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已經(jīng)是第三次進入這個空間了,在這個空間里,隨時會發(fā)生自然規(guī)律的變化或者出現(xiàn)一些不該出現(xiàn)的東西。
第一次,她的同學沒有走出來,在醫(yī)院昏迷到了現(xiàn)在。
第二次,她的叔叔沒有走出來,而本來不該走出來的她卻能夠趴在叔叔白凈的床單上哭泣。
盡管她來到這個空間的時間似乎是隨機的,但是這次確實是第三次了。
她覺得她這次她可能又要默默承受長達幾個月的愧疚,和深夜被噩夢驚醒的疲憊與焦慮。
在夢里,她會看見他們孤獨地各自待在那個恐怖的世界里,痛苦地吶喊并一次次嘗試逃離,但無果。
現(xiàn)實中,一次次地探望看見的是他們一次次昏迷不醒的面容,那是與死亡沒有多大區(qū)別的狀態(tài)。
不過是還抱有一絲希望。
而不管是誰來到這里,走出去的卻只有她自己。
看著眼前這位一臉茫然的少年,她的內心不禁有些悲傷。
他未來還會有多好的青春年華,他有愛他的家庭,有未來愛他的妻子,有愛他的孩子。
他卻因為我,可能會被永遠困在這里,直到理智的崩塌而消亡在這里。
“你為什么要懷著悲意看我?”許修直視著她問道。
“我叫莫小荷,小荷葉的小荷?!?p> 莫小荷眨了眨眼睛,收斂起臉上那不自覺流露出的悲傷。
“你,叫什么?”
“許修,修煉的修,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許修皺了皺眉,莫小荷的遮掩令他很不安。
莫小荷低下頭,不敢直視他銳利的目光。
“其實關于這個世界,我也不比你知道多少,但是我很抱歉,你的到來都是因為我?!?p> 莫小荷的左手用力攥緊睡衣的一角,內心有些害怕,但還是選擇說出那句話。
“你可能再也出不去了?!?p> 許修愣了愣,不明白她在說什么。
“什么!再也出不去……是什么意思?”
“你可能會被獨自一人永遠困在我的夢里。”
莫小荷不自覺地后退半步,看著許修輕聲說道。
“我救不了你,并且等我醒來這里可能就只剩你一個人了?!?p> “你的意思是我進入了你的,姑且先說是‘夢’里,并且等你醒來后我就會被永遠困在這里?”
許修冷靜地理了理少女的語言邏輯。
莫小荷有些驚訝地點了點頭,她不明白為什么他聽到這個消息還能如此平靜地分析。
“你不害怕嗎?”
莫小荷問道。
許修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現(xiàn)在裝什么大男人主義逞強毫無意義。
“害怕,但是比起害怕,我更想知道怎么出去,所以與其什么都不做等死不如想想怎么出去?!?p> 莫小荷想告訴他這是一個像夢境一樣沒有任何理念的世界,正是因為沒有理念,所以外人是走不出去的。
但是她說不出這么殘忍的話,她不想打消許修難能可貴的意志力。
要知道,意志力越堅定,他以后可能就能獨自在這里生活更久的時間。
如果自己醒了之后,這個世界還能繼續(xù)存在的話。
他還能繼續(xù)像自己夢境里一般一直能活在這個虛偽的世界嗎?
許修注意到了她眼神中的失落與自責,這讓他對這位少女的好感多了一些。
雖然她口中的情況可能非常糟糕,但是,剛剛跳樓的經(jīng)歷告訴他,越是到這種時候,就越不能輕易放棄生的希望。
他強迫自己振作起來,努力擠出一絲自信的笑容。
“你可能不知道,我啊,我剛剛從很高很高的大樓上面找到了一個隱形的平臺,然后我拼了命往下跳才活下來的,不然我就永遠困在那個樓頂了?!?p> 許修手舞足蹈地給她形容剛剛經(jīng)歷的那個奇幻險境。
“所以啊,我肯定可以逃出這里的。”
許修用力地拍了拍胸脯,說完這番話,他覺得自己的身體里多了幾絲力量。
但只有他知道,這番話講出來不僅是為了安慰這位愧疚的少女,更多是為了安慰自己。
他害怕某一個瞬間的絕望,尤其是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
那種伴隨孤獨而來的絕望就像墜入黑洞一樣,那一瞬間停止的時間與空間,深邃得令人恐懼。
從樓頂走到這邊這段短短的路程就已經(jīng)令他十分的不安,但是如果真的一個人被困在這里,他簡直不敢相信那種處境。
莫小荷似乎有些被他的精神所感染,也漸漸振作起來。
“我們一起努力吧,有什么需要幫助的我一定竭盡所能!”
