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午年,八月初二。
蘭州城里,有一處不大不小的宅邸,那宅邸在街市中心看著簡易且不失氣派,大門兩邊立著兩頭石獅,怒目圓睜,好不威嚴。大門上方有一處牌匾,赫然以金漆木雕寫著“穆苑”兩個大字。
鎏金碧瓦,朱門映柳。
阿爾穆在正廳之中,端居坐在榻上,品著丫鬟端過來的南蠻雨前龍井,翹著腳哼著小曲兒。
阿爾穆是蘭州城里最富有的商人,官拜戶部侍郎。
阿爾穆另外還有一個身份,這個身份鮮少為世人所知。下人們更是無從考證,只知道他們的主子經營著各種生意,整日介上朝下朝。
他還是位武林中人,他早期成名大漠,自十年前一人來到中原后,阿爾穆的武功很少在中原顯露過,因為見過他武功的人大抵都已經死在他手下。
而這些人,是被朝廷視作最下等的南蠻人與漢人。
可是阿爾穆卻又無可奈何,每當他秘密執(zhí)行任務的時候,不免長吁短嘆。
阿爾穆大爺還有一位摯友。
他的這位朋友非常的有名,可說是江湖中后起之秀。
此人江湖上有個外號名為“盜軍”;把自己比作強盜中的將軍,其真名為駱明揚。
此時節(jié),駱明揚在府邸后花園中,等待小丫頭去通稟老爺自己前來拜訪。在這小丫頭轉身之際,他湊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小魚,幾日不見越發(fā)惹人憐愛了?!?p> 小魚是阿爾穆從江南水鄉(xiāng)買回來的,而且還是個侍寢丫頭,她容貌俏麗,在府里深得大家喜歡,駱明揚每回來府中,都會見到小魚不同的裝束打扮,今日見她是一身純白與粉色繡線,并蒂芙蓉的衣物,臉上略施粉黛,駱明揚才不由得贊美。
小魚平時聽慣了大家對她的贊美,反而不會有什么奇怪。
可是駱明揚贊美她,她居然臉上發(fā)熱起來,這讓她心底深處,不禁泛起了漣漪。她頷首低眉,隨后嬌嗔道:“駱相公休要打趣?!闭f罷穩(wěn)了穩(wěn)心緒,入內通稟。
一盞茶的功夫,小魚出來讓駱明揚進去,隨后,駱明揚步入房中,只見榻前爐火上一個小小茶鑊,鑊中茶水沸騰。
阿爾穆招呼他落座,隨后用茶筅點打了幾下,再倒入杯中,示意駱明揚;駱明揚舉杯嘬了一口,不由贊道:“大哥覓得如此好茶,小弟今日飲之,實在是沁人心脾,口齒生香,江南臨安府的雨前龍井,不愧連當朝丞相都心向往之?!甭犅勸樏鲹P如此贊賞,心中大為得意。
這時駱明揚好奇的問了句:“大哥,不知道這茶?”
阿爾穆聞他一問,立刻屏退左右,悄聲道:“這是哥哥我從臨安知府那兒搶來的?!?p> 駱明揚聽聞此言,倒也不以為意,如今蒙古人統(tǒng)一了天下,漢人的絲綢布匹,玉器珠寶均被蒙古貴族,色目貴族巧取豪奪,還有一半上交皇帝作為貢品;而江南出產的茶葉,產量非常少,尤其是這雨前龍井乃稀有之物,自然給了那幫達官貴人視茶葉為黃金的機會了。
只聽駱明揚道:“難怪我前些日子路過臨安,不少百姓還說臨安知府想要進貢丞相阿忽臺的茶葉突然不翼而飛,原來。。。?!?p> 阿爾穆知道他要說什么,立刻正色道:兄弟,我知道我是回族人,但我也深受中原文化的影響,何謂忠義之舉,只可惜如今朝廷早已不復當年世祖之風貌;奸佞小人得志,百姓流離失所,只恨不能將這世道小人殺得一干二凈,唉!”
