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學堂坐落在廬江城的東南角,遠離主街的喧鬧。學堂外是高大的青石墻,墻上爬滿了青藤,顯得有些年久失修,卻透出一股古樸厚重的氣息。門匾上“青衣學堂”四個大字蒼勁有力,據(jù)說是前朝一位大儒親筆題寫,字跡中透著幾分威嚴。
門口的兩名仆從正在打掃地面,見慶封胥走近,目光只是淡淡掃了一眼,便不再多看。對于這樣身份普通的學子,他們并不會太過關注。倒是慶封胥自己,站在這座大門前,心中不禁微微感嘆——這是廬江城里最著名的學堂,也是許多家族子弟的必經(jīng)之路,表面上教授經(jīng)典,但實則是權力角逐的場所。
慶封胥深吸了一口氣,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包袱,輕輕握緊了拳頭,隨即踏步走進學堂。
學堂的庭院內,青石鋪就的小道蜿蜒延伸,兩側是幾棵參天的老樹,粗壯的樹干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偶爾幾片枯葉飄落在地面上,隨著微風卷起,顯得幽靜而肅穆。庭院的正中央是一座古色古香的書堂,紅漆的門窗透出微微的陳舊感。書堂的門口站著幾名仆人,正在搬運書卷。
慶封胥緩步走入書堂,目光在四周掃視了一圈。書堂內有十幾排木制書桌,學生們已經(jīng)陸續(xù)到齊,幾名學子正安靜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低聲交談著。大廳的最前方是講臺,講臺上擺著幾卷泛黃的經(jīng)書,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
正當他打量著學堂時,一位老者從講臺旁緩緩走來,須發(fā)皆白,身著青衫,目光沉穩(wěn)而深邃。慶封胥立刻意識到,這位正是學堂的負責人——莫老先生。
莫老先生走到大廳中央,抬眼掃視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慶封胥身上,聲音不急不緩:“你就是慶封胥?”
慶封胥連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禮,拱手道:“學生慶封胥,拜見莫老先生?!?p> 莫老先生點了點頭,語氣依舊平靜:“聽說你父親是縣衙的胥吏,禮數(shù)周全,倒是難得?!彼沉艘谎蹜c封胥手中的包袱,淡淡道:“這禮物倒也不必太過講究,青衣學堂并非為了這些?!?p> 慶封胥微微一笑,將包袱遞上前,“此乃家母的心意,望先生笑納?!?p> 莫老先生沒有多說,只是揮了揮手,示意他入座。慶封胥低頭應了一聲“是”,隨即在后排找到一個空位,靜靜坐下。
書堂的氣氛雖看似平靜,但卻暗含幾分壓抑。慶封胥能感覺到,自己剛一入座,四周便有幾道目光向自己投來。他下意識地抬眼掃視,發(fā)現(xiàn)那些目光中帶著審視與探究,似乎在判斷他是何許人也。
最先引起他注意的,是坐在前排的一名少年,身著一襲錦緞長袍,面容俊秀,眉宇間帶著幾分傲氣。他身旁圍著幾名學子,正低聲與他們交談著,偶爾發(fā)出一兩聲低笑。慶封胥知道,這位少年便是江齊霖,廬江城中頗有名望的江家少爺。江家雖然比不上王家那樣勢力龐大,但也算得上是廬江城中的名門,尤其在商貿領域有著不小的影響力。
江齊霖此刻似乎察覺到了慶封胥的目光,微微轉頭朝他看了一眼,眼神中帶著幾分不屑,隨即又將目光收回,繼續(xù)與身旁的人交談。慶封胥暗自皺了皺眉,心中不由得警覺起來。他知道,像江齊霖這樣的人,平日里慣常驕縱,恐怕不會輕易放過一個“官吏之子”這樣的目標。
除了江齊霖,坐在不遠處的一名少女也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少女身著一襲淺綠色長裙,面容清麗,舉止優(yōu)雅,眉目間透著一股溫和的氣質。她的目光不經(jīng)意間與慶封胥對上,隨即露出一抹淺笑,點了點頭。慶封胥心中微微一動,知道這位少女便是秦宛凝,廬江城最大的商家秦家的千金。秦家在廬江城中富甲一方,雖非官宦人家,但卻掌控了廬江大部分的商貿生意,尤其是和豐樂商樓的聯(lián)系極為密切。
秦宛凝的目光并沒有絲毫的敵意,反而帶著幾分好奇和友善。慶封胥禮貌地回以微笑,心里卻明白,秦家作為廬江商界的巨頭,與王家、江家都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恐怕在這學堂中也不會完全置身事外。
而在書堂的另一側,一名身著素色練武服飾的少女正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靜靜地看著手中的書卷。她的發(fā)梢隨意綁著,手腕上還纏著一條紅色的綢帶,透出幾分練武之人的颯爽之氣。她的神情專注,幾乎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目光。
“那應該是韓思媛?!睉c封胥心中暗道。韓思媛是縣丞韓大人的掌上明珠,傳聞自幼習武,性情剛烈,不喜與人交談。雖然她身為縣丞之女,但卻很少參與家族的權力斗爭,更多時候專注于武學修行。慶封胥知道,這樣的人看似低調,實則深藏不露,不容小覷。
學堂內其他幾名學生雖然也各有來歷,但此刻慶封胥的目光更多停留在這幾名學子的身上。他明白,王家、江家、韓家、秦家……這些廬江城中的大勢力背后交織著無數(shù)利益,而學堂中的這些子弟,便是未來權力爭斗的繼承者。
隨著時間的推移,書堂內的學生漸漸到齊。莫老先生緩步走到講臺前,輕輕敲了敲桌面,示意眾人安靜。書堂內的嘈雜聲迅速平息,所有學生都目光專注地看向講臺。
