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姝走的時候，還不忘把俞氏的那些話本都拿走了。
此時，天色已完全黑沉，寒風拂面，草蟲亂鳴。衛(wèi)姝感覺自己像是走在水中，微涼的觸感滑過指尖，溫度被一絲絲抽走。
清芷把手中一直抱著的披風為衛(wèi)姝披上，衛(wèi)姝展開笑顏道:“還是你心細，不像秋蟬那個愣頭青?！?p> 清芷見狀，松開了緊鎖的眉頭，“小姐真是不一般，這個時候了，還不忘打趣秋蟬姐姐?！?p> 衛(wèi)姝也覺得奇怪，每每置身于這些后院爭斗時，她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好像看戲一般，與自己無關似的。
但讀那些書中古事，看到那些君臣情誼，家國情懷，君子之交，她卻可以哭得肝腸寸斷，好像就發(fā)生在自己身邊似的。
哪怕是和尤敏數(shù)數(shù)天上的星星，教尤敏打打落子，一起蕩秋千，撿落花，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她都能感受到真實。
秋蟬正端正地守在房門外。
衛(wèi)姝問道:“浩兒睡了嗎？”
“回小姐，二少爺開始一直反抗，想跑出去，后面只是一直哭，現(xiàn)在還沒停?！?p> “你們不用進來，在外守著吧?！闭f罷，衛(wèi)姝獨自走了進去。
衛(wèi)永浩正趴在床上，埋頭嗚咽著，肩膀微微顫抖，他還沒長大成人，肩膀顯得如此瘦小。
衛(wèi)姝溫柔地拍了拍弟弟，說道:“浩兒，別哭了，會傷身體的?！?p> 衛(wèi)姝明白，對她來說，這并不是一件大事，她對這個家本就看得很透?？蓪δ暧椎牡艿芏?，這無疑是難以接受的，一直當做溫暖的，當做依靠的家庭，可能就此分崩離析。
衛(wèi)永浩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可憐兮兮地說道:“我再不想理你了，你不是我姐姐，娘親做出這樣的事，她也不配為娘了！”
“那柳姨娘就是好人嗎？”
“柳姨娘一直對我很好?！?p> “每次娘親責罵你幾句，她就來挑撥離間，天天鼓舞你惹娘親生氣，這算什么好？”
衛(wèi)永浩還是不信，柳姨娘溫柔平和，并不像姐姐說的有那多心眼。
衛(wèi)姝繼續(xù)說道:“剛才下人來報，柳姨娘正跪在祖母的院中，等祖母明天禮佛回來。她真是，一刻也等不得呢?！?p> 柳姨娘不是說她不會告訴任何嗎？衛(wèi)永浩一臉不確信。
衛(wèi)姝看了一眼弟弟，說道:“若這件事真被捅出去，娘親的下場自不必說，你也會受到牽連。爹爹素來不喜你和大哥，柳姨娘又有四弟，四弟雖年幼，卻討爹爹歡心，保不齊將來她被抬做正室，四弟便成了嫡子，你和大哥可就身份尷尬了?！彼斎恢懒棠镅诀叱錾?，難以抬正，故意如此說。
衛(wèi)永浩果然臉色鐵青，想到那個低賤的雜種踩在自己頭上，就氣不打一處來，“可娘親畢竟做出這種事，她死有余辜，我才不要幫她掩飾，忍受這種豬狗不如的娘?！?p> “浩兒，你為什么小小年紀就如此惡毒呢？”
為什么姐姐要說自己惡毒，明明錯的是娘親，衛(wèi)永浩傷心極了。
“平日里你總和大哥鬧矛盾，和姚姚爭搶不休，我原以為你本性善良，只是小孩心性，卻不想你如此惡毒，一直記恨著這些小事，想毀了他們二人?！?p> “不是……不是這樣的，我沒有！”衛(wèi)永浩哭得更傷心了。
“大哥每次和你爭吵，都會暗自懊惱，怕你傷心，叫我去安慰你。姚姚也是，從來不記你的仇，第一個繡的荷包都要送給你。”
“你分明就是，幫著一個外人，要毀了我們，姐姐真是白瞎了眼，白對你好了。好幾次爹爹打你，姐姐都攔了下來，鞭子差點打在姐姐身上，可姐姐都不在乎，誰知，你卻這樣薄情，完全不把我們放在心上?！毙l(wèi)姝說著，哭得不勝凄慘。
當年娘親也是這般，用感情，用負罪感，用眼淚，來控制衛(wèi)姝，如今衛(wèi)姝也是這般，用這樣的手段對付一個孩子，她活成了自己最惡心的模樣。
衛(wèi)永浩想起姐姐用瘦弱的身體，緊緊抱著自己，毅然決然地為自己擋鞭子，不禁哭得更兇了。
“你難道想為了一個假惺惺的外人，看姐姐被夫家嫌棄，被婆母責難，郁郁而終嗎？你難道想看到姚姚，被人挑選，不情愿地嫁給一個低劣之人，痛苦一生嗎？我們平日是對你不好嗎？你說呀，何以如此惡毒？”
衛(wèi)姝哭得很兇，幾乎喘不上氣，手也開始發(fā)抖，看上去十分艱難。
衛(wèi)永浩想起姐姐還在養(yǎng)病，自責不已，他從未想看到姐姐和姚姚這樣下場，哭著說道:“姐姐……姐姐別哭了，我聽姐姐的就是?！?p> 衛(wèi)姝聽完此話，漸漸平復了情緒。拿出在俞氏那偽造好的書信，墨跡很新，遞給弟弟，說道:“你只說你和娘親鬧了矛盾，柳姨便趁機給你這些，對你心疼不已，責怪娘親太過嚴厲?！?p> “還哄你說，這只會讓娘親吃些苦頭，以后再不敢胡亂罵你，叫你裝作是從娘親那里翻到的?！?p> “可你來找姐姐的時候，不小心泄露了此事，和姐姐發(fā)生沖突，砸碎了姐姐的花瓶。明白了嗎？”
衛(wèi)永浩含著淚花，點了點頭。
衛(wèi)姝不放心地再對了幾遍細節(jié)，衛(wèi)永浩都一一配合。
衛(wèi)姝溫柔地了摸了摸弟弟的頭，說道:“若爹爹回來，少不得又要打你，你可千萬要忍住，為了姐姐、姚姚，還有大哥?！?p> “姐姐知道，浩兒是男子漢，是乖孩子，好嗎？到時，姐姐也會努力護著你的?！?p> 衛(wèi)姝極盡溫柔地幫弟弟擦拭著眼淚，哄弟弟睡下，“乖孩子，好好休息吧，你永遠是姐姐的好弟弟，姐姐是你永遠的依靠?！?p> 衛(wèi)姝幫弟弟掖好被子，疲倦地起身，熄了燈，走出房門，兩個丫鬟還站在門外。
“秋蟬，辛苦你今晚繼續(xù)盯著二少爺吧，我知道，你素來可靠?！毙l(wèi)姝微笑著。
秋蟬福身道:“是，小姐?！贝_實辛苦，她都有些懷疑小姐是為了報平日的仇。
衛(wèi)姝腳步有些不穩(wěn)，伸手扶住了清芷，說道:“去陶怡居?！?
衛(wèi)姝是個挺復雜的人，不知道讀者大大們覺得她怎么樣，歡迎提出各種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