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話 【導(dǎo)演】

　　紫死死盯著龐龍的眼睛，緩緩將手插進褲子口袋。紫破綻百露地矗立在他的眼前，可他的手卻不自覺地顫抖，身體開始后退。

　　“怎么了，你在害怕嗎？”紫平靜地說著，像不見底的深潭，沒有一絲情感泄露。

　　龐龍吸了一口氣，猛地將背后的兩把軍刺反握在手，一個箭步閃至紫的身前，刺向了紫的眼睛。紫迅速低頭，左手從口袋中抽出，以比軍刺快數(shù)倍的速度擊中了龐龍的下顎。

　　巨大的重?fù)糇岧孆埓氩患胺?，軍刺也略微偏轉(zhuǎn)了方向，從紫的臉龐劃過，切斷了些許白色劉海。紫沒有停手，急速抬起膝蓋，配合左手按下龐龍的腦袋，右手一個肘擊打中龐龍的脊椎，膝蓋如期而至，龐龍立刻在劇烈的疼痛中失去知覺。

　　紫丟下了龐龍的身體，彎腰拾起剛剛被自己甩掉的黑色禮帽，戴在頭上。

　　在他的身后，龐龍一手撐地，迅速起身，左手將軍刺飛出，右手虛空一按，無數(shù)片段在他眼中出現(xiàn)，他立刻篩選出其中一個，應(yīng)用在自己身上。那是飛刀擊中目標(biāo)的片段，而他就像剪輯師將這個“視頻”“剪”進了自己的現(xiàn)實中。

　　呼嘯的風(fēng)聲進入紫的耳中，他迅速轉(zhuǎn)身，伸出手指飛速一夾，將軍刺接住。但軍刺周圍開始出現(xiàn)一個個黑白的雪花色塊，它直接穿過紫的手指，再度朝紫的頭部飛去。

　　“【兵工廠·剪輯】，我剛剛刪掉了一部分片段?！饼孆埿χ聪蜃稀?p>　　紫沒有驚慌，而是微微偏頭，軍刺飛至紫身后的墻壁，不再動彈。

　　事件結(jié)束了。紫闊步走向龐龍，后者再次笑了一下，右手一捏，雪花再次出現(xiàn)。

　　“【兵工廠·倒放】，【兵工廠·鏡像翻轉(zhuǎn)】”

　　飛刀瞬間出現(xiàn)在紫的胸前，以詭異地方式倒飛向紫！紫剛準(zhǔn)備移動，卻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自己周圍的空氣就被對方固定下來，動彈不得。

　　軍刺在紫的眼中不斷放大，一瞬間，萬物定格在原地，一個凌駕于萬物之上的法則將世間的一切靜止。

　　“【朝顏逝】締造概念，時間?！?p>　　這是獨屬于紫的時間！他看著飛刀，右手輕輕滑動，周圍的空氣墻仿若奶油般脆弱，輕松地被紫切開。在極致的相對速度下，任何一個舉動都會帶來巨大的影響。

　　所以這并非真正意義上的時停，或者說進入時停范圍中的還有紫所觸碰到的一切，否則紫就會直接徑直鉆入地底，直接給地球搞一個對穿。

　　紫緩步走向龐龍，然后解除了時停。這并非是他不能，而是不愿。一來是因為和白鐘燕的許諾，二來，這樣太過無趣，對于他來說，一旦沉迷于這種行為，只會加速墮落。為了殺死一個龐龍，讓自己墮落顯然是不劃算的。

　　看到紫突然掙脫出來出現(xiàn)在自己的身旁，龐龍一個后撤貼墻，右手對著他打了個響指。隨后他的周圍都被黑色包裹，那是真正意義上的黑。

　　紫立刻反應(yīng)過來，剛剛，龐龍將自己周圍的光固定了下來！

　　這意味著自己將失去對他行蹤的掌握，紫凝神站在原地沒有輕舉妄動。周圍的黑暗開始蔓延，它如同一條扭動的黑蛇，紫知道，蛇頭處就是在不斷移動的龐龍。他攜帶著黑暗的源頭，迅速將紫周圍包裹，形成一片黑域。

　　那個瞬間，紫仿佛置身于一座孤島之上，周圍都是望不到盡頭的海，自己和世界徹底失去了所有聯(lián)系。紫看向周圍絕對的黑暗與虛無，開始思考如果進入會看到什么？

　　光代表著一個事件，如果光沒有觸及人眼，某種意義上，這件事也尚未發(fā)生。而那里所有的光都被固定住，它們則代表著龐龍每次移動所帶來的影響。如果對方只是移動了一次，那么他所看到的應(yīng)該是一幀幀的畫面，就像是動畫一樣。

　　可如果他移動了很多次呢？這是他無法用肉眼知道的，因為對方將移動的光固定，他無法判斷黑暗中的軌跡。一旦貿(mào)然進入，就會被不知道多少畫面重疊所帶來的信息所侵入腦中。

　　“光學(xué)陷阱?！弊献龀隹偨Y(jié)，“如果沒有快速移動的戒律，或者擁有其他感知的戒律的話，很難對付?！?p>　　“這些都和可以和視頻制作扯上關(guān)系，難怪外號叫【導(dǎo)演】?！弊洗蛄藗€響指，夢境開始朝著四周蔓延，他心念一動，瞬間出現(xiàn)在底樓。

