孟碧生了一個閨女。
夏三憤怒地把桌上敬祖先的碗都拂到地上，屋里的小奶娃哭聲十分微弱，但夏三心里的火也隨著小娃娃的哭聲越來越大。
“哭哭哭，哭個屁！死丫頭片子，生下來就只知道哭！老子一刀砍了你，說不定還能生兒子！”
王孟碧此時虛弱極了，只躺在床上動都沒力氣動。
夏三說著，真就轉(zhuǎn)回灶房拿了一把已經(jīng)帶缺口的菜刀過來。
“老子一刀砍了你！”
王孟碧終于再也忍不住了，抓起旁邊的一個枕頭就朝夏三的頭上砸去。
“你個殺千刀的，你想做什么？”
“我讓她死！”
王孟碧坐起來，把旁邊用藏藍(lán)色的絨布裹起來的小嬰兒抱在自己懷里，眼淚止不住地流。
“你殺了她，就不會有兒子了?！?p> 夏三當(dāng)即愣住了。
他直直地看著王孟碧，王孟碧虛弱地?fù)沃斑叺拇布茏印?p> “我從懷孕到生她都喜歡吃酸的，為什么會生出一個女兒？你忘了之前那算命的道士跟我們說了什么嗎？”
王孟碧抹著眼淚。
“肯定是我們把女娃丟了，所以報應(yīng)就來了。我早先看著那女娃不舒服，就把她丟了，現(xiàn)在看來，是報應(yīng)來了啊！”
她說著說著，眼淚又掉了出來。
“你現(xiàn)在把這個也除掉了，那我們的兒子從哪里來？”
夏三的手垂了下來，他轉(zhuǎn)身低著頭走出房間，嘴里不斷念叨著。
“難道真的錯了，要女娃來引路，男娃才會來？”
兩人心里越來越堅信，是自己沖撞了神明，所以才會被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