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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莊殺手事件始末

結局3

山莊殺手事件始末 .Lin 19039 2022-12-21 09:57:45

  嘭!血花四濺,一名打手斃命當場。

  死掉的打手被扔到了人群中間,蓋住了下面的張鑫兩人。

  刀光起伏后,打手才發(fā)現(xiàn)砍錯了人。一出神間,人影閃過,一個打手后頸鮮血狂噴,捂著脖子就軟了下去。

  “是剛才的家伙!”另一個打手剛來得及喊出一句,人影乍現(xiàn),手腕被捉,牽引之間,打手失去平衡,飛起的一刀被對方躲過,接著就是喉頭一甜。

  “殺了他!殺了他!”又倒下一人后,打手們呼呼亂叫,和來人斗成一團。張鑫推開身上的死尸,抄起地上兩把亂刀,加入戰(zhàn)圈,專挑打手們疏忽的間隙砍,一來二去,站著的人越來越少,血跡越來越多……

  終于砍翻了最后一個打手,張鑫才來得及喘口氣,打量趙財。

  趙財滿身都是血污,已經(jīng)辨不清一路上殺了多少人。一片猩紅的臉上,只有兩只眼是黑白的,此時他緊緊盯著地上的女孩,啞著嗓子:

  “為什么還不走?

  老爸?!币炼嗵m被張鑫攙扶起來,捂著肚子。

  “都什么時候了,你看不到著火了嗎?還不走?”趙財?shù)穆曇艉苁瞧v,夾雜著許多說不清的東西。

  “你還在這兒,我怎么走?”伊多蘭犟嘴。

  “剛才追兵是你引開的?”趙財問。

  伊多蘭沒置可否,只是喘著氣。

  “胡鬧!”趙財掩不住憤怒,“你知不知道剛才多危險?”

  “放這些家伙追著你就不危險了?”伊多蘭立刻頂回去,“你要是還擔心我,就別留我四處找你!”

  “你……”趙財永遠都說不過女兒,半天,只得狠狠嘆氣,語氣軟下來,“你受傷了?”

  “沒大礙,我們快走。”伊多蘭皺著眉咬著牙,胳膊從張鑫手里抽出來。

  “你去哪兒?”張鑫有點凄愴,問。

  “我?guī)x開這兒,你最好別管。”趙財攥著刀,往伊多蘭和張鑫中間擠了擠,擋住了張鑫,血污蓋著表情,看不清他的臉。

  “老爸,別這樣,他救了我。”伊多蘭說。

  “你還知道我救過你?我三番五次救了你,連我自己都顧不上,你呢?”張鑫萬念俱灰,口無遮攔,“事前逞能,陷進危險,沒人幫忙,我做什么都對,現(xiàn)在遇上了依靠,就避我像瘟神。你知道你這樣像什么嗎?X婦!X女!夜總會時我怎么就沒看清你這張嘴臉,你在那種地方賣,現(xiàn)在還覺得自己很委屈是嗎?”

  “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弄死你?”趙財明顯動了氣,擰著刀柄。

  但伊多蘭從后面拽住了趙財?shù)囊滦?,趙財用刀指著張鑫,對伊多蘭說:“看看你找的都是些什么東西?你還怪我管教你,不管教你,你死哪兒我都不知道……”

  “別說了……”伊多蘭沒有看張鑫,只是盯著不遠處的地板,“是我對不住你,我給你道歉。”

  “道歉,道歉,哈哈?!睆場蔚闪说商旎ò澹刍ǘ鷷?,“無妨,無妨,當初義父死的時候,我也沒為他干什么,我什么也沒干,我沒比你強到哪去,我還不如你呢,伊多蘭,你至少沒認雷金宇當?shù)?p>  趙財耳朵動了動,疑惑地往走廊一面墻壁聽了聽,說:“等等,你們……”

  伊多蘭和張鑫都沒聽到趙財?shù)脑?,伊多蘭想對張鑫想說什么,囁嚅半天,卻找不到合適的話語。

  張鑫牙磨得直響,半晌,說:“你走吧?!?p>  伊多蘭沒答話。

  “你好不容易找到家人,沒有比家人更重要的,我沒有家人,不明白?!睆場蔚那榫w慢慢冷下去,對伊多蘭說,“希望以后別再見了。雷金宇的事,我自己來,我知道你和他也有仇怨,但從今天起,這件事你別摻和了。你從一開始就不該摻進這件事里,其實你父親說得對,有些事,不適合你去干……”

  伊多蘭沒來由地問:“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不相信我?”

  張鑫嘿嘿笑了,火光映在他眸里,笑得很怪:“是的話,你又要怎么樣?。俊?p>  “你們等一等,好像有人過來了,數(shù)量很多?!壁w財豎起耳朵,臉色越來越嚴峻,插嘴道,“這地方越來越熱了,我們要趕快……”

  趙財話音未落,粗大的木梁,染著火舌,突然從天而降,壓斷了旁邊被火燒透的墻壁,墻壁轟然倒塌,四濺的火星在走廊回響。

  “??!——”墻壁另一邊的打手被火舌卷到,一名打手在灼痛間,忘了方向,呼喊著向趙財這邊沖來。

  “等一下!”同伴來不及勸止,趙財手起刀落,打手的慘叫戛然而止,像一架燃燒的木偶,倒進了火場中。

  張鑫放眼望去,那邊的打手多得根本數(shù)不清,密密麻麻,周圍火勢已經(jīng)登峰造極,四面的烈焰卷著死神的呼號,將所有人的團團困在了一起。

  刀山火海,無路可退!

  “他們殺了他!給我上!”打手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點響了沖鋒號,短暫的停滯,打手如同崩開的熔巖般,像三人漫將過來,伊多蘭嚇的往后退了一步,背后卻撩到了火苗,燙得一叫。

  “躲到我后面!”趙財大吼一聲,打手人眾眨眼撲到,趙財砍翻了頭兩個人,后面更多的人一窩蜂緊緊涌來,和趙財撞在一起,趙財?shù)牡恫暹M為首者的身體,人群蜂擁間,拔不出來,趙財不得不棄刀,雙手死死頂住人叢,撐在原地。

  幾個打手圍住了張鑫,張鑫很想去幫忙,但打手們殺紅了眼,刀刀要命,張鑫再也顧不上留手,但饒是如此,也僅能自保,難以突圍。只能眼睜睜看著趙財被人圍攻,亂刀喋血。

  “老爸!”伊多蘭嚎叫著,瘋了一樣抱住一個打手,咬住對方一只耳朵,打手激烈地慘嚎,拽住身后女孩,硬生生慣在地上,打手一手捂著耳朵,另一手手起刀落,伊多蘭鮮血迸散間,勉力拽住對方持刀的手。

  張鑫紅著眼,將手里的刀飛過去,打手抽刀躲過,伊多蘭手中鮮血再次飛出,顧不上痛,伊多蘭猛抓住對方一腿,將對方拽倒在地,伸手去拔發(fā)簪,卻發(fā)現(xiàn)發(fā)簪沒在頭上,早已不知掉在了哪里。

  “小心!”張鑫向伊多蘭吼道,徒手抓住一個打手的衣領,將他舉作盾牌,左擋右遮向伊多蘭靠近,伊多蘭手無寸鐵,已經(jīng)被對方反壓在身下,刀已經(jīng)切破了她的喉頭。

  轟!——

  猝不及防間,地板突然塌陷,張鑫只覺腳下一軟,接著就懸了空,張鑫反應極快,飛快拽住身旁的人,奮力一扯,兩人換位,張鑫回到地面,對方打手卻掉進了下面的熊熊火海里,被火舌吞沒了身影。

  整個走廊的地板都塌了方,趙財那邊的人成群結隊地掉了下去,像無數(shù)下鍋的餛飩,地板下面是燃燒的酒窖,劇烈的噼啪聲掩得幾乎聽不清人類的慘叫聲。趙財還算幸運,他站的位置旁邊有一扇內窗,雖然多處受傷,他依然死死拽住窗板,靠在墻上。

