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周某我還真有事情要勞煩徐兄你,”周侯燦岔開話頭,進入了正題,“今天晚上我們縣里頭有個儀式,剛在路上也說過了,一會兒我給你詳細說說,徐兄你一定要賞個光?!?p> “哈,看周兄你說的,徐某既然來了,那一切肯定聽憑周兄你安排啊,更別說我剛才已經(jīng)答應過你了?!闭f到這兒,徐麒佯怒道:“難道周兄信不過我?”
周侯燦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沒有沒有,剛剛想事兒太多了,徐兄莫怪?!?p> 他倒也沒說假話,他方才確實忙著想接下來的安排,路上的話自然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徐麒方才雖然跟周侯燦開了玩笑,但他心里可清楚著呢。他很明白,周侯燦能這樣對他是他的福氣,他是萬萬不能自己給二人之間的這個關系糟蹋沒的。
要不是自己和周侯燦年紀相仿,又共同經(jīng)歷過幾件事情,還被周侯燦“利用”過,照現(xiàn)在官場的這個文武風氣,他徐麒還不知道該在周侯燦面前怎么低三下四呢。
之前胥文相在的時候,鎮(zhèn)海衛(wèi)和漳浦縣的對接一直都是由他的泰山——衛(wèi)指揮同知侯爵——主持的,他雖然沒有親身接觸過,但也從侯爵只言片語的抱怨中聽出了個大概。
所以現(xiàn)在既然周侯燦愿意這么對他,他自然要好好珍惜這份情誼,不能真的把自己當個人物。
“周兄說的什么話,”徐麒忙把話岔開,“這是個什么儀式???”
周侯燦故作神秘地說道:“徐兄晚上就知道了,現(xiàn)在說還太早?!?p> 徐麒聽周侯燦這樣說,便給了周侯燦一個會意的眼神,爽朗地笑了起來:“哈哈哈,行,就憑周兄這句話,我可得好好期待期待?!?p> 周侯燦微笑著點了點頭,對一旁站著的陳廣泰招了招手,后者會意,忙湊上前來。
待陳廣泰湊到身邊后,周侯燦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話,拍了拍陳廣泰的肩膀。
徐麒一直注意著陳廣泰,很容易地便看到了后者臉上轉瞬即逝的震驚。
他很是疑惑,而這種疑惑在看到周侯燦臉上的那種自信時達到了頂峰。
“徐兄,你們鎮(zhèn)海衛(wèi)每天也有這么多的公務要處理嗎?”周侯燦很快轉回了身,同徐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但眼神卻一直黏在正往大堂外走去的陳廣泰身上。
等到陳廣泰走出大堂之后,周侯燦方才看向徐麒,歉意地解釋道:“縣里面的事情太多了,徐兄你也看到了,這才剛過初一不幾天,又是這個事又是那個事的,我明天剛好去你的地盤躲幾天清凈?!?p> “好說,好說,衛(wèi)里面沒那么多事,周兄想住幾天就住幾天。”
徐麒雖是這樣說,但心頭的疑云卻又重了幾分。
周侯燦會不想辦事?這不是笑話嘛。
正在徐麒胡思亂想的時候,周侯燦往徐麒的方向湊了湊,悄聲說道:“徐兄,我去鎮(zhèn)海衛(wèi),也是有一個想法,跟海賊有關系?!?p> 徐麒一下子就想通其中的關節(jié)了。
正所謂文武有別,周侯燦畢竟是漳浦縣的知縣,是一個文官,肯定不能直接說自己去鎮(zhèn)海衛(wèi)就是幫助鎮(zhèn)海衛(wèi)解決海賊的。
如果周侯燦直接打出這樣的旗號,就算不管衛(wèi)里面的反應,一旦周侯燦的上司羅列知道了這件事,就夠他喝一壺的了。
一個知縣,不好好管自己分內(nèi)的事,跑去給軍衛(wèi)出謀劃策,這不是閑著沒事是什么?
