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峻極峰后，王良瑜騎著踏雪烏騅沿汜水疾馳。
汜水在太室山東北，蜿蜒曲折，最終會匯入黃河。
在沒有向?qū)У那闆r下，沿著河岸走，肯定不會迷路。
數(shù)日后，王良瑜抵達汜水與黃河交接之地，虎牢。
相傳周穆王獲虎為押畜于此，因此得名。
虎牢地勢險要，南連嵩岳，北瀕黃河，山嶺交錯，自成天險，為歷代兵家必爭之地。
《三國演義》中，三英戰(zhàn)呂布的虎牢關，便在此地。
帶著滿身風塵，王良瑜騎著踏雪烏騅進了虎牢。
隨意尋了個食肆，點了幾道招牌菜，再要上一瓶酒，美滋滋。
剛吃上幾口，王良瑜突然發(fā)現(xiàn)，食肆里的客人一瞬間多了許多，抬頭環(huán)顧一圈，這才發(fā)現(xiàn)食肆中央突兀地擺著一張方桌，其余桌椅則環(huán)繞四周，一圈一圈，眾星拱月一般。
再看食肆里的客人，一個個都是伸長著脖子，滿臉期待之色。
王良瑜不覺訝然，正疑惑之際，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自后堂走出，一手醒木，一手折扇，緩步走到方桌前坐下。
看這打扮，王良瑜立刻認出，這是位說書人，而且還是春秋說書人中的嫡系，那把折扇就是標志。
歷史上的折扇，要到南北朝才會出現(xiàn)，如今出現(xiàn)，自然要拜王良瑜所賜。
折扇制作起來并不困難，仿造其實很容易，但沒有多少人能奢侈到用絹帛做扇面。
是的，說書人折扇的扇面，用的不是紙，而是絹帛。
造紙術(shù)，王良瑜暫時還不敢拿出來，影響太大。
中年說書人手搖折扇，輕咳一聲，醒木重重一拍，張口便道：“書接上回……”
王良瑜一邊吃著，一邊聽著，目光不時掃向四周的聽眾，看他們一臉沉浸其中的模樣，心下大慰。
只是，看著看著，王良瑜眉頭不禁皺了起來，看向中年說書人的眼神瞬間變得凌厲起來。
中年說書人似有所覺，扭頭看過來，頓時面色大變，聲音卡在喉嚨里，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抱……”中年說書人滿臉惶恐，連忙收起折扇，沖著四周聽眾拱手，似要道歉。
“不要停，繼續(xù)啊，下面怎么了？！”王良瑜起哄似地喊了一嗓子。
聽眾們正自詫異說書人怎么了，聽到這話，紛紛跟著叫嚷起來。
中年說書人見狀，干咳一聲，喝茶掩飾一番后，便又繼續(xù)說了起來，專心致志。
約莫半個小時后，隨著醒木“啪”的一聲落下，中年說書人朗聲道：“預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說完，不顧聽眾們的竭力挽留，中年說書人收起折扇，轉(zhuǎn)身步入后堂，臨了又偷偷看了眼王良瑜。
王良瑜漫不經(jīng)心地穿過人群，神不知鬼不覺地跟著走入后堂。
“弟子公孫適見過公子！”王良瑜剛走進后堂，便見中年說書人朝著自己躬身行禮。
在陸啟的領頭下，春秋說書人皆奉王良瑜為尊，以弟子自居。
王良瑜對此已經(jīng)習慣了，倒也沒糾結(jié)，只是詫異地打量著公孫適，問道：“你認識我？”
“公子為春秋說書人開道，我等豈能不知公子！”
王良瑜擺擺手，謙遜幾句，轉(zhuǎn)而板起臉，神色嚴峻，語氣森然地問道：“剛才你是怎么回事？難道不知，眾生心力，不可直接吸納嗎？”
方才公孫適說書之時，王良瑜發(fā)現(xiàn)他竟然在吸納食肆中聽眾的眾生心力，眾生心力蘊含眾生意志，如果直接吸納，會有走火入魔之厄，所以王良瑜才有那么大的反應。