  但伊多蘭沒有這樣幸運,她的位置,地板已經(jīng)塌掉了一半,剩下一半也已傾斜,與她糾纏的打手失去平衡,帶著早已失去了意識的她不由自主向下滾動,頃刻就掉下半空。

  “伊多蘭!”張鑫叫了一聲,向地板邊沿猛撲過去,拼盡所有力氣向空氣中一抓,終于抓住了伊多蘭一只手,伊多蘭的手滿是血漿,嬌小得幾乎抓不住,伊多蘭昏迷不醒,張鑫被帶著向下滑,情急之間另一手抽出懷間鋼筆,乓的一聲釘進了磚面,才算穩(wěn)住了身形。

  砍傷伊多蘭的打手在半空亂抓,竟拽住了伊多蘭的裙擺,沒有掉下去,他奮力地把伊多蘭當成繩索,向上攀爬。

  “伊多蘭!醒醒!伊多蘭!”張鑫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趙財,趙財正頂著一身傷痛,往這邊繞過來,張鑫對著昏迷的伊多蘭不停嘶喊。

  片刻,伊多蘭抖了抖,朦朦朧朧地抬頭,往張鑫這邊看。

  她的脖子鮮血淋漓,刀不知劃了多深,張鑫心中猛沉,口中叫得更急:“伊多蘭!快醒醒!”

  伊多蘭恢復了些神志,因為身上的打手已經(jīng)拽住了她的長發(fā),伊多蘭感到了痛,喉中沉沉地啊了一聲,隱隱翻著血沫,身體也顫抖起來。

  兩個人的重量太重了,張鑫漸漸抓不住伊多蘭的手,張鑫心中咒罵,但自己的身體也逐漸在失穩(wěn)。

  “用這個!”不遠處趙財叫了一聲,一柄刀被扔到了傾斜的地板,咕嚕嚕地掉下來,張鑫看到了那柄刀,連忙對伊多蘭喊:

  “刀要掉到你那里了,接住它,聽到了?”

  其實張鑫也不知道伊多蘭聽到了沒有。因為刀掉出半空的一瞬,伊多蘭也沒什么反應。

  “伊多蘭!”張鑫急切地大叫,許是應驗了他的祈禱,伊多蘭對著掉落的刀,伸手撈了了一下,剛好撈到了刀柄。

  打手看到伊多蘭持住了刀,攀爬的動作明顯急促了,伊多蘭背對著打手,判斷不了對方的位置,她模模糊糊地將刀伸過后背,刀刃朝外,刷然一割。

  打手爆出一聲絕望的嚎叫,伊多蘭長發(fā)從中瞬間斷開,像瀑布被截了流。打手下落,下落中再次拽住了伊多蘭的禮裙,張鑫吃到慣性,差點沒抓住。

  “救命啊!救命啊!”生死之間,打手終于放聲嘶吼。

  伊多蘭看到了張鑫發(fā)灰的青筋,她軟軟地扔掉刀,伸手解開了自己禮裙的衣襟,扣子陸續(xù)滑脫,最后一顆扣子解掉后,伊多蘭抽出了腰間的系帶。

  禮服一瞬剝脫,打手一聲最后的慘叫,拽著空蕩蕩的禮服一同下墜,消失在烈焰的深淵里。

  “堅持住……堅持住……”張鑫死死地攥著手,沒有了外衣,張鑫才看清楚伊多蘭身上不知有多少處傷口,觸目驚心。他不停地向伊多蘭喊,防止她徹底睡死過去。

  不多時,趙財終于繞到了張鑫的位置,湊近了,張鑫才看清,趙財?shù)囊粭l胳膊幾乎都被砍斷了,另一條也受了傷,幾乎沒可能再戰(zhàn)斗。趙財顧不上全身都在痛,與張鑫一同將伊多蘭拽回了地面。

  “敏敏,敏敏?說話啊,說說話!”趙財用還能用的一只手,摸索著伊多蘭的臉,探著她的鼻息,若不是血漬滿面,張鑫一定能看到他的淚光。

  伊多蘭咳出一聲響,身體猛聳了一下。

  “老……老爸……”伊多蘭呻吟,聲音在沙啞中斷續(xù)。

  “敏敏?”趙財連忙問。

  伊多蘭說:“……后面,痛……”

  張鑫和趙財將伊多蘭翻過來,在她后背找到了一塊木屑,陷在肌肉里。

  木屑拔出來時,伊多蘭全身都突出來一層涼汗,火光下明晃晃的,十分駭人。

  張鑫望著宴廳的方向,那邊不知道距離多遠,他咬了咬牙,將伊多蘭背在背上,往相反的方向走。

  “剛才動靜太大了?!睆場握f,“我們得趕緊離開這鬼地方?!?p>  趙財分辨不清方向,問:“我們要往哪走?”

  “大門?!睆場握f。

  趙財看了他一眼:“出門以后怎么辦?”

  “找車。”張鑫說,“伊多蘭傷得太重了,得快點去醫(yī)護?!?p>  “你……”伊多蘭伏在張鑫背上,嗅到了熟悉的氣味,她清醒了些,“你,放我下來……”

  “堅持一下。”張鑫說,“我保證,我們很快就能出去?!?p>  “放我下來……”伊多蘭緩緩道。

  “怎么了?”張鑫問。

  “敏敏乖,別多說話。”趙財勸慰伊多蘭,然后嚴肅地對張鑫說,“我們得快點走,你猜得對,附近又有人來了?!?p>  張鑫緊了緊背上的女孩,匆匆趕路,但還沒走上幾步,背上女孩突然動了,她緩緩掙扎,動作很慢,但意圖很明顯——想從張鑫背上下來。

  “你干什么?”張鑫背不穩(wěn)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將她放下,靠在墻角。

  伊多蘭有氣無力:“你……快去找他……我,自己能走……”

  “你還逞能?你這幅樣子,怎么自己走?”張鑫問。

  “老爸……”伊多蘭看著趙財,低語,“老爸,你扶我走……”

  趙財看了一眼張鑫,對伊多蘭說:“敏敏,現(xiàn)在大家一起走,比較好……”

  伊多蘭搖頭。

  張鑫再不說話,將她強行扶起,往大門方向趕過去。

  伊多蘭邊走邊說:“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睆場握f,“你受傷了,帶你離開?!?p>  “你不用這樣……”伊多蘭聲音時有時無。

  “我的事我做主?!睆場握f,“你也說了,這和你無關?!?p>  三人接近了中央樓梯口,有傷在身,三人走得很慢。

  火焰噼啪作響,夾雜著越來越清晰的人聲,人聲很多,從來的方向傳來。

  “好像是走這邊了?!?p>  “這有鞋印,往前走了?!?p>  “這血是剛滴下來的,就在前面?!?p>  “我好像看到他們了。”

  張鑫停下腳步,他將伊多蘭小心翼翼地扶到趙財背上。

  “你帶她先走?!睆場握f。

  伊多蘭勉力睜開眼,“你要干什么?”

  張鑫四處找了找,沒找到家伙,他拔出鋼筆,將帽尖的鑲鉆掐下來,說,“你倆都受傷了,你們先走。”

  “你怎么脫身?”伊多蘭問。

  張鑫笑了:“放心,我有退敵之策,你忘了,我來過這地方嗎?”

  伊多蘭還想說什么,張鑫沒再理會她,對趙財叮囑一句照顧好她,然后就往反方向而去。

  趙財用還能用的一只手緊了緊背上的人,說:“我們快走吧。”

  伊多蘭有點擔心,但她也只能點點頭。

  趙財提起一口氣,背著伊多蘭開始往大廳方向趕去。背后方向隱隱約約響起喊殺聲,伊多蘭往那邊看了一眼。

  “擔心也沒用?!壁w財腳步?jīng)]有停,“相信他吧?!?p>  伊多蘭點點頭,摟緊了父親的臂膀。伊多蘭剛想側耳細聽,背后方向的喊殺聲突然停止了。

  緊接著,是一聲沖天的巨響。

  嘭——!

