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了拂衣去，游山玩水，也不趕時間，胤禩確確實實認(rèn)真體會到這個時代的風(fēng)俗民情。
等晃晃悠悠回到順天府四九城，已是秋高氣爽，城外農(nóng)田隨處可見稻農(nóng)忙碌的身影。康熙也從避暑山莊回到紫禁城中，由胤禩執(zhí)筆的奏折就擺在他龍案上，一個個小篆蒼勁有力，頗有文人風(fēng)骨和氣節(jié)，讓皇帝看了稍感欣慰。
回到孝賢郡王府，胤禩只剩下十分簡單的日常，侍弄侍弄大老婆和小老婆，偶爾看看情報，緊跟天下時事。
目前，韻袖坊的情報網(wǎng)自北至南、自西至東，覆蓋大半個天朝疆域。從已收復(fù)的準(zhǔn)格爾汗國到廣東瓊州府，從川蜀地區(qū)到高句麗平壤，都有韻袖坊商人的影子，生意也不再局限于單一的清潔用品，走私精鹽、糧食、布匹到正規(guī)的毛皮、物料。
比如才九月末，胤禩就看到一個讓他開心的事情。
朝鮮王國全國災(zāi)荒，今年秋天可以說是顆粒無收，李氏王朝連一丁點賑災(zāi)糧食都拿不出來，估計到民年這個時候，整個朝鮮將會至少餓死一半國民。
要問八爺最討厭的國家是哪個？
在大洋彼岸還沒建國的算一個，其次就是現(xiàn)在的倭國和朝鮮，也就是未來的日本和朝韓。
回到災(zāi)荒這個消息，要是明年是在挨不下去了，李?絕對會向大清朝廷求援，畢竟朝鮮現(xiàn)在算是清朝的附屬國，幫助小弟渡過難關(guān)，當(dāng)大哥的自然當(dāng)仁不讓。
想到這點，八爺那一點小開心，立刻就被一盆冷水澆滅。
進入臘月，天氣冷的刺骨，四九城幾場大雪后，路面上都是厚厚的堅冰，踩在上面一不小心就會滑倒——現(xiàn)在的氣溫，可要比幾百年后嚴(yán)酷更多。
通常順天府衙會組織弁兵處理積冰，可沒幾天又是一場大雪落下。久而久之，只有紫禁城午門外，大臣們上朝的必經(jīng)之路，還能看到路面的顏色。
這種鬼天氣，如果不是康熙要求上朝，胤禩還真不想在出門。
房間里燒著碳，暖烘烘的，躺在床上也就不想動了。走出房門，那寒風(fēng)就一個勁往衣服里面鉆，更別說進宮后動不動就是跪：見到皇帝要跪、見到高位妃子也要跪、凡是看到長輩必須跪下請安，膝蓋都會被凍出毛病來。
洺玥讓人縫了兩對護膝，里面用棉花填充，讓胤禩只要入宮就綁在膝蓋上，用褲子遮住，這樣無論跪多久，膝蓋都不會受傷。八爺卻擔(dān)心的是另一個問題，因為從小跪到大，到現(xiàn)在不僅有些八字腳，而且骨骼發(fā)育也在向羅圈腿靠攏。
這可把注意個人形象的胤禩嚇了一跳，腿部鍛煉、矯正也被他提上日程——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走在街上，十個八旗子弟中至少十一個，腿部骨骼多多少少都會畸形。
對此胤禩絕對感到深惡痛絕，以后若是有機會，請安之類的陋習(xí)絕對要取締掉。
過完年，才入二月，朝鮮王國果然派來使團，帶來李?的求援奏折，上面寫的是可憐兮兮、凄凄慘慘，他是這樣賣慘的：
皇帝萬歲爺，你千萬要救一救小弟我啊，去年全國受災(zāi)，真的是顆粒無收，百姓和王宮里連一粒米都沒啦，漢城內(nèi)外、四面八方道路上都是餓死的尸體，求你送點兒糧食過來救救災(zāi)，最好再派點人來幫我們疏通疏通農(nóng)田溝渠。
康熙當(dāng)著使團的面，把走著看完，接著給朝堂上大臣們傳閱。
不一會兒就傳到了胤禩手上，通篇看完，八爺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您還知道您是大清的一條狗吶？康熙爺早些年剛親政時就打過一次蒙古，那時候三番五次讓朝鮮派兵支援，就是這個李?一口回絕的，現(xiàn)在有難倒是想起上頭還有個主子？
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真是不要臉。