公孫適躬身作揖，略顯惶恐地解釋道：“弟子自然知曉，吾輩春秋說書人不想受制于人，以完善說書人修行法為己任?！鳖D了頓，又補充道，“弟子曾追隨夫子左右，習得儒家養(yǎng)氣法門，便生出以養(yǎng)氣之法涵養(yǎng)眾生心力的想法。”
儒家修行者，尊孔丘為夫子。
聽到這里，王良瑜再也忍不住，急聲追問：“你練成了？”
“依此法門，我可以直接吸納眾生心力。”公孫適點點頭，偷偷瞄了眼王良瑜，欲言又止。
“放心，規(guī)矩我都知道！”王良瑜擺擺手，示意公孫適不用緊張。
道統(tǒng)之爭，門戶之見，由來已久。
各派修行之法，更是不傳之秘，外人是絕難知曉的。
偷學偷傳，都是為人所不齒的。
這也是為什么，王良瑜明明得道家、兵家修行秘法，卻從未想過將其傳授給陸啟等說書人。
公孫適聽到這話，不禁松了口氣。
王良瑜略作沉吟，問道：“能跟我大概說說嗎？”說完，怕公孫適誤會，又補充道，“簡單說說原理，具體修行之法，不用講?！?p> 公孫適皺著眉頭思考片刻，整理語言，開始講了起來。
王良瑜認真聽著，很快就抓住了關鍵。
眾生心力之所以不能直接吸收，蓋因其中蘊含著眾生意志，直接吸納，自身意識會遭到眾生意志沖擊，輕則走火入魔，重則意識潰散，身死魂滅。
小說家通過幻界的天道運轉(zhuǎn)，磨滅眾生心力中的眾生意志，轉(zhuǎn)化為純粹的眾生心力，如此方可吸納修行。
公孫適研究出的方法呢，則是借助儒家養(yǎng)氣法門，涵養(yǎng)眾生心力，亦是一種凈化手段。
儒家養(yǎng)氣，實則是一種養(yǎng)神之法，養(yǎng)氣則養(yǎng)神，與兵家蘊勢鑄魂異曲同工。
事實上，諸子百家修行都離不開精氣神，也就是所謂“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返虛，煉虛合道”。
只不過，兵家將這個過程轉(zhuǎn)化成三個步驟，從聚氣到蘊勢，再從蘊勢到鑄魂，徐徐推進。
反觀儒家，一步到位。
養(yǎng)氣便是養(yǎng)神。
談不上孰高孰低，只是方法不同罷了。
再回到眾生心力上。
眾生心力中蘊含的眾生意志，對絕大多數(shù)修行者都是修行劇毒，但對儒家修行者而言，眾生意志便是養(yǎng)神所需的最佳淬煉，最好的養(yǎng)分。
換句話說，眾生心力與儒家養(yǎng)氣相互羈絆，有雙向加成效果。
眾生意志助力儒家養(yǎng)氣，眾生心力供說書人吸納。
絕配，一舉兩得！
“不錯，非常好！”王良瑜伸手重重拍打著公孫適的肩膀，連聲夸贊，隨即又忍不住提出建議，鼓勵道，“公孫適，你可以嘗試著將儒家養(yǎng)氣融入說書人修行體系，開創(chuàng)說書人養(yǎng)氣之法，屆時你便是春秋說書人的奠基者、開創(chuàng)者！”
王良瑜沒打算讓公孫適貢獻出儒家養(yǎng)氣，反而鼓勵他發(fā)揮創(chuàng)造力，開創(chuàng)屬于說書人的養(yǎng)氣法。
聽到這話，公孫適雙眼不覺放出光，身體微微顫抖，難掩激動。
沒有人可以拒絕，青史留名的誘惑！
“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王良瑜留下一句話，轉(zhuǎn)身便走出后堂。
沒有多做停留，王良瑜徑直走出食肆，原本逛逛虎牢的心思也淡了，騎上踏雪烏騅直奔虎牢碼頭。
現(xiàn)在的王良瑜，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想要拜謁孔子，問道儒家！
蘭陵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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