  巨大的震蕩波讓整座莊園都猛地晃了一下,趙財站立不穩(wěn),撞到了墻壁,和伊多蘭雙雙跌倒。

  好幾根木梁吱吱呀呀地掉下來,砰砰地落在兩人周圍。

  “敏敏!……敏敏!……”趙財顧不上劇痛,從地上彈起,一根燃燒的木梁擋住了他,他顧不上燙傷,硬生生將木梁搬開,將伊多蘭從火海中拖出來。

  伊多蘭不知哪里來了力氣,從地上掙扎爬起,若不是趙財拼命拉住她,她幾乎要沖回來路里——那個方向已經(jīng)因為劇烈的爆炸塌了陷,廢墟堵滿了整個一樓,吐著瘋狂的火舌。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p>  伊多蘭發(fā)瘋了一樣,死命拽著胳膊,想掙脫趙財?shù)睦丁?p>  “敏敏,你冷靜點,冷靜點?。 壁w財拼命拽著她,不讓她沖進火海里。

  “他做了什么,他做了什么!,他說他有辦法的!他說了??!”伊多蘭扯住趙財?shù)囊骂I,質問之間,傷口牽動,伊多蘭猛搖晃了一下,天旋地轉,站不住腳,砰地摔在墻上,又站起來,又摔倒,又站起來,跌跌撞撞地往那邊沖,都被趙財死命拉回來。

  “張鑫??!張鑫!!

  敏敏!冷靜一點!”趙財在火光里影影綽綽看到了打手,劇烈的爆炸一定吸引了所有打手向這里聚集,趙財沒辦法,緊緊扭住伊多蘭的胳膊,將她死死背在背上,“那邊已經(jīng)塌了,我們過不去了!我們必須趕快走!”

  “他騙人,他騙了我,他怎么能這樣?”伊多蘭拖著哭腔,全身的傷口都在往外滲血。

  四周的火焰已經(jīng)將整座走廊燒透,趙財背著她,一腳一腳地往外走:“女兒,我們要出去,一定要離開這個地方?!?p>  伊多蘭伏在趙財背上,終于響起啜泣聲。趙財行走很慢,越來越多的打手注意到了他,趙財連行動都很困難,但腳步?jīng)]有停下。

  打手們面面相覷,三三兩兩圍上來,漸漸在趙財周圍圍成了一圈,圍觀趙財一步一步艱難地走,跟著趙財緩緩移動。

  黑色的制服,白色的烈焰,無垠無邊。按捺不住的打手躍躍欲試,人圈越來越小。

  趙財緊緊挽著伊多蘭的背,伊多蘭輕輕發(fā)抖,趙財摩挲著她,突然哼起伊多蘭小時候的兒歌來: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風吹,冷風吹,只要有你陪……

  火焰燒灼的聲音不時傳來,摻進歌聲里。

  蟲兒飛,花兒睡,一雙又一對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東南西北……

  伊多蘭啜泣之間,忍不住笑出來,說,“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唱這個…”

  走廊的路已走到盡頭,二樓的天花板早已塌陷,通往大廳的出口被巨大的掉落物堵死,烈焰閃著白光,沖天而起。

  趙財停下腳步,跟隨的打手們一望無邊,刀鋒與烈焰連成一片,趙財背著伊多蘭,回身站定,說:“女兒,抓緊我,我們要活下去?!?p>  伊多蘭緊緊地抱著趙財?shù)牟弊?,臉埋在他的肩膀?p>  打手們終于行動了,他們幾乎是同時沖上前來,沖在最前面的打手,像一只猛獸,撲將而至。

  趙財難以躲閃,打手手起刀落,趙財緊緊撐著伊多蘭,勉力踢開打手的手腕,重心不穩(wěn),差點摔倒。

  打手被激怒,從身后抽出了第二把刀,再撲上來,趙財心中擔心伊多蘭被砍到,竭力向后退了半步,至少讓伊多蘭躲過去。

  趙財眼看著刀光當頭而來,耳聽利刃破空聲,破空聲被一聲清脆的火藥聲打斷。

  砰。

  槍響。

  趙財清晰看到,近在咫尺的空中,揚起了一道凌空飛舞的鮮紅。打手像被什么東西撞到了一般,手腳失控,半空后倒。

  打手的眉心,多了個彈孔。

  后面的打手們沖勢一停,在他們的角度,他們看不到前面發(fā)生了什么,短暫的停滯后,他們看到了死尸。

  “他有武器!”

  “快!快殺了他!”

  打手們嗡的一聲,不約而同涌上來。

  兩聲槍響響起。

  砰。砰。

  距離趙財最近的兩個打手眉心中槍,又跑了三四步,沒頭蒼蠅一樣撞進了趙財身后的火焰堆里。

  “有槍!”

  “有人開槍!”

  “快隱蔽!”

  后面的打手陷入混亂,焦躁之間,一根繩套悄無聲息從二樓落下,套住了伊多蘭的腰,一個人影從二樓一躍而下、跳進一樓的走廊里,來人連著一根繩子,此下牽引彼上,伊多蘭被繩索提上了二樓,叫了一聲,掉在二樓地板上。

  趙財身上一輕,靠在一旁墻壁上劇烈地喘著氣。

  來人身材瘦高,擋在了趙財和打手群的中間。

  趙財邊喘邊問:“你怎么回來了?”

  “怎么,不盼望我回來?”羅天明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戲謔。

  “你的事辦完了?”趙財問。

  羅天明說:“現(xiàn)在是你的事了?!?p>  趙財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污,說:“謝謝你?!?p>  羅天明停頓了片刻,說道:“你不用謝我,謝謝他吧?!?p>  “誰?”趙財問。

  但羅天明沒有答話,因為打手們已經(jīng)再次圍上來,他們穿插環(huán)繞,躲避羅天明的子彈。

  羅天明冷眼望著他們表演,突然化成了一道風影,他的動作幾乎看不清楚,眨眼出現(xiàn)在一個打手身后,那個打手的頭猛然扭了一圈,沒來得及喊,就擰著慣性跌倒在地,羅天明順手抄起打手的刀,刀光一閃即消,圍上來的幾個打手成了噴泉。

  羅天明沒有躲避鮮血,只是擦了擦眼睛。四周打手驚悚了,躊躇不前。

  伊多蘭在二樓探出頭來,有些驚異:“羅先生?”

  羅天明往二樓看了一眼,順手一劈,旁邊一個打手短了半截,倒在地后,血才噴出來。

  “您不是不打算幫我的嗎?”伊多蘭困惑。

  羅天明嘿嘿一笑:“我變卦了。你懂嘛,商人,總是很善變的?!?p>  “上,殺了他,快點,不能讓他動手!”打手中理解狀況者,慫恿著大家,憑借數(shù)量優(yōu)勢無窮無盡地涌將過來,一樓走廊被火燒得幾乎要倒塌殆盡,情勢極其危險。

  羅天明問:“剛剛的爆炸聲是怎么回事?”

  趙財簡單介紹了剛剛發(fā)生的事,末了,說:“他不知道找到了什么可以引爆的東西,你來晚了,如果來得早,說不定能趕上救他?!?p>  “你就這么希望我送死?”羅天明陰陽怪氣地笑。

  趙財也笑了,反問:“你現(xiàn)在不也一樣嗎?”

  羅天明笑著搖搖頭,順手劈翻了背后偷襲過來的兩個打手:“剛才那個爆炸聲,不是天然的爆炸物?!?p>  “不是酒莊的東西嗎?”趙財愣了。

  “尋常爆炸不會是那種響聲?!绷_天明說,“我在很遠的地方都聽到了,他一定是隨身帶了微型炸彈?!?p>  說著,羅天明刀起刀落,打手又少了一人,另一邊打手撲來,羅天明不知從哪里掏了一下,對準打手的頭。

  啪。槍聲清脆,打手應聲而倒。

  趙財聽完羅天明的話,陷入沉默。羅天明打斷了這份沉默:“死的人已死,活的人還得活,我跟你講過吧?!?p>  “我沒忘?!壁w財強打精神。

  打手進攻的頻率越發(fā)加快了。又超度了幾個人后,羅天明問:“你的手怎么樣?”

