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看，證據(jù)就在這兒，你還否認？

　　“我說，我說。”

　　中軍帳內(nèi)，張三嘴上說著坦白從寬，可眼睛卻不住的盯著朱常洛面前的整只烤雞，說了半天，除了“我說”倆字之外，再也沒有說出其他東西。

　　看來這位還想吃！

　　朱常洛眉頭緊皺著，有些生氣，招呼錦衣緹騎上手段。

　　左手邊的一個陰冷漢子上前一步，右手按住了張三后背的某處。

　　只聽得張三慘叫出聲，連連喘氣。

　　朱常洛看著陰冷漢子手上的血跡，心中一振。

　　一掌按下，血跡浸透了衣衫，那這張三恐怕身上也沒有幾塊兒好肉了。

　　張三臉上滿是恐懼，等到喘勻了氣，這才答道：

　　“是王二爺叫小人做的，王二爺叫小人從城里來這兒，看見了一大群人就過來，

　　讓我抓住領頭的打一頓，若是抓到了便賞我一個婆娘。

　　還給吃燒雞，就是……味道不如您的。”

　　瞧！這位還惦記著朱常洛桌子上的燒雞呢。

　　“王二是誰？”

　　“王二就是王二爺，王老爺?shù)亩鹤?，平常招呼我們打架奪礦，都是王二爺操持?！?p>　　遵化出礦，尤其是鐵礦，若誰家開出了富礦，便會引得窺伺。

　　富礦的歸屬，便要以打架輸贏而論。

　　“王老爺又是誰？”朱常洛有些明白了，這些人平日就是打架奪礦的混混，今天被招呼來助拳。

　　“遵化所有富礦都是王老爺?shù)模瓦B駐扎在遵化的參軍大人，也要給王老爺三分薄面。老爺，我就知道這么多……我錯了，不改打您的主意……”

　　張三嘴上認錯，眼睛止不住地往燒雞上瞥。

　　原來是地頭蛇要為難自己這過江龍，誰給他的膽子！

　　朱常洛撕下一塊兒雞肉，扔給了張三，揮手讓緹騎給張三壓了下去。

　　帳外腳步聲響，戚盤宗進來請安，說去往遵化城的夜不收回來了。

　　朱常洛急忙請?zhí)今R進來，詢問遵化城內(nèi)情況。

　　不久中軍帳內(nèi)便進來兩人，一人是戚盤宗手下的夜不收，另一人是遵化城內(nèi)的兵丁。

　　遵化兵丁連忙報告城內(nèi)情況，果真如朱常洛所料，此時戚金并不在遵化城內(nèi)。

　　原來戚金聽說是有韃虜寇邊，今早便帥著親衛(wèi)軍隊離了遵化城，留得副將在軍中看守。

　　本來今日遵化城內(nèi)也無甚大事，可戚金前腳剛走，后腳便有遵化城內(nèi)的百姓，圍住了駐軍的軍營。

　　也是和這邊兒一樣，說戚金為上官尋找幼女，要戚金給個說法。

　　戚家軍軍紀嚴明，自然不愿和百姓沖突，主帥又不在軍中，便和百姓僵持起來，無法分出部隊迎接朱常洛。

　　至于為朱常洛搜集幼女，遵化兵丁連連搖頭，戚金并無如此命令。

　　關于戚金沒有下令搜集幼女，朱常洛是一百個相信。

　　如真是巴結上司之人，今日明知道自己前來，就一萬個不可能遠赴邊境，指揮作戰(zhàn)，而是該在遵化城外數(shù)十里處迎接才對。

　　“你家主帥離去之時，可曾打出了帥旗？”

