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分道揚鑣（上）
石鷹峽谷中段的戰(zhàn)后之地，夕陽中，在兩側(cè)崖頂進行弓箭伏殺的者勒蔑、別勒古臺二人，各帶領(lǐng)著弓箭手們，從上而下，往帖木真處匯集了過來。擊殺紿察兒騎兵大隊后軍的合撒兒，亦是打馬向著帖木真馳奔而來。
還有博兒術(shù)，這個敢于帶領(lǐng)一百死士穿行于谷中，徒步廝殺于敵人之間的熱血少年，亦是帶領(lǐng)著殘余死士朝著帖木真聚攏了過來，此刻他的臉上還殘留著血漬，不過大多是敵人的血，而他自己只是被箭矢輕微擦傷了臉頰罷了。
帖木真環(huán)視圍攏上來的兄弟、部將們，他抖了抖手中滴血的十字彎刀，而后便舉刀大聲道：“賴長生天之氣力，諸位兄弟、親將、勇士們之熱血，敵人被我們打得大敗！紿察兒被我們生擒活捉！我們乞牙惕人是最強的！浩瑞（Hurree）！”
“浩瑞（Hurree）！”
“浩瑞（Hurree）！”
以兩千八百騎，雖則用計，但畢竟還是戰(zhàn)勝了將近一倍于己的大股敵騎，所以此刻的乞牙惕部諸將、諸軍士們，確實有理由感到自豪與興奮！
于是大勝之下，跟隨著帖木真的大喊聲，合撒兒、別勒古臺、者勒蔑、博兒術(shù)并及一眾乞牙惕部軍士，盡皆舉起弓矢、彎刀，發(fā)出了吶喊聲，其聲此起彼伏，響徹了整個峽谷。
“札答闌人已然容不下我們一起放牧了！勇士們，你們可愿跟隨我，回到不兒罕圣山庇佑下的三河之源，回到那片神佑的薩里川草原上去？”帖木真隨即再次發(fā)出了極具煽動性的大吼。
他的聲音通過身旁環(huán)繞著的合撒兒、別勒古臺等人和諸多近衛(wèi)，迅速的向峽谷中傳播開來。
于是，早已對札答闌人有所不滿，又在此次峽谷之戰(zhàn)中大敗紿察兒所帶來的自豪感，使得一眾乞牙惕軍士，再也不甘心屈居于札答闌部之下了！
“帖木真首領(lǐng)，帶著我們回到三河之源的游牧地去吧！”
“回三河之源！”
“回三河之源！”
“回三河之源！”
一波波的吶喊聲開始漸次傳來，片刻之后，便轉(zhuǎn)化成了整齊劃一的大吼聲，向西遷徙，回往三河之源去！回到撒阿里草原上去！此刻，這就是人心所向！
帖木真一見眾心可用，軍士們西歸三河之源的士氣被徹底激發(fā)了出來，于是他開始下令給合撒兒等人，迅速展開戰(zhàn)后轉(zhuǎn)移的準備之事，清點俘虜，收攏還活著的戰(zhàn)馬，收集敵之兵器以及還可用的箭鏃，在經(jīng)過了一番忙碌后，在明月初懸之時，合撒兒、別勒古臺、者勒蔑、博兒術(shù)幾人再度向他圍攏了過來。
在一堆篝火旁，帖木真從者勒蔑口中，知道了此戰(zhàn)大致的戰(zhàn)損情況，乞牙惕部戰(zhàn)死五百余騎，而根據(jù)紿察兒所部被俘虜?shù)囊磺灏儆囹T，可知其戰(zhàn)死至少三千六百騎有余！敵人戰(zhàn)死的兵馬數(shù)量是己方的七倍之多，除此之外，尚有俘獲的敵之戰(zhàn)馬兩千余匹，可用的彎刀、長矛、鐵骨朵之類的長短兵器共計四千余件，收攏的箭矢一萬余只。如此看來，石鷹峽谷伏擊一戰(zhàn)，對帖木真而言，確乎大勝！
“大哥，札答闌人既然先動了手，想要用卑鄙的手段誘殺你，那現(xiàn)在，不如我們也學(xué)學(xué)他們，趁著此時大勝，我們連夜率領(lǐng)精騎，奇襲札木合的營地，徹底將札答闌部給擊潰！讓他們知道知道，咱們乞牙惕部也不是好惹的！”博兒術(shù)的雙目中顯現(xiàn)出亢奮的神色，他看著帖木真，躍躍欲試的大聲道。