  “死不了?!壁w財說,“我們得離開這兒。”

  有的打手注意到了二樓的伊多蘭,他們掏出射繩手槍,繩頭嗖嗖嗖地劃破空氣,釘在二樓墻壁四處,有一枚擦著伊多蘭的腦袋飛過去,差點打中她。

  打手們騰空而起,羅天明砍倒了旁邊一個打手,從打手后腰抽出了打手的射繩槍,踩了一腳墻壁,借力向空中距他最近的一名打手騰躍而去。

  打手背對著羅天明,沒有看到背后的情況,被羅天明一腳踩在腦頂,直接從空中倒栽下來。羅天明借力跳到了第二個打手的射繩上,第二個打手嚇了一跳,接著只覺手中繩子一軟,繩頭已被割斷,打手攥著斷繩,像沒線的風箏一樣栽落了火里。

  借繩秋千,羅天明撲向了第三個打手,打手看清羅天明來勢,刀脫手甩來,羅天明在空中打了個旋、避過刀刃,下一秒直接攥住打手的胳膊,牟力一拉。

  嘹亮的嚎叫聲響徹回廊,打手直接脫了臼,徹底抓不住繩子,羅天明附近的另一個打手向羅天明背后跳來,羅天明沒有回頭,側身讓過,反手揪住打手的腦袋,另一手將射釘槍口捅進了打手嘴里。

 ?。?!打手叫不出聲,瞪著驚恐的眼球。嘭一聲悶響,三角釘從打手后勺穿出,帶著一條血霧直飛向最后一名尚在空中的打手,最后一名打手大駭,來不及躲避,三角釘穿眼透過,凌空釘在后面墻上。

  事情發(fā)生在幾秒之間,打手們全都呆滯了。

  氣氛詭異地暫停了幾秒,打手們爆發(fā)了劇烈的喧囂,無數(shù)顆三角釘幾乎同時飛向羅天明的位置,羅天明果斷收回射繩,借力甩脫,落回地面。

  “分散!”打手們哇哇亂叫,分出一部分人團團圍住羅天明,另一些人向二樓不要命地攀爬而上。他們沿著墻壁攀爬,像一只只嗜血的螞蚱。趙財強打精神,從地上抄起了一把刀,扎倒了幾個攀在墻上的打手。但更多的打手已經(jīng)靠近二樓的斷層,幾乎能抓到伊多蘭的肌膚,伊多蘭從旁邊找來了幾瓶烈酒,一瓶一瓶砸中墻上的打手,讓他們像一顆顆點燃的火柴頭,燃起熾烈的火團,掉回下面的人從里。

  趙財已經(jīng)筋疲力盡了,但情勢容不得他休息,羅天明那邊已經(jīng)殺成了一團飄蕩的血霧,人山人海間向趙財這邊徐徐靠近。等羅天明從人堆中沖出,回到趙財身邊時,他全身早已經(jīng)沒有原先的衣色了。

  “他們人太多了,我們得想辦法,上到二樓。”羅天明說,扔掉早已卷刃的殘刀,將空彈匣褪在地上。

  “怎么上去?”趙財問。

  “跟我走?!绷_天明說,將新彈匣頂進槍膛,子彈宛如長了眼,在包圍圈中硬生生清出一條通道,趙財緊緊跟著羅天明,一直跟到一個外墻窗戶前面。

  “你先,我能跟上。”羅天明子彈再次用盡,從旁邊打手手中奪過一把匕首,刀鋒凄厲,四野呼號,窗子旁邊出現(xiàn)一個真空區(qū)。

  趙財攀出窗子,獨手在外墻攀爬。外面寒冬的陰風,墻內炙熱的火焰,內外交相,墻上浮著一層詭異的融冰,趙財幾次差點掉下去,都咬牙硬撐住,他爬了很久很久,才攀到了二樓的窗子。伊多蘭早就看到了他,沖到窗邊,拼命將趙財拽進了窗里。

  “你又流血了!”伊多蘭看著趙財?shù)母觳?,心急如焚?p>  “我沒事?!壁w財癱在地上,慘白著臉,口中卻很急,“快去接他!”

  這時,一根三角釘突然從一樓飛上來,砰地釘在天花板,接著一聲繩響,羅天明徑直翻上了二樓,他剛一站定,就回身將手中匕首扔出,撞斷了緊隨飛來的一根射釘,但無數(shù)根射釘咻咻飛起來,乒乒乓乓的釘墻聲連成了片,像夏夜驟至的雨點。

  “走!”羅天明迅速往兩人這邊跑來,伊多蘭扶起趙財,三人像二樓走廊盡頭的窗子跑過去。

  打手們已經(jīng)紛紛跳上二樓。“在那邊,追!”紅著眼的打手們狀若瘋魔,洪水一般向三人緊隨而來。

  二樓盡頭的窗子越來越近了,趙財跑得很勉強。

  眼看追兵距離越來越近,趙財對羅天明說:“我有個辦法?!?p>  羅天明用目光問詢他。

  趙財說:“還是那句話,可不可以救我女兒?”

  “你先說你想干什么?!绷_天明路過了一個消防柜,順手擊碎,抄出了一把消防斧。

  “那個窗子很窄,他們人很多……”趙財沉沉地說,盯著走廊盡頭的窗戶,目光透著一種狠,“只要短時間內殺得足夠快,就能堵住二樓的窗口,斷絕通路。”

  羅天明和伊多蘭都瞪大了眼,伊多蘭的臉立刻扭曲了:“你想留在這?想都別想!”

  “小看你了!”羅天明反而亢奮了,戲謔地說,“這主意真的不錯,值得一賭?!?p>  “羅先生!”伊多蘭兇狠地瞪過來。

  說話間,三人已經(jīng)沖到了二樓走廊盡頭,羅天明推開窗子,剛剛他已經(jīng)被人扔下去過一次,輕車熟路。

  “父親,我絕不會扔下你!”伊多蘭堅決得像鐵石。

  趙財根本沒理會伊多蘭,問羅天明:“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說吧?!绷_天明說。

  “帶她出去以后。”趙財吸了口氣,說,“別拉她進你那行。”

  噗呲。羅天明忍不住笑出來,盯著趙財,差點笑岔了氣,“你啊,你,你對我真不錯!”

  “你答應我!”趙財急了。

  “好好,答應你,答應你了?!绷_天明笑意滿面,戲謔道,“那,你也答應我一件事唄?”

  “你說?!壁w財說。

  “給我接住,別摔死她?!绷_天明說著,猛地拽住趙財?shù)母觳?,直接一把將他扔出了窗口,羅天明的力道十分精巧,趙財空翻的角度恰到好處,落在一樓時,剛好雙腳著地,雖然跌了一跤,但一點也沒有摔傷,只是瞪著驚詫的目光,往二樓窗口這邊看。

  “老爸!”伊多蘭沖到窗口,趴著往下看,但下一秒,她只覺天地都豎了過來,被人整個扛了起來。

  “下一個是你,你老爸能接住你?!绷_天明說,“準備好了沒?”

  “你怎么辦?”伊多蘭不禁問道。

  羅天明完全沒回答,伸手在伊多蘭屁股上捏了一把。

  “??!”伊多蘭驚叫出來。

  “這是你答應過我的,我拿走了?!绷_天明戲謔地笑,毫不遲疑將伊多蘭整個人拋出窗子,這次的投擲也十分精準,伊多蘭落在趙財旁邊,趙財只伸手扶了一下,慣性就幫助她站定在地,毫發(fā)無損。

  “快上!他沒處逃了!”

  “殺了他!快上!上啊!”