　　龐龍暫時離開了，但是他沒有走遠。紫跟隨感知判斷到對方的身體離開了有一段距離，那距離十分的微妙，既可以快速離開，又可以觀察自己的舉動。

　　最好的跟蹤距離。

　　不過他沒有絲毫驚慌，對方已經(jīng)暴露出太多能力的具體運用，而自己則盡可能的使用誤導(dǎo)性強的能力，讓對方捉摸不透自己。

　　很多時候，情報是戰(zhàn)斗決勝之處，越了解一份能力，也就越能夠想出對應(yīng)措施。

　　不過對方也是半個情報類的戒律，而且作為【導(dǎo)演】，篩選演員和片段可以大幅度提高獲勝的機會。所以，依舊不能掉以輕心。紫迅速做出判斷，左右張望了一下，看到躲在樹下和不詳吹牛皮的白鐘燕后，徑直朝著對方走去。

　　“沒錯！當(dāng)時雨天俺就好端端地在路上走著，四面全是樓。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那雷有避雷針不劈，它劈我！兩回啊整整兩回，連著劈了三下！俺的頭就是這么來的！”

　　不詳揮舞著雙手，唾沫紛飛地和白鐘燕講倒霉經(jīng)歷。白鐘燕盡管有些厭惡對方不禮貌的行為，還是乖巧地靠著樹，耐心聽對方講故事，是不是插上幾句以證明自己在聽。

　　紫走到不詳?shù)纳砗螅趯Ψ接种v完一段痛苦經(jīng)歷后，輕拍了下不詳?shù)募绨颉?p>　　“誰？啊啊，老大！哦呦呦，這個小女孩很好，俺很中意?。　辈辉斨噶讼掳诅娧?，頻頻點頭。

　　“咳咳，她是個獵手，你確定？”

　　“什么！”不詳?shù)纱笱劬聪虬诅娧啵案兄x小姐的不殺之恩，咱們來日方長！”說罷直接消失在原地。

　　“這個人怎么樣，是不是有點聒噪？”紫微笑地看著白鐘燕。

　　“祂，祂和我說了很多有關(guān)災(zāi)厄時代的事情……我想，我想知道我們究竟生活在一個怎樣的世界！”白鐘燕抬起頭，認(rèn)真地看向紫的眼睛，那里面是她的渴望與純真。

　　紫最經(jīng)受不住這種眼神的注視，沒幾秒便敗下陣來，嘆息了一下，轉(zhuǎn)頭看去。

　　那棟商業(yè)區(qū)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被爬山虎和藤曼占據(jù)的建筑，高樓與樹木并存，看上去十分魔幻。

　　“這就是真相，整個國家的人都活在一個巨大的夢境當(dāng)中，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那是拜月之災(zāi)【永夜】所賜，我們國家被無法沖破的黑夜包裹，一切生命都在飛速消失。于此同時，時之災(zāi)【遺忘】在吞噬整個社會，祂們會偷走時間，讓任何事物的狀態(tài)倒流。廢墟重現(xiàn)，建筑化作高山，耄耋老人一夜變成七歲兒童等等。

　　“但【遺忘】之所以叫這名字，是因為祂們同樣對概念有用。當(dāng)一個事物被偷走了時間，那么那段時間所發(fā)生的所有都會消失，其中占比最大的就是記憶。當(dāng)一個物體被偷走所有的時間，那么它也就從未存在過。同理，如果蘭國被偷走所有時間……

　　“那么蘭國和在上面土生土長的一切就會徹底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一樣?！?p>　　白鐘燕愣神地看向紫，她從未想象過世界已經(jīng)變成了這樣。

　　“那么，就沒有辦法去除災(zāi)厄嗎？”

　　紫再度嘆息，復(fù)雜地看著白鐘燕，苦笑說：“如果這么簡單就好了。

　　“但是災(zāi)厄是不會死的，祂們是概念，只要世界上仍有人遺忘，時之災(zāi)就會再次誕生，而這世上會忘記的人太多了。所有說，【遺忘】最恐怖的災(zāi)厄，是擁有輪外位格的災(zāi)厄?！?p>　　“那，我們現(xiàn)在……”

　　“為了對付祂們，我以本體為代價制造出了一個足以覆蓋整個蘭國的夢境，與現(xiàn)實替換，把時之災(zāi)隔絕在我的夢境當(dāng)中，給了所有人活下去的機會。但是，作為一個輪外，祂總是會掙脫出我的控制，偶爾讓其他災(zāi)厄降臨蘭國，不詳就是其中一個，后來被我收留在淺層夢境當(dāng)中。”

　　“……你……究竟是……”白鐘燕支支吾吾地看著紫，原本想問的為什么也憋了回去，有些難受地問，“這真的值得嗎？”

　　“回憶一下我的外號，【夢境的締造者】。在三千年前，我創(chuàng)造了夢境，讓人們睡著不再是回憶自己睡前所做的一切，而是用一個個難以想象的畫面替代。怎么樣，是不是有點難以想象?！弊舷褚粋€孩子笑著，“別這樣看我，就像我之前說的，神又怎么樣，這個世界向來都是人在創(chuàng)造神，又有什么好害怕的，不過是人的妄語罷了。”

　　“你說你的本體……那你是什么？”

　　紫自嘲一笑，彎腰在白鐘燕耳邊低語說：

　　“剛剛有人一直在偷聽，發(fā)現(xiàn)了嗎？其實我就是【祂】，接下來，故作驚訝地大喊：‘你是祂的人性！’，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