博兒術(shù)話音方落，在他身側(cè)站著的者勒蔑，便立即搖起了頭來，他皺眉道：“不可！你的腦子想的太簡單了，要知道，我們在戰(zhàn)后的時間倉促，且急于轉(zhuǎn)移，又加天色暗淡，所以我們只是大致的統(tǒng)計出了我們和敵人的戰(zhàn)損情況罷了，現(xiàn)在誰能保證，敵人沒有一騎或者數(shù)騎，他們是否已然趁著峽谷中的亂戰(zhàn)突圍而出，向著札答闌部的營地逃回去報信了呢？再有，歷經(jīng)今天一個白日，札木合被囚禁的情況是否會出現(xiàn)變數(shù)？他有無可能現(xiàn)在已然被營救了出來？所以，如若此時我們?nèi)テ嬉u札木合的營地，敵人萬一已然有了防備呢？我們連夜趕至敵營附近，氣力必然也不如敵人，到時，我們恐怕奇襲不成，反而又將陷入苦戰(zhàn)廝殺了呢?！?p> “大哥，者勒蔑說的不錯，我的想法和他一樣，雖然我也有現(xiàn)在去奇襲札木合營地的沖動，但我們的兵馬就只剩下這兩千兩百余騎了，且歷經(jīng)一個下午的廝殺，我們的人、馬俱已稍顯疲敝，此時去奇襲札木合的營地，風險太大。畢竟，我們現(xiàn)在還無法承受一場大敗的沖擊?！焙先鰞翰[著眼，搖了搖頭，淡淡開口道。
帖木真聽了幾人的話后，他看了看眾人，沉聲道：“奇襲札木合的營地，自然不行，一來，此次誘殺我的陰謀，是紿察兒所為，札木合并未參與其中，且他本人或許尚在被囚禁之中，現(xiàn)在我們?nèi)テ嬉u他的營地，是不顧安答間的情誼，要知道，無論如何，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在孛爾帖被三姓蔑兒乞人奪走的時候，是札木合出兵幫助了苦難中的我們，所以我們豈能恩將仇報，去做出和紿察兒一樣的卑鄙之事呢？二來，若真如者勒蔑所說，在峽谷之戰(zhàn)中，或許真有札答闌部騎兵逃了回去報信，札木合若因此被解救了出來，那么我們奇襲不成，必將陷于苦戰(zhàn)，奇襲的風險太大，對此時已然取得一場大勝的我們來說，很不值得這樣去做。三來，即便是最好的情況，札木合仍舊在他的營地中被囚禁，我們順利的奇襲成功了，那么接下來，我們就真能以兩千兩百騎，徹底吞并上萬帳桀驁不馴的札答闌部部眾嗎？我們的兵馬還太少，即便能依靠奇襲短暫的贏了一場，將來也不足以壓制如此多俘虜?shù)脑痍@部部眾，以小部僥幸吞并大部，隱患絕不會少，屆時，只要這些札答闌人再度聚集作亂，我們就會陷入無窮盡的鎮(zhèn)壓、平叛當中，這對于兵馬處于劣勢的我們來說，絕不是能耗得起的，除非我們不要這些札答闌部眾，將他們?nèi)細⒘恕！?p> 說到此，帖木真稍稍頓了一下，他觀察合撒兒、別勒古臺、者勒蔑、博兒術(shù)幾人的神色，見他們都一臉認真嚴肅且認同自己般的微微點頭，繼而他再度開口道：“四來，此時，我們雖然逼不得已和紿察兒動了手，但卻不代表我們要和札木合全面開打，我們即便要率部遷徙離開他，也要和他保持表面上的盟友關(guān)系，因為只要有札木合在，只要有札木合統(tǒng)領(lǐng)的、在東方草原上尚顯強大的札答闌部在，那么克烈部脫斡鄰勒汗向東擴張游牧地的野心就會受到扼制，脫斡鄰勒會始終忌憚札木合強大的兵馬勢力，進而便會更加的需要我們乞牙惕部，我們會因此得到克烈人更多的扶持，以便使我們自身快速強大起來?！?p> “還有，一個強大的札答闌部，也會向北壓制住月良兀禿剌思之野上的泰赤烏部，塔兒忽臺害怕札木合的強大兵力，只要有札木合在，塔兒忽臺就無法擴張自己的牧場，更不敢輕易南下，攻伐作為札木合義兄弟的我。再有，向東，札答闌部占據(jù)著也里古納河流域的廣闊游牧地，有札木合在一日，東邊的塔塔兒諸部就不敢肆意向北、向西擴張。要知道，塔塔兒諸部素來在女真人的支持下，懷有吞并諸部的野心，有了札木合的兵威，塔塔兒人就需要時刻防備著，札木合萬一率兵自也里古納河岸南下去攻伐他們，那么如此一來，東部闊漣湖、捕魚兒湖周邊的遼闊草原就會達到諸部勢力的均衡，避免出現(xiàn)塔塔兒部一家獨大、勢力膨脹的惡劣情況?！?p> “總之，對于現(xiàn)在的我們來說，我們需要一個還算強大的札答闌部來替我們抵擋周邊一眾敵對部落的攻伐，進而為我們乞牙惕部將來在三河之源草原上的發(fā)展、壯大贏得寶貴的時間，而不是陷入無休止的與周邊大部落的輪番混戰(zhàn)當中?！?p> 畢竟，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這是革命的首要問題，嗯，再度感謝偉大的《教員選集》！