  “啊啊啊?。 ?p>  走廊里只剩下羅天明一個,打手們紛涌而至。

  羅天明回身舉起消防斧,最前面的打手們身形一僵,尸體立刻積了一層。

  “別放過他!擠死他!”打手們踏著尸體,再次涌上來,摩肩接踵,以數(shù)取勝。羅天明左劈右擋,斧影在人群中翻飛,尸體一層一層鋪在地上,頃刻堆滿了半個走廊。

  “哈哈,哈哈!”羅天明忍不住笑出聲來,尸體越堆越高,人群越來越擠,羅天明的衣服已經(jīng)被刮出好幾個缺口,有幾處還傷到了皮肉,但他反而越來越開心,斧影像一條兇猛的眼鏡蛇,撕來咬去,見血封喉,騰挪的空間越來越窄,一個打手飛起一刀,幾乎擦著羅天明臉頰砍過去,羅天明堪堪躲過,反手一斧猛劈而下,直接劈穿了打手的鎖骨,用力之甚,整個斧頭墜進了軀干里,卡進了骨縫。羅天明一抽,竟然抽不出來。

  羅天明牟力一拔,啪!木柄被拔斷了。

  被劈成畸形的打手胡亂地舞著刀,羅天明退了一步,避開了刀鋒。但后面的打手趁勢一擁而近,羅天明徒手拽住一個打手,凌空舉起,擋住了后面的亂刀,但擁擠的打手人群宛如一道長滿刀刺的火車,帶著巨大的慣性,呼號沖鋒而來。

  肉盾頃刻粉碎,火車與羅天明硬生生撞在了一起。

  一聲劇烈的悶響,二樓的窗口連同整面墻壁都被撞飛,直出半空,碎成了渣。

  整個大廳下起了一陣黑雨,夾著瓦礫和烏云的黑煙。前仆后繼的打手從二樓直摔而下,掉在一樓大廳殘桓斷壁的地板上,濺起陣陣火花與濃霧,摔落的人還來不及慘叫,就被新摔下的人壓在了下面。大廳遍地的火焰像跗骨之蛆,點著了摔落的人堆,人堆像一朵點燃的禮花,頃刻炸散,帶著歡囂的烈焰和慘叫,星火般奔逐,熾烈中紛紛燃盡。

  幾個人影從人堆中殺將而出,污濁的煙塵中,趙財聽到迅速的奔跑、打斗聲,隱含著時不時的槍聲、破空聲、嚎叫聲,聲音時左時右,時隱時現(xiàn)。趙財知道打手已經(jīng)突破到了大廳里,他循聲摸索過去,聲音逐漸接近,視線也漸漸清晰。

  一名打手咕嚕嚕滾到趙財腳邊,蹬了一下就沒了動作。趙財往羅天明那邊看,羅天明的槍托正砸在身邊最后一個打手的頸椎上,打手的脖子被錘成了直角,橫飛而出,倒地氣絕。

  趙財湊過去,羅天明的槍猛地指過來,趙財嚇了一跳,但沒敢動,趙財知道,這種時候,半點動作都會刺激到對方,什么也不做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羅天明喘著粗氣,瞪了趙財半天,才想起他是誰。

  “人呢?”

  “看不到,煙太濃了!”

  “快找!不能讓他們逃了!”

  “大門在那邊,快過去!”

  煙霧中時不時傳來打手們的呼喝,分散在許多地方。羅天明放下槍,但身體還在抖,趙財從他身上數(shù)出無數(shù)個刀口,深深淺淺.

  他不應該傷到這樣,他也不應該這樣激動。

  “你怎么樣?”趙財問。

  “二樓太窄,他們人太多……”羅天明放下槍,居然嘿嘿嘿地笑著,答非所問,“這個數(shù)量,大概全酒莊的打手都跑到這了?!?p>  “父親?”伊多蘭循聲跟上來。

  羅天明甩了甩頭,振作精神:“外面有停車場,出去以后,有的是車可以用?!?p>  “煙塵太濃了,看不清門在哪?!币炼嗵m四下看了看,“撞上他們就慘了,或者等煙霧淡一些?”

  “煙霧淡了才是真的完了。”趙財對伊多蘭說,“眼下煙塵很大,我們看不清路,但別人也看不清我們。想離開就是現(xiàn)在。”

  “我們快走?!绷_天明收起槍。

  “往那邊走?”趙財問。

  “先走一邊。”羅天明說,“只要抵達墻壁,順著墻走,一定能找到門。”

  羅天明帶著趙財父女在煙霧中慢慢潛行,污濁的濃煙在漸漸下沉,地上積了一層烏黑的碎礫,遇到火苗時,燃起滋滋的響聲。

  伊多蘭不敢大聲喘,捂著嘴悶咳。

  “這個老家伙,居然藏了這么多殺手。酒莊里待了一晚上,我居然都沒發(fā)現(xiàn)……”羅天明笑得猙獰,邊走邊陰森地說。

  “這有什么奇怪嗎?”趙財問。

  “你不覺得奇怪嗎?”羅天明反問,“那些打手,動手之前,問過你是誰嗎?”

  “許航是我殺的,人盡皆知。”趙財說,“他們追殺我,可以理解?!?p>  “那么多打手,怎么可能都認識你?!绷_天明的笑摻進了一絲陰毒,“況且你殺了人,你女兒也殺了人嗎?他們追殺你,對你下死手,對你女兒,就沒下死手嗎?”

  “這……”趙財愣了,他困惑了,“的確如此,這怎么回事?”

  “事情不像表面這么簡單?!绷_天明說,“與你來之前,我應該多做點功課才對。這都怪我。不過,如今都無所謂了,如果我們出不去,后悔都是空談?!?p>  “我們會出去的?!壁w財還能用的手緊了緊伊多蘭的掌心,緊緊跟著前面的羅天明。

  羅天明遇到了一個落單的打手,在煙霧中打手左顧右盼找人,對欺近的危險沒有任何察覺,羅天明從后捂住了打手的嘴,另一手扭碎他的喉骨,一口熱血嗆出羅天明的指縫。

  羅天明將尸體小心放在地上,繼續(xù)趕路。

  “羅先生?!币炼嗵m小聲說,“我有個問題?!?p>  羅天明沒有回頭看,他的注意力始終在前方。但伊多蘭知道他聽到了,于是繼續(xù)說:“羅先生,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為什么你身手這么好?”

  這次羅天明腳步頓了一頓,反問趙財:“你一點也沒跟她講過?”

  “沒有?!壁w財直拗拗地說,“她不需要?!?p>  羅天明嘿嘿低笑,片刻后,對伊多蘭說:“有好奇心是好事,但有些事,本來就沒什么答案。我自己也不知為什么?!?p>  伊多蘭似乎對這個回答不怎么滿意,耷拉著嘴角。羅天明回頭看了她一眼,口中嘀咕:“真像?!?p>  “什么真像?”伊多蘭被盯得不自在。

  “你和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绷_天明說,“但又有點不一樣?!?p>  “你也有女兒?”伊多蘭問。

  “怎么可能。”羅天明笑嘻嘻地搖頭,看了趙財一眼,“我可不要和他一樣?!?p>  說著,前面隱隱約約出現(xiàn)了一道墻壁,墻壁上有一扇窗戶。三人走近,窗子有鐵欄,無法打開,透過窗子,能看到外面夜色下的停車場。東方的地平線上,已經(jīng)有一線發(fā)白。

  “我見過這個窗子。”伊多蘭四下打量,說,“我們走反了,大門在正對面?!?p>  煙霧在逐漸透明,羅天明看著周圍,影影綽綽已經(jīng)能看到許多人,他們在四處亂找,交頭接耳聲,器械的喀嚓聲此起彼伏,聽上去毛骨悚然。

  “丫頭,聽我說?!绷_天明說,“現(xiàn)在我告訴你口決,必須記住,等下沒有時間給你練習,一次做到,聽清楚了?”

  “你要干什么?”趙財問。

  羅天明繼續(xù)說:“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腳跟與腳尖,氣提在喉,身行浮燕?!?p>  伊多蘭很困惑。但趙財聽出了這是什么。

  羅天明說:“凌宵穿空,不落云雨,掠水之飛,不起漪漣。聽清楚了嗎?”