所以,周侯燦要去鎮(zhèn)海衛(wèi),就必須找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借口。而去鎮(zhèn)海衛(wèi)躲個清靜這個理由雖然還是有點問題,但還算是能說得過去的。
徐麒越想越覺得自己想的對,越想越佩服周侯燦。
周侯燦不光聽了自己的計策,還想了這個計策,甚至還愿意親自到鎮(zhèn)海衛(wèi)去,這如何不讓徐麒感動。
徐麒看著周侯燦的眼神更真切了幾分,這個變化也被正跟他說話打發(fā)時間的周侯燦敏銳地捕捉到了。周侯燦雖然說不上來徐麒是個什么眼神,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徐麒的這個變化對他來說不是一件壞事。
其實徐麒現(xiàn)在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想問周侯燦到底有什么辦法了,但他還是很好地克制了自己的好奇心沒有去問。
一是縣里人多眼雜,難??h衙里不會有人被海賊收買;二則是周侯燦明天肯定是要去鎮(zhèn)海衛(wèi)的,到時候敞開了問不更好嗎?
周侯燦現(xiàn)在沒有那么多的心思,他跟徐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扯點風土民情,聊點志怪異事,倒也不覺得時間過得快。
大堂里的歡聲笑語并不能傳到東邊的大獄里,陳廣泰這個時候已經(jīng)走到了獄里,在獄吏的幫助下把剛剛在大堂外擊鼓的那個人提了出來。
陳廣泰現(xiàn)在還沒有從心中的震驚中走出來,要不是他一直跟在周侯燦身邊,他都要懷疑周侯燦是招惹什么邪祟了。
周侯燦方才讓他把那個人關進縣獄里面,上大刑伺候,逼他說反話。此刻,他正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個告狀的百姓。
“你姓甚名誰,早早報來,免得受皮肉之苦?!?p> 程式化地吐出這些字,陳廣泰的內(nèi)心卻并不像外表一樣平靜。
周侯燦方才既然說了此案必辦,那肯定就是要對吳家下手了,但現(xiàn)在周侯燦的舉動卻分明是為吳家脫罪啊。
如果換做任何一個有經(jīng)驗的老吏,陳廣泰可能都不會這么迷茫,但在周侯燦面前,他就好像丟失了判斷力一樣,徹底被繞了進去。
這也怨不得他,畢竟周侯燦官場新手的形象已經(jīng)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了。
“小人……小人……”
“趕緊說,本官沒工夫跟你在這兒耗。”陳廣泰見那個人開始支吾,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小人……趙端明,有……有事稟告老爺?!?p> 陳廣泰瞟了趙端明一眼,隨意地問道:“說吧,什么事兒?”
趙端明畏縮地看了坐在椅子上的陳廣泰一眼,喉嚨微動,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方才艱難開口:“吳老爺,吳老爺他……”
陳廣泰聽著聽著,臉色便凝重了起來。
正在大堂喝茶的周侯燦這個時候給徐麒講起了他在京城的經(jīng)歷,也算是對自己高中進士之前記憶的一次梳理和總結。而徐麒也很是配合,聽得津津有味。
“京城的書可比漳浦多多了,價錢也比漳浦的便宜,質量還比漳浦的好。”周侯燦說到這里,突然來了興致:“徐兄,我把京城的書找出來,你給評判評判?!?p> 徐麒看著周侯燦急匆匆地出了大堂,忍不住咧了咧嘴角。他明白周侯燦說的現(xiàn)象是怎么回事,因為他這些年畢竟也管著衛(wèi)里的事情,對這些東西都略有耳聞。
京城里讀書人多,書坊也多,書也多,還有好些抄書的士人,一般的書想貴也貴不起來??烧钠诌@邊就不一樣了,雖然漳浦也算是大縣,但畢竟遠在南邊,所以書本的價格自然就貴了。
徐麒坐著,等著周侯燦把書拿過來。
但周侯燦實際上并沒有去拿書,而是拐到了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