“今天我們要學習的是《大學》一篇,內容簡單,但其中蘊含的道理卻深遠無比?!蹦舷壬穆曇粢琅f沉穩(wěn),他從桌上取出一本泛黃的經(jīng)書,緩緩翻開,“《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這幾句話,表面看來不過是簡單的字句,但若能真正做到,卻是極為不易?!?p> 慶封胥坐在后排,聽著莫老先生的講解,心中卻并未完全放松。雖然他對書本的內容十分專注,但他也能感覺到,四周偶爾會有幾道目光向他投來,帶著幾分探尋和戒備。這些目光中,有的是出于好奇,有的則帶著幾分敵意。
**“廬江城中的大戶人家,果然不簡單?!?*慶封胥心中暗暗思索。
他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縣吏之子,和這些出身顯赫的世家子弟相比,顯然在身份上并不占優(yōu)。但他心里也十分清楚,青衣學堂并不僅僅是一個學習的地方,更是各大勢力暗中較量的場所。這里不僅是學問的比拼,更是心計、智慧和手段的較量。
“胥兒?!睉c封胥耳邊突然響起父親慶忠的囑咐聲,語氣中帶著深深的警告,“切勿輕易顯露鋒芒,學堂里的人物復雜,凡事隱忍為上?!?p> 慶封胥的思緒逐漸回到眼前的課堂,他默默調整了呼吸,心中暗暗下定決心:在這個學堂中,我必須低調行事,絕不能輕易卷入他們的爭斗中。父親說得對,隱忍才是生存之道。
隨著課程的推進,莫老先生的講解漸漸深入。書堂內的氣氛逐漸變得安靜而凝重,所有學生都在認真聽講,仿佛忘記了外界的一切。慶封胥也強迫自己將心思放在課本上,盡量不去理會周圍的目光。
就在這時,一道輕微的響聲打破了課堂的安靜。慶封胥轉頭看去,只見江齊霖正低頭在桌下擺弄著什么,嘴角帶著一絲輕蔑的笑意。片刻后,他抬頭看了一眼前方的莫老先生,見老先生并未注意到他,隨即將手中的一張紙條輕輕折起,塞到了坐在他身旁的同伴手中。
慶封胥微微皺眉,目光從江齊霖身上轉移開來。他心里清楚,像江齊霖這樣的人,素來目中無人,根本不會將學堂里的規(guī)矩放在眼里?!八峙乱呀?jīng)習慣了以家族的勢力為后盾,根本不在乎旁人的眼光?!?p> “倒是要小心應對,避免與他起正面沖突?!睉c封胥心中暗自思索。他知道,自己若是在學堂內與江齊霖起了沖突,恐怕會給自己帶來不少麻煩。以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和地位,實在沒有必要去招惹江家這樣的勢力。
一堂課很快結束,莫老先生宣布下課后,學生們紛紛起身,三三兩兩地聚集在一起,低聲交談。慶封胥站在自己的座位旁,靜靜整理著書本,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幾名正在說笑的學生。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隨即一道陰影落在了慶封胥面前。
“慶封胥是吧?”一道帶著幾分輕蔑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慶封胥抬起頭,目光正對上江齊霖那雙冰冷的眼睛。江齊霖雙手環(huán)抱,站在他面前,嘴角掛著一絲嘲弄的笑意。
“我聽說你是縣衙的胥吏之子?”江齊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中充滿了不屑,“不過是個小官吏家的孩子,沒想到竟然也能進青衣學堂?!?p> 慶封胥心中微微一沉,但臉上依舊保持著平靜。他知道,江齊霖此刻的挑釁并非偶然。像江齊霖這樣的人,慣常仗著家族的勢力欺壓別人,自己若是貿然回應,恐怕只會落入他的圈套。
“在下不過是來求學,家門雖不顯赫,但也無意與各位發(fā)生沖突。”慶封胥語氣平靜,但字字斟酌,既沒有軟弱屈服,也沒有正面回應江齊霖的挑釁。
江齊霖聽到他的話,冷笑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輕蔑:“求學?你恐怕還不知道,這青衣學堂并不是人人都能安穩(wěn)待下來的?!?p> 正當氣氛逐漸緊張之時,一道清朗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江兄,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今日不過是開學第一日,還是大家互相留些余地為好?!?p> 慶封胥循聲望去,只見一名身著白色長袍的少年正緩緩走來,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那少年身形挺拔,氣度非凡,正是劉浩然——劉家長子。
“劉兄,你這話倒是管得寬了些?!苯R霖見劉浩然插手,臉色微微一變,但也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冷哼一聲,“今天就先饒你一回,以后多加小心吧?!?p> 說罷,江齊霖甩袖轉身,帶著幾名隨從大步走出了書堂。
“多謝劉兄?!睉c封胥拱手道謝,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激。
劉浩然擺了擺手,笑道:“不必謝我。江齊霖那人一向如此囂張,只不過仗著家勢罷了。你剛來學堂,多注意便是。”
慶封胥點了點頭,心中暗自記下了這份人情。他知道,劉浩然性情爽朗,倒是個可以結交的人,而江齊霖則絕不會善罷甘休。看來,在這青衣學堂中,他將不得不面對更多的挑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