  “這是一種跑法,名叫隱聲……”趙財拉著伊多蘭的手,“我們需要不發(fā)出聲音,一口氣沖到大廳對面,等下,我和你一起跑,你能做到,我相信你。”

  “隱,聲?”伊多蘭聽完趙財?shù)慕忉?,不怎么能接受?p>  “我知道這很難,但我們必須做到?!绷_天明說,指了指方位,“記住那個方向,我先開路,你們誰也不允許掉隊,明白了嗎?”

  趙財和伊多蘭都緊張起來,趙財深深吸了口氣,貯在胸腔。

  “準備好了?”羅天明問。

  趙財點點頭,伊多蘭掌心冒汗。

  “走!”羅天明身先士卒,第一個沖了出去,趙財和伊多蘭雙雙發(fā)力,緊隨其后,三人像一道悄無聲息的箭簇,穿過廳中重重的迷霧,向對面的大門飛掠而去。

  羅天明小心翼翼地躲避著大廳中的打手,實在躲不過的,他放緩步數(shù),無聲無息解決對方。趙財和伊多蘭沿著羅天明跑過的路線緊隨其后,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響。眨眼之間,就穿過了路程的一半。

  透著漸稀的煙霧,別墅的大門已經(jīng)能夠看到輪廓,掩映著火光,巨大而森嚴。

  伊多蘭跑得很急,腳下不小心踩到一塊玻璃碎片,滑了一下,發(fā)出了一點聲響。

  “咦?!备浇囊粋€打手失聲,“是誰?”

  “是我?!备浇硪粋€打手說,“你叫我?”

  “不,不是你那邊,是那邊,那邊,好像有什么動靜?!贝蚴炙坪踉谙蛉诉@邊說話,“誰在那邊?回一句話!”

  伊多蘭當然沒法回答,三人加快速度離去,但煙塵中,突然一柄刀被扔了過來,打著旋,擦過了伊多蘭肩膀。

  噗!

  伊多蘭濺血,忍不住叫了一聲:“??!”

  “女人?誰在那邊?”附近的打手喊。

  “是他們!”背后扔刀的打手大叫,“在那邊!他們在那!”

  四周猛然響起紛亂的腳步聲,迎面一個打手突然從塵土中穿出,打手出現(xiàn)得太過突然,羅天明來不及剎車,硬生生向旁邊閃過來襲,閃電般捉住對方手腕,順勢一擰,打手的手臂立刻擰成了螺旋線,帶起全身都凌空起轉,只聽喀嚓一聲可怕的脆響,凄厲的叫喊立刻在大廳中回蕩。

  “呃啊啊??!”

  “抓住他們!”打手的慘叫聲指名了方位,四面八方驟然響起腳步聲。

  “躲開這里!”羅天明往旁邊躲避。趙財也拽著伊多蘭強行變向。剛剛三人的位置突然滾來了一枚東西,接著一陣驟然的白光刺亮,閃光彈宛如白晝,照散了周圍的煙霧,伊多蘭清楚地看清了周圍的人,他們已經(jīng)四向而來,宛如烏黑的無盡的海洋。

  最先抵達的幾個打手已經(jīng)倒在羅天明腳下。一個打手向伊多蘭撲過來,被勉力趕到的趙財撐肩撞翻,間隙之中,背后一刀來襲,還沒碰到趙財,羅天明及時趕到,一腳踹在打手手肘,刀鋒反彈,插進打手自己的腦袋。

  羅天明抽出對方頭上的刀,順勢將尸體橫擲出去,砸翻了涌上來的一隊人,大聲道:“別離開我身邊!”

  趙財踹倒另一個偷襲他的人,忍痛拽住伊多蘭,嗖嗖嗖地躲過幾次刀影,跑到羅天明旁邊。羅天明砍殺了尾追而來的幾個打手,然而大門還很遠,中間隔著數(shù)不清的重重人障。

  三人往那邊硬闖,但只走了兩步就陷入泥潭,打手們似乎領悟了某種共識:這個大廳,是留殺三人的最后機會,他們帶著某種偏執(zhí)的勇武和信念,發(fā)了瘋一般維持著水泄不通的包圍圈,前面的人死了,后面的人踩著尸體沖上來。前面的人還沒倒下,后面的刀就穿過前面的身體刺過來。

  羅天明技藝全開,上擋下救,堪堪護住趙財父女,強行向大門那邊緩緩移去。一個偷襲伊多蘭的打手剛舉起刀,斜下另一條刀光削起,打手的刀連同胳膊飛上天空,剩下的身體立刻被后面狂熱的打手踩在地上,羅天明一刀斷掉來襲打手的命,另一手閃電般抬槍,啪啪兩聲,子彈擦著趙財耳邊飛過去,趙財身后偷襲的兩名打手當場斃命。

  “快點走!”羅天明喊道,腳步加快,單刀飛起破空的尖嘯,前后左右的打手幾乎同時被切中咽喉,血液綻放。短暫的停頓,趙財和伊多蘭往大門那邊移動了一點點,一個打手回過神來,抄到撲向趙財,趙財將伊多蘭拽到身后,頭槌撞倒了打手,撲上去抓住打手的刀柄,用力插進打手胸腔。打手扭曲著臉,嘴角泛著血沫,將手放進褲兜里。

  伊多蘭驚叫道:“小心!”

  伊多蘭剛叫出聲,就被羅天明抓住,直接被扔了出去,羅天明沖勢不減,徑直沖到趙財身邊,抓住后領將他拽開,然后飛起一腳,將地上打手褲兜中一枚東西踹了出去。那枚小小的東西飛出了一道拋線,落進了打手擁擠的人群,接著一聲巨響沖天而起——

  轟——

  趙財只覺一股強風猛撲而至,夾著劇烈的腥味和無數(shù)或硬或軟的碎片。巨大的爆炸聲蓋過了所有人的尖叫,震耳欲聾。趙財被沖擊波掀翻了出去,在空中飛了很遠,才被一個人接住,與人一起掉在地上。

  羅天明接住趙財后,爬起身來,從一堆死人里將伊多蘭拽出來。伊多蘭全身都是污血,被摔得發(fā)蒙,好半天才緩過來自己在哪。

  羅天明晃了晃,伸手在身上摸索,拔下了一根不知是誰的骨片,他的衣服已經(jīng)被各種深淺不一的紅染透了,連同他的臉頰也濺滿了血,不知是他的還是別人的,看上去十分駭人。

  羅天明劇烈地喘著氣,說:“快走!”

  趙財口中的血早就淌了滿胸,但他什么也顧不上了,咬碎了牙拼命站起來,伊多蘭攙著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地上已經(jīng)落滿了一層醬紅的碎片,每每踩上去,濕滑中噼啪作碎。

  大門已經(jīng)不遠了,三人用盡所有力氣,向大門前進。打手們也在逐漸從爆炸的沖擊中恢復,有的打手已經(jīng)站起來,往三人這邊跑過來。

  趙財數(shù)次軟倒在地,羅天明和伊多蘭數(shù)次將他重新扶起來。

  “撐住。”羅天明說,“出了大門,就有的活?!?p>  “大門外……”趙財有點說不出話了,“大門外,也有他們的人……”

  “剛才在窗口,我看到有車光?!绷_天明說,“只要出去,就有希望?!?p>  趙財?shù)囊暰€一陣一陣模糊,他幾次想掙脫兩人的攙扶,伊多蘭都緊緊地抓著他。

  “你來之前,料想過會找到女兒嗎?”羅天明突然謔笑地問。

  趙財也笑了,透著深沉的虛弱:“我?……我沒有……真意外,真開心……”

  “你呢,來之前,想過會遇到父親嗎?”羅天明問伊多蘭。

  “我以為,他早死了。”伊多蘭忍著淚,“居然還活著,真會給人添麻煩……”

  “是嘛,添麻煩?”羅天明笑得更戲謔,聲音也很賤,“你說對了,他的確很能添麻煩,相信我,我比你懂……”

  伊多蘭身和心都很痛,但忍不住,還是噗呲一聲笑出來。

  羅天明攙著趙財,另一手抬起胳膊,盲指向后,一聲槍響,一個舉槍的打手中彈倒地。

  “他們,有槍……”趙財支撐著精神,“他們,過來了……”