　　一旁，趙士楨突然問道。

　　遵化兵丁搖頭，說戚參軍此時離開，連自己都不知道。

　　“定有內(nèi)奸，陰泄主帥離去之期。”趙士楨恨恨地說道。

　　朱常洛看著趙士楨一愣，他突然想起來了：

　　趙士楨在四年前，也就是萬歷二十六年，李如松塞外戰(zhàn)亡之時，在上奏萬歷皇帝的《神器譜》中，明確指出了李如松的死應該歸因于李平胡“陰泄主帥出塞之期”。

　　在聯(lián)想趙士楨聽說自己去往遼東之后便狗皮膏藥辦黏住他要求同往。

　　又想到了他可能會在明年的“續(xù)妖書案”中離奇死亡。

　　朱常洛的腦子不由得向著陰謀論的方向疾奔而去。

　　朱常洛雖不喜歡陰謀論，但他更不相信巧合。

　　“你可知遵化王老爺是誰？”

　　遵化城來的兵丁搖了搖頭，言說自己是跟著戚金從南直隸來的，對本地的情況并不了解。

　　朱常洛點頭，隨手給遵化兵丁和夜不收一人掰了一個雞翅膀，讓他們下去休息了。

　　“在外面百姓中尋個老實本分的，我要親自聞訊他本地情況?！?p>　　朱常洛吩咐完戚盤宗，揉了揉眉毛，陷入了沉思。

　　按照當前情況分析，老王頭是本地地頭蛇，通過某種渠道知道了當今駐軍統(tǒng)帥戚金奔赴前線了，便派了手下的混混，發(fā)動不明真相的百姓，分兵兩路，一路去圍困遵化駐軍，一部分來攔截他朱常洛。

　　可就算他在大的地頭蛇，也不應該自信到能夠一舉拿下自己這有著千余正兵的隊伍吧？

　　難道就只是為了惡心自己？

　　朱常洛最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便是沒想通老王頭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總不能是真的以為張三這樣的混混就能把他當朝太子拿下吧？

　　另外一個遵化地頭蛇竟敢挑戰(zhàn)當朝太子，北方韃子為什么偏偏這時候來犯邊境。

　　這都是讓朱常洛難以理解的事情。

　　左思右想之際，戚盤宗從帳外帶著一個老者入內(nèi)。

　　老者行了大禮，起身，原來老者姓張，還是個老秀才，在遵化城內(nèi)做教書先生。

　　經(jīng)這老秀才介紹，遵化眾人只知道王老爺姓王，手下有數(shù)千礦工、鐵匠，手中握著遵化過半的鐵礦和鐵匠鋪，在遵化境內(nèi)是說一不二的人物。

　　“這姓王的在遵化稱霸多少年了？”

　　朱常洛突然問道。

　　“將近二十年了?！崩蠌堫^陷入了沉思。

　　“在戚督軍離去之后？”

　　快二十年了，那邊便是萬歷十幾年的事情。

　　張居正萬歷十年病逝，戚繼光隨后就被彈劾，丟了薊鎮(zhèn)總兵的位子。

　　“再之前便是戚都軍鎮(zhèn)守薊鎮(zhèn)，戚督軍愛民如子，斷然是不允許這等人魚肉鄉(xiāng)里的?！崩蠌堫^搖頭，面露懷念之色。

　　朱常洛看著老張頭神色，不似作偽，心中一動，道：

　　“你可知新任的參軍是戚督軍的族子？”

　　老者點頭。

　　“那你還信戚參軍大肆搜捕幼女，賄賂當朝太子？”

　　老者面色鐵青：

　　“什么太子，我看是不為人子。

　　戚督軍地下有知，便也不會認這什么戚參軍！”

　　老張頭話一出口，瞬間就反應過來，自己當著太子罵太子。臉色由鐵青轉為蒼白。

　　“老丈，你看我，可向搜集幼女那種奸淫之徒？”

　　朱常洛面色不變，好生勸慰道。

　　老張頭沒答話，只是偷瞟了一眼一旁的杜十娘。

　　那意思明白極了，證據(jù)就在這兒擺著呢，你還說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