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再也不會有相似的感受，沒想到在這一瞬間，我又往后退縮了。比起我之前看到的、聽到的那些，復(fù)辟而來的就是像不再繼續(xù)下去。我知道一些話說得再多，在別人眼里看來都是笑話，可我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丟盔棄甲地走在路上，最終也只能找到狼狽的影子。
我又聽到了嘈雜而不安的聲音。
貢棱寒有一句話說的很對，“你太自私了。”
在深夜的時候不斷地在我的腦海里回響，不斷從我的眼前出現(xiàn)，好像是壓著我無法從中掙脫，只能一直一直，想著自己那些軟弱的過往。
我并沒有按照自己的心在做事。
我只是在做“對”的事，而“對”基于很多人的評價。即使他們眼睜睜地說我是木頭，我也不在意這些。比起順著自己的心意走，我更沒辦法相信自己的判斷，而“對、錯”早已經(jīng)是被諸多人分析，而被刻在訓(xùn)條上的事情，起碼照著那樣做，并沒有人會來不認(rèn)同。
除魔也是。
只要將魔物清除，那就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只要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那就這樣做下去。比起讓我重新去分辨一點(diǎn)對錯，照著這個路線走會更加輕松，而我也不用分擔(dān)太多，如果是自己判斷失誤，而帶來的各種恥笑與羞愧。
這是我頭一次做了“對”的事情，卻收到了埋怨。我看著玹竹輕這種不可被常人理解的樣子，覺得有些東西超出了我的想象之外。
“既然她對你來說那么重要……”我不能讓魔物復(fù)活的，畢竟那會讓很多人受傷，擰著眉頭道，“她就算再次出現(xiàn)了，也只能保證你會讓你受傷，可其他人呢？”
“魔物根本不會傷人?！?p> “你在說什么？”
我難以理解地看著她，覺得她說了個顯而易見的謊話，“自古以來魔物傷的人難道還少嗎？只要是……不，甚至可以說不是魔物，就只是魔氣在四周出現(xiàn)，受傷的人也足夠多了，你不能自己看不到這些，就覺得……”
“你不愿意去了解魔物真正的樣子！”她看著我落淚，那眼淚就像是停不下來，完全沒有終結(jié)的樣子，“那你自然只會這樣說下去，魔物不會傷人，不會的。”
我不能再跟她爭辯了。
這個人受了傷，到現(xiàn)在為止也沒完全好起來，如果情緒上再太過激動，沾染了魔氣更加不好受。但我也不太會敷衍，這個技能我曾經(jīng)努力學(xué)習(xí)過，到底是覺得很困難的。
只能閉嘴。
從小到大我就只知道在什么時候閉嘴，而不知道該在什么時候去安慰人。我看著她的樣子，有些后悔，如果我也能夠像溫汐玖那樣，說些體貼人的話，能夠察覺到如何才能照顧別人的情緒，也不會將周遭的一切都搞得那么糟糕了。
我并不想惹人哭，就像我也時常不想惹人生氣一樣。但那些好像都沒辦法輕而易舉地做到，我甚至覺得并非是我太會找別人的麻煩，而是從根本上來說，那些人的心里，就藏著那么多的傷痕。
無視著將傷痕掩埋過去，就好像再也不存在了。但遺忘的過程只能將這些深埋于心底，沒辦法使它徹底愈合，有了適當(dāng)?shù)臈l件，那些深深被掩蓋在時光沙塵里的哭泣聲，又會鋪天蓋地地出現(xiàn)在眼前。
“我送你回去?！?p> 她有些不想走，我說道，“夜已經(jīng)深了，如果在夜色里，也沒有人會看出你哭過了?！?p> 玹竹輕這才動搖了，抬眸看向我，“你能幫我弄個障眼法嗎？”
“為什么？”
“別人看不見……但慕默椒能看見?！彼?，“我不想再讓人擔(dān)心了。”
“可你為什么要把什么都拿來自己熬？”
“你不明白。如果看到我這樣，他也會覺得難受，原本只要我一個人難過就可以了，可讓他也覺得不好受，這是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看到他不開心。”
我確實(shí)沒法理解。她跟溫汐玖一樣，總是照顧別人的心情，優(yōu)先于自己的心情，與其說她們是體貼，倒不如說真的太過于隱忍了。一些傷痛在自己眼里，就算是壓得身體都快垮了，也不至于同別人說。
因?yàn)槠渌艘矇蚶哿?，只是這樣的理由。
“好?！?p> 熒熒星光在夜空中，繁多而又熱鬧的夜晚，彌漫著寂靜。待我到了客棧，大部分的人已經(jīng)睡下了，客棧門前的燈籠還點(diǎn)著，門已經(jīng)關(guān)了一半。只有零星幾個人，還在吃點(diǎn)墊肚子的宵夜，掌柜靠在柜臺上，一只手撐著臉頰正在打盹兒。
“竹輕！”慕默椒應(yīng)該是正打算出門，看到她連忙快步走過來，說道，“你這是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哪里都找不到你我就差往鎮(zhèn)子外去了?！?p> 他垂眸眼底有些擔(dān)憂，“你知不知道這樣很讓人擔(dān)心？”
“我上山走了一會兒?！鲍t竹輕語氣平靜地說道，“但是迷路了，還好在路邊碰到了終倚桃?！?p> 慕默椒看了我一眼，有些尷尬，“多謝。”
沒必要再多說些什么，我大約也知道這兩人是不想看到我了，便點(diