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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戰(zhàn)記:彎刀與箭痕

第二百二十六章 歸途

蒙古戰(zhàn)記:彎刀與箭痕 大漠鷹眼 4264 2022-10-09 20:54:25

  坤厚陵大祭結束三日后,雖然中都城內外對大祭時發(fā)生之事小有議論,但大金的朝局終究穩(wěn)當,大定天子仍舊端坐在御座之上,大金兵威仍舊赫赫。因此,三日后,宋、夏、高麗、漠南漠北諸方使節(jié),依舊按期受到了金帝召見,并開始依次入大安殿朝辭了。

  朝辭之后,金帝完顏雍自然對諸方使節(jié)各有金銀玉器、錦緞等賞賜之物,而后,因大祭方罷,仍然不在宮中設宴送行,而是照舊各回館驛,于館中賜宴而已。

  賜宴之事結束后,宋、夏、高麗三國使團于十一月底,匆匆啟程回往各自國家,當然,使節(jié)們將會把大祭之時發(fā)生的事、聽到的議論、見識到的金帝仍舊康健,金國兵馬氣勢猶在等等見聞,本國未可輕易圖謀金人等等之感悟,都會寫成札子,呈送給各自的國君知曉,這是后話了。

  說回來,當宋、夏、高麗使團離開后,漠北漠南的諸部使團尚未著急啟程,因為帖木真等人也算是在這場大祭中立有平叛功勞的緣故,金帝以大理寺卿完顏宗浩為賜宴大臣,于來寧館中賜宴于諸部,并在宴會結束后,宗浩單獨見了帖木真一面,傳下了金帝的口諭,蒙古參與平叛有功,特加撫慰,可多留居中都三日,對蒙古的賞賜之物,也較諸部更為優(yōu)厚。

  完顏宗浩對帖木真說,玄真觀命案的直接兇犯術虎高云已被帖木真所殺,一應跟隨術虎高云作案的武夫,也已在龍津橋之戰(zhàn)時,被夾谷么查剌所帶領的陜西精兵全部誅殺,至于趙王完顏永中,因為他是大金的親王,帖木真沒有資格去決斷他的生死,不過,因為永中的謀叛逆舉,金帝會將他貶為庶人,終生圈禁。至于殺永中?帖木真就不要再想了,那是不可能的。

  而胡沙虎則因為痛哭流涕的悔過,說是自己遭到了完顏永中以妻兒想逼,迫不得已才參加了謀叛,而最終他又未曾在坤厚陵當場戴上黑色領巾,所以,在太子為之求情下,胡沙虎被擄奪了一切官職,流放至東北路招討司治下服苦役。至于術虎高琪,他作為叛逆術虎高云的兄長,已被武衛(wèi)軍除名,之后會將他發(fā)配到陜西邊地。至若劉仲祿,朝廷不會殺他,但會將他流徙漠南充軍十載,以贖治死貢馬之罪。而邱楚機等全甄道無辜道眾,則可免死罪,但全甄道于陛下有生之年,不得再來中都傳教,朝廷將禁絕全甄道在中都的一切發(fā)展!

  完顏宗浩最后警告帖木真說,這個結果是陛下的決斷,不容置疑,不容更改!如果帖木真還要為此事在中都城內胡言亂語、闖宮鬧事的話,那么整個蒙古使團都不用回去了,全部扣押在中都,終生不得回返大漠!

  聽罷后,帖木真不得不慎重考慮,因為他不能因為自己的仇恨而讓整個使團滯留中都,陷于金廷的威脅之中。更不能讓他所帶來的部眾們回不了家,無法和親人團聚,他要帶著他們回去,就只能暫且屈辱的接受這個結果,雪克該的仇,他終究只報了一半而已.....

  看到帖木真低頭沉默不語,完顏宗浩的語氣稍稍放緩,又告訴帖木真說,陛下對萌古部參與平叛的功勞并未忘記,這一次朝貢之后,每年三月,帖木真可以遣一支使團至凈州向金廷朝貢,并且可以得到金廷頒發(fā)的互市文書,帖木真可在每年的春、夏、秋三季,派遣三次商隊,憑此互市文書,在凈州和柔遠的燕子城,蒙古商隊可以在這兩大榷場內,合法的與金國進行貿易,并且除了鐵器、銅器有所限制之外,可以允許萌古部采買大量的布匹、粟米、陶器等生活所需之物,以及部分珠寶、絲綢、首飾、金銀玉器等奢侈品。