莫小荷也拍拍微聳的胸脯,微笑著對他保證道。
“你笑起來明明挺好看的嘛,為什么要一直冷冰冰的呢?”
許修打趣道。
“你管我?”
莫小荷微笑著拿起了手中的電擊棒向他揮了揮。
許修連忙站起身躲閃開來,接著極為紳士地轉過身背對著她。
“你快去穿衣服,我們要出去了?!?p> “出去?”
“對,只有出去才能找到答案?!?p> ……
……
明明是夏日,街道上卻聽不見一只夏蟲的鳴叫,兩個一高一矮的身影并肩走在昏暗的路燈下。
“也就是說你進入這個,這個夢吧,前幾次這樣的夢都是跟同學或者叔叔在一起的?”
“是的,那天小葉在我家里幫我補課,然后另一天是叔叔正帶我逛商場?!?p> 莫小荷說著說著眼眶逐漸濕潤,許修跟著她停下了腳步。
看著哭泣的少女,許修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給他一種想擁入懷里的沖動。
看著她動人的樣子,許修終于明白為什么她要在身邊準備一個電擊棒了。
良久,莫小荷擦干自己的淚花。
“抱歉,我有些控制不住?!?p> “沒事,可要是我說如果我走出去了,你會好受一一點嗎?”
莫小荷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她不禁有些感動。
“如果你真的出去了,或許我的同學和叔叔還有醒過來的機會也說不定?!?p> “那繼續(xù)說說關于這個世界吧,你隨時都有可能醒來。”
“嗯嗯,然后就是小葉那次我們遇見了,喪尸潮……”
回想起那段恐怖的回憶,莫小荷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小葉被喪尸抓去了,我也被咬了……那股痛覺至今為止我還能真實地回想起來。”
莫小荷的身體明顯地顫抖了一下,接著便感受到如潮水般涌現(xiàn)的恐懼。
“喪尸潮么,連這種東西都會出現(xiàn)嗎……”
許修想起之前那段樓頂詭異的畫面,無限的酒瓶和溢不出的酒水。
這么一想,喪尸潮似乎也并非沒有可能發(fā)生。
“然后就是和叔叔,商場里面發(fā)生了大爆炸,我們被炸死……”
莫小荷用雙手環(huán)繞在自己的胸前,恐懼一瞬間布滿了她動人的容顏。
“那種熾熱撲臉的痛苦,全身被熱浪浸沒……”
“每次死后,醒過來的只有我?!?p> 莫小荷低著頭,把手放在微微發(fā)悶的胸口前,艱難地說道。
許修小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真誠地安慰她。
“別想那些回憶了,至少你看這次不是很正常嗎,沒有喪尸,也沒有爆炸?!?p> 莫小荷乖巧地點了點頭,努力拋去腦中那些不美好的記憶。
“我有幾個疑點,進入這個世界前我們沒有在一起,準確來說我們根本不認識?!?p> 許修認真地分析道。
“并且我好像是從另外一個空間來到這里的,也就是說會不會這一次你的“夢世界”會失效呢?”
“你的意思是……”
莫小荷抬起頭,滿懷期待地等他說出那個可能。
“也許,我們會一起醒過來呢。”
許修笑著說出這個完美的可能。
“那,我們應該怎么醒過來呢?”
莫小荷試探著問道,但其實她的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個可能的答案。
前兩次醒過來都是死亡之后的事,難道這次也……
許修沉默了,哪怕是堅定要逃出去的他,在那次跳樓畏縮后,在好不容易賭對從樓頂下來以后。
讓他選擇去死,還是自殺,他還是不敢去下這種決心。
說到底,一起死了以后會一起醒來,也不過是一種毫無根據(jù)的偏向主觀美好的猜測罷了。
也許,自己真的根本就醒不來了呢?
許修望著前方寂靜無人的街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少女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