  伊多蘭往后看了一眼,又往前看了一眼,大門已經(jīng)在眼前,但偌大門板被火焰封堵,而且緊緊鎖著。

  “出不去了。”伊多蘭說,神色凄愴。

  “扶住他。”羅天明將趙財交給伊多蘭,掏出一枚剛剛趁亂搶來的東西,拉開保險栓,然后猛地扔向重新圍過來的打手。

  打手們大駭,一陣驚恐的亂叫,猛向后退,躲閃不及,相互踩踏。

  伊多蘭也驚呆了,她連忙抱住虛弱的趙財,想找一個躲避的地方,羅天明卻站在原地沒動。

  “羅先生?”伊多蘭急叫道。

  扔過去的是拉環(huán),這個才是真的。羅天明笑道,給伊多蘭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里攥著一枚手雷,保險栓已經(jīng)不見了。

  伊多蘭僵滯了。羅天明將手雷向大門門口一扔,迅速抄起旁邊一個舞會用的餐車架,背在背上,然后回身撲向趙財父女,將二人撲倒在地,護在身下。

  手雷咕嚕嚕地滾到大門門下,接著是轟然一聲巨響。

  伊多蘭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震破了。地板猛地抖動了一下,若不是羅天明壓住了自己,幾乎要將自己掀飛出去。等伊多蘭再睜開眼時,偌大的大門已經(jīng)被炸掉了一半,木屑碎片飛滿了整個大廳,引燃的烈焰燒得遍地都是,像平地炸開的禮花。

  羅天明背上的鋼板已經(jīng)被沖擊得凹陷下去,他齜牙咧嘴地扔掉鋼板,深深吸氣,將伊多蘭和趙財扶起,一左一右扶著他們兩個,走向大門。

  “他們要出去了!”

  “不能讓他們走!”

  “攔住他們!”

  打手們意識到自己上了當,面對被炸開的別墅大門,他們徹底失控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包抄過來,所有能用的武器都被他們拿在了手里。

  門被炸出的洞,灌著外面凌冽的寒風,深透入骨,打手們舉著腿蹚過地上的火焰,向這邊靠近。

  伊多蘭看到了他們的人數(shù),汗毛直豎,打了個寒顫,她本以為剛剛的爆炸足夠減少對方的人數(shù),未曾想還有這么多人。

  趙財想給伊多蘭自己的衣服,但抬了抬手,動作十分困難。

  羅天明看在眼中,褪下自己的外套,上面橫橫豎豎,滿是血洞。

  “羅先生,父親,我們趕快……”伊多蘭哆嗦著。

  外套披在伊多蘭身上,羅天明恍若沒看到那些靠近的敵人,對伊多蘭笑道:“你可千萬別嫌棄我,我平時很愛干凈的。”

  趙財冷眼看了看敵眾,喘著粗氣?;鸸庋谟?,敵眾看不清這邊,但抵達只在片刻間,就算出了門,趙財估計自己也走不了。

  “你還有什么能用的嗎?”趙財目光透著決絕。

  羅天明沒理睬趙財,一副輕松平常的語氣,對伊多蘭說:“丫頭,剛才的隱聲,第一次能做到這個程度,你已經(jīng)相當了不起了。等出去以后,我可真要仔細考慮一下,要不要拉你入伙?!?p>  “?。俊币炼嗵m語結。

  趙財對羅天明很不滿,但他實在無力再說什么,埋頭在地上找來找去。

  但,地上除了一地混亂的碎片,沒有任何可用的武器。

  令人絕望。

  “我們能逃得掉嗎?”趙財冷聲問,他已技窮,但羅天明看上去,并不是很緊張,他應該有什么法子。

  “先出去再說?!绷_天明說,一邊看了看外面,一夜的雪早已停了,地上蓋了一層白妝,映著別墅洶涌的烈焰,銀黃閃爍。

  趙財捂著胸口,幾乎不能走路,伊多蘭緊了緊身上的外套,臨到終了,卻有點不敢往門外走。

  “丫頭,勇敢點?!绷_天明笑著說。

  伊多蘭點點頭,扶著趙財,跨出門洞。

  “丫頭,照顧好你老爸,告訴你個秘密……”羅天明站在門內,語氣賤兮兮,“他平時睡覺,都把你的照片放在枕頭下面,他才能睡得著,嘿嘿嘿嘿……”

  伊多蘭莫名其妙,羅天明怎么突然說起這個?但趙財聽到這句話后,全身都震悚了,他忘了身體的疼痛,猛地回身,怒目圓睜:

  “等等,你不能!——”

  話未說完,羅天明突然一腳踹來,趙財被踹倒在地。

  “你干什么?!”伊多蘭惱了,趕忙去扶趙財??哨w財不顧自己,將伊多蘭往大門一推:“快拉住他!”

  伊多蘭一愣的功夫,大門上方突然響起機關響。一道重逾千斤的鐵板轟然落下,吹得門內的火焰四散而熄。

  鐵板重逾千斤,徹底隔絕了大門內外,整個大廳里除了沉重的回響,寂靜無聲。

  寂靜只維持了片刻,打手人群爆發(fā)出激烈的叫聲:

  “斷門!”

  “他放下了斷門!”

  “我們出不去了!”

  “快!把斷門舉起來!沉下去就徹底完了!”

  “快上!不然大家全都會困死!”

  “該死!快出去!”

  “殺了他!”

  “火越來越大了!快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他!”

  “殺了他!”

  人群歇斯底里地吶喊著,像一鍋燙開的水,沸騰著,洶涌的,翻著泡沫。

  羅天明站在鋼鐵斷門前,他的視線有點晃,看東西也不太清楚。剛剛門口的爆炸,讓背后的鋼板炸出無數(shù)細小的子彈般的鋼片,撕開了后背的皮膚,嵌進了他的肉里。他的五臟一直在翻涌,鮮血一陣一陣漫上咽喉,再被他一口一口咽下去,他努力沒在那對父女面前表露任何端倪。此時此刻,斷門已下,形單影只,周身劇痛,卻輕盈無比。

  他還有一件事要做,他還站著,甚至帶著嘲諷的笑,笑對面人山人海的潮水們。

  最前面一排打手對準羅天明沖過來,飽含憤怒。但他們的憤怒只宣泄了一瞬,就熄滅成了死尸。羅天明踩住一具尸體的手腕,慢悠悠撿起對方的刀,一腳將尸體踹進火里。

  后面的打手們沖到了眼前,刀槍的器械聲響成一片。羅天明手起刀落削平了眼前一個打手,立刻將他剩下的軀干倒提在前,噗噗噗一陣肉響,來襲的子彈將肉軀打成了蜂窩。

  羅天明舉著掩護,欺進打手人群,趁他們不備,提刀猛沖入其中,前開后合,左突右殺,一時慘叫聲、撞鐵聲、驚慌聲、混亂的腳步聲,與火焰的炸裂聲混在了一起,血花在人群中四處綻放,血雨飛上火苗,嗤嗤地燒成了彩虹。

  “散開!散開!”

  “快散開!”

  人群亂叫著,紛紛四散,羅天明的身影凸顯出來,幾名打手看準羅天明,開槍射擊,羅天明閃著身形,一邊躲避一邊飛速欺進,打手還沒來得及驚叫,就被羅天明斷了聲喉,接著手腕一熱,手槍到了羅天明手里,羅天明順勢擲刀,刀如流星飛向另一名打手,削斷對方持槍的手臂,慣穿了對方的頭,接著砰砰砰幾聲,剩下的幾名持槍者全都炸成了血霧。

  “他有槍!”打手們進退失據(jù),幾個來不及躲閃的打手,發(fā)著狠猛撲上來,在空中和著清脆的槍聲掉在了地上。后面的打手趁羅天明開槍的間隙,將無數(shù)刀鋒扔來,羅天明一一躲過,看準一個刀柄,接住后反扔回去,將一名打手釘在了墻上。

  連續(xù)不停的作戰(zhàn),羅天明的身形稍有停滯,人群趁機再次聚攏,這次他們將刀鋒一致對準了中間的人,斷掉他躲避的所有角度,力求圍殺。

  “他受傷了!”