  這倒是對帖木真的幫助很大,他此來的目的,就是為了使蒙古部和金國重新建立起聯系,雙方之間能夠有合法互市的機會。

  須知道,自俺巴孩汗死后,蒙古與金國三十余年來互市斷絕,蒙古人不敢南下前往金朝貿易,一則,南下跨過大漠的風險太大,大漠中有沙匪、馬賊時常出沒,蒙古人若不集結上百人的精悍隊伍,則不敢輕易帶著草原上的皮子、藥材、鷹鶻等物前往金國邊境貿易,何況多數時候,沒有大部落來整合力量的情況下,也沒有人能真正集結上百人的精悍力量,南下進行貿易。二則,即便組織了上百人的商隊南下,到了金國邊境,也無法進入榷場進行合法的貿易,因為缺少金廷開具的互市文書,所以他們所帶的貿易之物往往會遭到對方邊將、牙吏的扣押和吞沒,而使前來貿易的蒙古人徒勞無功,無法獲得自己所需的中原商品。

  三則,就算蒙古商隊來了,在進不了榷場的情況下,就只能在邊地黑市上擔驚受怕的販賣物品,這樣不但價格上會被金人肆意壓低,甚至所帶來的物品,還有被邊地豪強勾結胥吏給徹底侵吞的巨大風險。因此,由于以上種種原因,自俺巴孩汗死后,在雙方互相仇恨,互相不信任,又加上以上種種的巨大風險之下,自然就沒有蒙古人愿意南下來金朝邊境,直接與金廷貿易了。

  不過,這倒是給了穿梭在金國北方與漠北蒙古部之間的畏兀兒、漢人等各種走私商人以極大的機會,只有這些膽大之徒,才敢攜帶商品私自出境,將中原的商品販賣給漠北的蒙古人,而后又將蒙古人手中的好馬、皮子、草原藥材以及一些因部落戰(zhàn)爭失敗的奴隸,通通販賣到金國的境內。

  現在,金帝給了帖木真這樣一個合法互市的機會,這是帖木真所無法拒絕的。

  當草原上出現各類白災、黒災、瘟疫、旱災等災害時,如果草原部落沒有足夠的兵力南下中原去劫掠,那么合法的從中原互市中獲取救命所需的種種物資,就是至關重要的了。

  何況他一旦獲得了與金廷的互市權,并將之牢牢的把握在自己的手中,那么對于他招攬蒙古諸部落,壯大自己的實力,亦是有著巨大幫助的。

  所以最終,帖木真在權衡利弊之下,只能無奈的點頭答應了完顏宗浩,接受了玄真觀命案最后的處置結果。

  完顏宗浩在最后深深的看了帖木真一眼后,轉身離開了,而之后的三天里,帖木真和他的使團隊伍,在中都城內采買了不少物品,當然金帝第二日發(fā)下的賞賜,各類金銀器、玉器、珠寶、絹帛之類的也算是極為豐厚,可以裝上兩個大馬車了。

  在帖木真離開中都前一晚,有宮中近侍前來宣旨,旨意算是承認了蒙古部作為金朝正式屬部的地位,允其歲歲朝貢,還向帖木真正式頒發(fā)了允許他在凈州、燕子城兩地互市貿易的文書和金牌,憑此二物,只要帖木真不造反,那么他所領導的部落就可以一直合法的前來金朝邊境,在兩大榷場進行貿易,而且條件優(yōu)厚,只需繳納極少的榷稅。

  這珍貴的互市文書和金牌,讓一旁在側,看著傳旨的克烈部桑昆、乃蠻部可克薛兀撒卜剌黑等人大為艷羨,須知道,他們作為較早歸附金朝的漠北大部,也不過僅僅只能在凈州一個榷場中貿易而已,而且所獲得的布匹、粟米、鐵器等等貿易份額,盡皆要少于帖木真這次所獲得的允許交易量,比如粟米,克烈部每年只能采買三萬石,而蒙古部則可以每年南下采買五萬石。而草原一旦出現了災荒時節(jié),當狩獵的獵物不足,牛羊馬匹又大量死亡時,那么中原來的糧食就是救命之物了,部落若不能及時獲得糧食補充,那就只能發(fā)動戰(zhàn)爭了,靠人命、靠廝殺,去劫掠其他部落的資財以求活。

  待到第二日清晨,中都南城門打開之時,帖木真和他的蒙古使團,正式結束了這次中都之行,開始踏上了返程,克烈、乃蠻、汪古三部同樣一起返程,送伴使仍舊是耶律阿海。

  一行數百人的車馬隊伍,冒著十二月初的凜冽寒氣,踏著朝陽,緩緩的出了中都城,帖木真在打馬出城一里有余后,他微微勒馬,再度轉身,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座氣勢雄渾的巍峨大城。