“諸位，此戰(zhàn)過后，回返撒阿里草原，在那里，我們需要數(shù)年的和平，以便進一步的吸納散居牧民、小氏族部落，編練士馬、積蓄實力，等到有一天，我們擁有數(shù)萬精騎之時，試問，在東部草原上，誰還敢輕易來攻打我們！”說完這一系列的分析，帖木真最后拔刀出鞘，刀刃指向熊熊烈火，沉聲道。
待帖木真說罷后，者勒蔑率先心悅誠服的撫胸行禮道：“首領(lǐng)英明，接下來怎么做，我們一切都聽您的命令?！?p> 合撒兒輕輕向帖木真點頭，默不作聲的看著他，這小子此時的姿態(tài)，已然是聽進去并認同帖木真的分析了，只是此時還在稍顯傲嬌的等待吩咐罷了。
“大哥你就說吧，你說接下來怎么干，我都聽著！”博兒術(shù)算是冷靜了下來，他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大聲道。
“大哥英明。”別勒古臺只是撫胸一禮，便不再多言，這小子，讓帖木真覺得他越發(fā)內(nèi)秀了。
“好！接下來，我意以合撒兒率一百精騎，押著紿察兒，快馬先行一步，去往札木合的營地交涉，合撒兒你到了札木合的營地附近后，先不要急著往里走，而是要先去往札木合營地東面不遠的一個古列延，這個古列延是札答闌部大那顏塔海答魯?shù)臓I盤，塔海答魯為人剛直、公正且寬厚，是死忠于札木合的親將之一，并且他對我家當年部眾離散、流浪草原的苦難經(jīng)歷抱有同情之心，他是札答闌部少有的同情和愿意平等對待我們的大貴族，他向來是看不慣紿察兒的，屆時，你押著紿察兒去見他，向他誠懇的說明情況，相信以他在札答闌部中的威望，你們必能順利的將札木合給解救出來。就算札木合早已脫困，那么有塔海答魯在，你們一起向我的安答解釋，也會增加札木合的信任，相信定能化解我安答心中的怒氣，因為畢竟說到底，是他的弟弟紿察兒動手在先，我們只是被迫還擊罷了?！?p> “還有，見到札木合后，記得告訴我的安答，我將率部回往三河之源去了，但安答依舊是安答，如若有一天，他需要我的兵馬，我還會站在他的一邊的。只是現(xiàn)在由于我們雙方之間的一些誤會，進而我們二人都需要互相分開，冷靜一段時間，所以，他的營地我就不親自去了，也就無法親自與他告別了，這一點，請他諒解。”帖木真對合撒兒道。
在合撒兒點頭應(yīng)命后，帖木真繼而又轉(zhuǎn)頭對身側(cè)的博兒術(shù)開口道：“博兒術(shù)，你率領(lǐng)一千騎，在合撒兒之后，將那些被俘虜?shù)模讶恍断卤械囊磺灏儆嘣痍@部軍士，也押回札木合的營地去吧，你替我告訴札木合，這些札答闌部沒有戰(zhàn)死，還活著的軍士，我一個都沒有殺，全部都還給他，好讓他知道，我與他維持安答情誼的誠心。”
“大哥放心?！辈﹥盒g(shù)整肅以對。
于是，在安排好后續(xù)與札答闌部交涉的事宜后，在明亮的月光下，乞牙惕部眾人開始分頭行動起來，合撒兒、博兒術(shù)率兵，先后押送著紿察兒和俘虜們往札木合營地而去，而帖木真、別勒古臺、者勒蔑，則率領(lǐng)剩余的一千一百余騎，就著月光，默默的驅(qū)馬往西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