  “他撐不住了,大家別怕!”

  打手們相互提醒,扭曲著一張張慘白的臉,相互配合,無數(shù)刀刃從四面八方刺來,羅天明看準包圍圈的一個微小間隙,對著間隙的打手猛沖進去,避開了大部分刀鋒,對面的打手顯然被嚇到了,羅天明的槍口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頭,他猛地大叫出來。

  啪嚓。

  手槍發(fā)出了一聲空白的扳機聲。

  槍沒彈了。

  羅天明和對面的打手都愣了一下,瞬息的停澀,身后刀鋒已至,噗噗噗地穿進羅天明的身體。

  羅天明猛攥住對面打手持刀的手,將打手整個人都掄了起來,回身橫掃間,刀鋒無眼,打手瞬間就被無數(shù)利刃卡在身上,當場氣絕。

  鮮血炸散,羅天明利用打手蕩開刀鋒的一瞬,飛身再次沖進打手的人群,這次他沒有任何停歇,在殺人的同時飛速變換著方位,打手人群再次陷入混亂,無論如何分散,都無法擺脫跗骨之咒。

  “快去大門!”

  “來不及了!快把門舉起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打手們分出了一部分人,沖向大門,他們用刀、用棍扳著鐵門的花紋,撬著門下的門縫,想將鐵門抬起,眾力合一,鐵門發(fā)出悠悠的一聲鐵響,被抬起了一道縫隙。

  外面冰涼的風從縫隙中灌入,吹得滿廳火焰呼呼亂抖,撬門的打手剛來得及高興,忽覺雙腿一熱,視線傾斜,上身突然掉在了地上。

  啊啊啊??!凄厲的嚎叫聲響徹廳堂。

  鐵門周圍的打手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迸開了一朵朵血花,最后一名打手想跑開,卻被直接踹倒在地,腦袋卡進了鐵門下的縫隙,沒有了支撐的鐵門再次落下,伴隨著一聲悠然的沉重和一聲咔嚓的脆響,重新關在了地上。

  羅天明踩在門前鋪滿地的尸體上,全身的舊血上又染新紅,他每一處關節(jié)都在發(fā)顫,整個人宛如從煉獄中撈出的厲鬼,瞪著血紅的一雙鬼眼,盯著全廳的打手看。

  地上的尸體時不時抽著腿,羅天明嘿嘿嘿地笑出來:

  “來呀……你們不救門了嗎?……你們不想出去嗎?……”

  打手們被嚇到了,但求生求功的欲望,呼喚著他們訓練的素質,他們一個一個慢慢圍上來,小心翼翼保持著警惕,手里緊緊攥著刀,像在攥著自己的命。

  “對了……這就對了……快點,過來……”羅天明顫抖地舔舔嘴角,鮮血固然腥甜,但他已經(jīng)沒了味覺。

  打手們越來越近,空氣變成了某種固體,枷得人發(fā)瘋。

  “殺手,奉行精準斬首?!笔最I說,“任何時候,以寡敵眾都是大忌。”

  打手們的刀連成一片,每一柄刀上都帶著血,不知是誰的血,不知是何時的血。

  “殺手如槍,善惡由掌。”

  打手們圍到了眼前,羅天明維持著時有時無的視覺,手中空無一物,羅天明從懷里抽出一柄茶刀,扭出了錐針。

  “被人追殺,還是尋仇?”羅天明問伊平。

  伊平的目光有了光彩,問:“你愿意幫我嗎?”

  打手們的腳終于邁進了攻擊距離,羅天明突然消失了,他的身體化成了看不見的影,在周圍打手中飛速閃爍,這次打手連血都沒來得及流,就倒在地上,鋪滿了一層。

  羅天明依然立在尸體上,打手們在恐懼和求生的本能中亂叫起來,前后相繼沖來,羅天明再次化影,速度之快幾乎不可辨,這次打手們甚至沒來得及發(fā)現(xiàn)自己死了,個個直挺挺前沖,撞到門板,才彈倒在地,揮舞著刀,氣絕身亡。

  羅天明站在尸堆上,陰邪地歡笑,他比之前看上去更高了。尸體已經(jīng)在鐵門前堆成了一堆小山,向上形成了一個傾斜的峰巒。

  “火燒過來了!快出去!”

  “這邊出不去!被擋住了!”

  “快點!快點上??!太熱了!”

  “我們會死!我們會死!”

  羅天明的視覺已經(jīng)幾乎全黑了,他僅憑聽感,辨認著周圍的狀況,他聽到打手們越發(fā)擁擠,擠向鐵門前,一批打手在求生的本能中,瘋子一樣爬上尸堆,向羅天明撲過去,羅天明的茶刀已鈍,他抽出之前沖殺時搜集的酒瓶,砸在打手的頭上,然后用玻璃的碎片,與欺進身邊的打手死斗。

  “上??!上??!上!”

  “不行了,火圍上來了!”

  “快點出去!馬上出去!”

  “快?。 ?p>  懷揣憤恨殺人,與平靜殺人不同。有目的的殺人,與純粹的殺人不同。

  以己心殺人,與替人殺人不同。

  都是殺人,別有不同。

  羅天明的五感都在漂移,都慢吞吞的,又鈍又拙。他感到自己好像是被砍中了,又不怎么疼,專心去聆聽,身邊也確實有人,他試著舉起玻璃,對身邊人的要害割去,有溫熱的液體灑在臉上,他開心地覺得自己猜對了。

  他笑了,聽不見自己的聲音,聽不見任何的聲音,但他知道自己應該是笑了,因為咧開嘴角是什么感受,他還記得。

  “他發(fā)瘋了!快殺了他!快殺了他!”

  “我砍中他了!他不行了!大家快上!”

  “快開門??!誰快去開門”

  “不行,尸體堆太多了,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

  他隱隱約約覺得,身邊圍來了很多人,他連思想都遲緩起來,許多事想不起,許多念頭都離他而去,他去回想,影影綽綽,只想到了一件事。

  他似乎是因為什么才站在這里,他似乎在和什么人們戰(zhàn)斗,他似乎還有什么事,沒做完成。

  他想去做,為此他去搜尋自己畢生死斗中所有所學、所知、所用的方法,那些無數(shù)的方法,告訴他,深呼吸。

  集中意識。

  回到自己的身體里。

  打手的刀將砍到羅天明頭頸時,羅天明突然伸出手,硬生生掐住了砍來的刀刃。打手大驚,猛地抽刀,卻沒抽出來。

  羅天明想用另一只手去拿身后的東西,才發(fā)現(xiàn)另一只手早就沒了,他宛若不覺,猛飛起一腳,將打手的胳膊從中踹成了拱橋。

  刀柄脫手而出,打手痛得吼出了一口血沫。四周的打手瘋狂地涌來,刀刃狂舞,羅天明獨手攥緊鐵刃,咬牙掐斷刀身,用斷刃舞成爛銀,再次將打手逼退,一名打手再次爬上來,羅天明手中斷刃飛出,正中其額,打手仰倒,腳下一空,掉進了尸堆下面的火海中。

  羅天明重新站起來,只剩白骨的手探向身后,抓出最后剩下的幾瓶酒,在打手再次涌上來時,砸向打手,打手被短暫地阻礙,他們用刀劈碎酒瓶,爬上峰頂,將羅天明團團包圍。

  羅天明倚靠著偌大的鐵門板,他很想再開個玩笑,像他所扮演的羅天明一樣,但喉舌已經(jīng)冷了,他試了好幾下,都發(fā)不出聲。

  羅天明笑了,從兜里掏出了一個打火機,啪的一聲,打火機竄出了火苗。

  打手們的臉色變了,他們幾乎不約而同撲上來。

  打火機脫手掉落,掉進了下面的尸堆里,尸堆上烈酒的酒精被引燃,連同整個大廳地板的火焰,一起炸成了巨大的煙火。

  煙火引燃了大廳中的所有生命,整座別墅被煙火的烈焰燒透,映滿初晴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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