  完顏永中,胡沙虎,金國還欠我兩條人命!總有一天我會回來,親自來取的!帖木真凝視著中都城,心中暗自發(fā)誓。

  隨后,他便打馬不再回頭的率隊往北行去。在途徑玉泉山下時,他還再度祭拜了雪克該等三人的埋葬地,并將術虎高云伏誅的事告訴了他們。

  漠南凜冬,風雪之下,緩行二十余日,帖木真才又來到了凈州境內,并在這里的天山榷場又采買了一部分糧食、布匹、陶器、鐵器諸物,而后休整了一天后,再度啟程,又過兩日,至汪古部游牧地、北地邊城安答堡子城,在這里他們受到了必訥亦的友好招待,再行休整兩日后,耶律阿海親自送帖木真、桑昆、拜不花等人出了安答堡子城,往北又送出三里,在一片落雪的高坡上,幾人駐馬,耶律阿海正式向幾人拱手告別。

  此時帖木真駐馬坡上,看著北方白雪覆蓋的蒼茫草原,對身側的耶律阿海笑道:“這次我來中原,聽到漢人有句話說的好,送君千里終須一別,阿海兄,我們就此告別吧。不過,依我此次在中都所見,金廷有黨爭內亂之憂,若將來有一日,金廷容不下你,便來草原尋我吧,我的部落里,永遠有你耶律阿海的一頂氈帳!”帖木真確實該感謝耶律阿海,若非他在當初玄真觀命案時,積極的為自己聯絡了完顏承暉,又通過承暉,與大理寺卿完顏宗浩有了聯系,否則,帖木真是不可能手刃術虎高云的。

  盡管帖木真不知道,真正的兇手術虎高琪還并未死去,但這就是殘酷的結局,術虎高琪殺了帖木真的部眾,而帖木真又親手殺了術虎高琪的親弟弟,雙方已然算得上扯平了。

  “而今,明天子尚在,太子仁厚,大金之國祚未盡,我恐怕要讓帖木真你失望嘍?!币砂⒑V划斒峭嫘υ?,哈哈一笑回道。

  “將來的事,誰知道呢?”帖木真同樣回之一笑,不置可否。

  隨即,桑昆等人亦是與耶律阿海熱情告別,隨后,漠北大部的使團再度啟程,往北踏雪而行,行二十余日,至大戈壁中央的曲薛兀兒澤之地(蒙古國和林格爾東南),這里已是克烈部的游牧地范圍了,在此地,拜不花、可克薛兀撒卜剌黑等乃蠻使團開始往西而行,準備返回阿勒壇山下的乃蠻部游牧地,桑昆對此沒有阻攔,因為現在還不是和乃蠻人廝殺的最好時機,如果他現在襲殺拜不花這個乃蠻王子,就等于宣告發(fā)動全面戰(zhàn)爭了,這對于目前還在積蓄實力的克烈部來說是毫無益處的。

  乃蠻人走后,帖木真、桑昆二人繼續(xù)帶隊往北而行,又過十余日而至土剌河上游,有桑昆提前散出的探馬回報,說其父脫斡鄰勒汗正在斡兒寒河上游駐冬,因此,在土剌河畔,桑昆與帖木真告別,臨走時,他頗為意味深長的拍著帖木真的肩膀,跟他開玩笑般的說道:“帖木真,你這次得到了金國的認可,以后可千萬不要因為實力壯大了,就不認我這個兄弟,也不認我阿爸這個父汗了喲?我們克烈人以后,還需你多多關照吶?!?p>  帖木真聽桑昆如此說,他馬上就意識到,桑昆是因為金廷所給互市份額的事,對自己起了嫉妒之心、忌憚之意。而交好克烈部,保證側翼的盟友和安全,對目前的乞牙惕部來說,仍舊是極為重要的。所以他趕緊撫胸回道:“桑昆兄長說得哪里話,您永遠是我的兄長,父汗永遠是我最敬重的人,以后從金廷那里得來的好處,必有一份是要獻給父汗和您的?!?p>  桑昆聽后,哈哈大笑,連聲說好,隨即他不再多言,帶著克烈的人馬,打馬往斡兒寒河的方向去了。

  而帖木真自己,則由于提前遣出的探馬前來回報,在桑沽兒河與怯綠連河匯流處的曲雕阿蘭找到了乞牙惕部的冬營地,所以,他便率領蒙古使團,往東而行,并于五日后,看到了曲雕阿蘭地面上,那一圈圈的乞牙惕部氈帳。

  回家了!駐馬在冰雪覆蓋的草原上,天氣雖寒,空中亦是飄著點點雪花,但看著那冒著炊煙的一頂頂氈帳,看著那冬日里踏雪奔騰的一個個馬群,帖木真的心中此時卻是一片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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