駱明揚看他憤憤不平,一股俠義道的熱血瞬間自心里一陣一陣的如泉涌動起來;他不僅懂茶,同時對江湖中發(fā)生的一些事情有自己的一番見解。
那日他在臨安府逗留的那段時間里,聽到百姓們津津樂道有人搶了進貢給阿忽臺茶葉,還用一把奇形怪狀的馬頭長刀斬殺了臨安知府,清空了知府家的財產,紛紛發(fā)給當?shù)匕傩?,江湖上擅使馬頭長刀的人并不多,尤其是中原武林人士,關外的實在是少之又少,所以駱明揚斷定這人必是阿爾穆了。
往日阿爾穆在駱明揚喝過茶后,總是會問他江湖中最近發(fā)生的大小事,并且偶爾談論一下女人。還是中原武林中極富盛名的美麗女人;可是阿爾穆一旦提起中原公認的江湖第一美人,遲楚楚的時候,駱明揚立刻就像一只中箭了的兔子,跑的飛快。阿爾穆看見他那個模樣,不由得好奇又好笑,等他再來自己家喝茶問起原因的時候,駱明揚就板著臉說:“關你屁事,與我何干?!?p> 所以阿爾穆就不問了,將遲楚楚的話題引到了其他女人身上。
駱明揚這種人不但喜歡聊美女,當然除了遲楚楚以外的美女;還喜歡管別人的閑事,他最近在各個州府茶樓,酒肆里聽人們說了一件關乎到中原武林聲望,涉及到不少江湖女子性命的大事。
阿爾穆聽聞此事,不免一怔說:“我在想一個問題?!瘪樏鲹P笑道:“說?!?p> 阿爾穆道:“既然是關乎到武林中俠女的事,莫非江湖上要發(fā)生一場驚天大案不成。那么她。。?!?p> 駱明揚笑容漸收,面色凝重起來,正色道:“放心,遲楚楚不會有事,因為她身邊有個人在保護著她?!?p> 阿爾穆看見駱明揚一提起遲楚楚的表情,這個時候已猜到了七八分,他也不去點破,畢竟這是駱明揚心里唯一的秘密。
接著駱明揚很快轉移話題道:“近幾日,江湖上的確是發(fā)生了大事,有好幾個女子,已死于非命?!?p> 阿爾穆吃驚的望著他,好像第一次看到這個人,吃吃問道:“你能這么確定?”駱明揚嘆了口氣,道:“不錯,這件事我是通過道上朋友那里聽來,順便還親眼目睹了此事發(fā)生的結果。我猜測,想必那一定是一個極其詭異的組織,或者極其神秘的人,為了某種計劃,又或是什么別的,如此對待女子;而且我還聽說被害的均為武林中極為有名的世家女子,豪門千金?!卑柲侣牭竭@里不禁舉杯喝了口茶,他似乎顯得神情很緊張,顯然很怕那個神秘人突然要了自己府中女子的命。
因為他身邊有一個女子是出身名門,而且還是華山派葉常楓的胞妹葉海清。阿爾穆與葉常楓交好,聽說阿爾穆游遍大江南北,遠至突厥,葉海清想聽他講那些故事,久而久之對這個大商人多了幾分好感。
駱明揚看著他的神色,笑得似乎有點奇怪,說道:“其實你不用這么緊張,江湖中沒有人知道你的事情,只知道你是位戶部侍郎,又是蘭州城的回商?!?p> 隨即又悄聲道:“而那位華山派女高足,想必大哥早就讓她離開了蘭州城吧?”
阿爾穆臉色一變,瞬間又大笑道:“兄弟果然心思縝密,看樣子什么都瞞不過你?!?p> 阿爾穆過了很久才問道:“那你知道這個人的名字嗎?”他很確定駱明揚在江湖中如此有能力生存下來,自然掌握了中原許多武林掌故和人物相關資料。
駱明揚不再說話了,他看了看廳外天色,此時已到亥時三刻他已穿窗飛身而去,消失在無盡月色夜幕里。
阿爾穆望著窗邊出了會神,吹熄了燈燭,正準備脫衣上床睡覺,只見室內寒光一閃即沒,一道如花瓣般灑落的血跡留在床榻前,阿爾穆倒了下去,倒下之前眼神充滿了驚恐和不信;他自己武功不弱,居然被對方搶盡先機,讓自己毫無還手之力,捂住喉嚨對前方說了一個字:“你。。?!?p> 阿爾穆是被對方以刀劍之類的兵器割斷了咽喉部位,尤其是氣管和食道之間。
這個結論是第二天早上家丁丫鬟報了案后,蘭州城內最知名的總捕頭浪曉所得出的。
鶩霞
與楔子已經不謀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