若是八爺當(dāng)上皇帝，別說救援朝向李氏王朝了，沒派兵把這個國家滅咯，都或許是因為空不出時間來——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鼾睡？尤其是李氏王朝這種跳梁小丑。
但對康熙來說，朝鮮王國并沒有做什么很對不起大清的事情，幫幫小弟對他而言，是有利個人聲望的事情。
“都說說看，你們的看法?！?p> 康熙發(fā)話了，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欲言又止，有人抬著頭好像不想發(fā)表意見——這是正?，F(xiàn)象，皇帝還沒表達之前，這些官場老油條一個個都選擇沉默，畢竟誰也拿不準(zhǔn)康熙心中是什么想法，都怕自己說錯了什么話。
不過，有那么幾位德高望重的大臣，是不會在乎康熙心里想什么的，說錯話也無所謂，只要大膽把自己心中想法提出來就行，至于皇帝會不會采納，那就不關(guān)他們的事兒了。
以張廷玉為首，他踏前一步，不卑不亢道：“萬歲爺，臣以為救災(zāi)一事需三思而后行，我大清南方糧倉省份，這幾年也是連續(xù)遭受汛情，農(nóng)田不知被淹沒多少，各省糧倉就沒有滿倉的年份，國庫情況和各省份也沒差別。
這朝鮮國王開口就向萬歲爺要糧十萬石米，怕是把河南、直隸、山西、山東這幾個省份掏空，都拿不出來。而且，這要去的糧食，他們也沒說什么時候歸還。依臣之見，此事就此作罷?！?p> 這位老臣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我們自己國家糧食儲備都不夠，哪里有余糧做好人送給別的國家？如果真的要給，也只能是借出，借出必須有歸還。而且十萬石米是別想的，十萬石米還不得十幾萬石谷子才能打出來？就算砍一半，恐怕也要掏空北方至少兩個省份的糧倉。
所以，皇帝你自己看著辦吧。
當(dāng)然了，十萬石米對大清來說其實是小意思，國庫里現(xiàn)在就有不止這么一點，各省單單只漕運只需要十幾條船，就能湊出這些糧食。只是張廷玉個人不想如此便宜了朝鮮王國。
一番話說完，朝鮮王國使團是一個個盯著張廷玉，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半數(shù)大臣都松了口氣，要無償拿十萬石白米給其他國家賑災(zāi)？就算不是他們家的糧食，也會心肝脾肺腎通通疼上十天半個月。
胤禩就差沒有鼓掌大喊‘老張啊，你說的真好’，心里不知道有多樂。
就這件事的看法，八爺是和張廷玉站在同一陣線的。
借糧可以，送糧面談。
但胤禩多少也知道康熙的性格，這個人吧，太要面子，寧愿活受罪也不能丟了面子，尤其是在小弟面前。
但聽完張廷玉的話，皇帝也開始思索起來。
朝堂上沉默了有一炷香，康熙才開口：“張廷玉，為朕擬旨吧?！?p> 就有小太監(jiān)端上筆墨紙硯，張鴻緒也急忙開始研墨，張廷玉緩緩走到龍椅旁的小桌邊，提起毛筆等著康熙口諭。
“遣戶部郎中往天津，節(jié)流河南漕運兩萬石米面等，以商船運出大沽口，至山東登州加運一萬石米，拔運至朝鮮平壤，再送往漢城協(xié)助賑災(zāi)。”
這道圣旨直接給朝鮮王國送了三萬石糧食，而且是舂好的精米，真值得其他人夸一句慷慨大方了。至少歐洲那些國家，就算是兄弟國家之間，都不會在對方危難時伸出援手，沒趁你病發(fā)兵打你就不錯啦。
末了，康熙還給了張廷玉一個眼神，這輔佐皇帝幾十年的老臣立刻心知肚明，對朝鮮使團開口：
“諸位可以放心回去告訴你們國王，我大清對此時絕不會坐視不管，但我泱泱天朝不比你們小國小家，有幾萬萬百姓需要朝廷養(yǎng)活，如果三萬石米還不夠賑災(zāi)的，隨時可以開口借糧?！?p> 這老臣把‘借’字加了重音，生怕朝鮮使團的這幾人耳聾，渾然不在意對方目光中的怒火。
胤禩看到那幾人表現(xiàn)，心里說不出有多少厭惡。
別人肯借糧給你，臉上還一副不情不愿，好像對方欠了百八十萬兩銀子的表情？說句白眼狼都是高看了這群人，簡直狼心狗肺、牲口或許都比他們更懂得感恩。
真想讓韻袖坊的人，將朝鮮使團直接在歸途中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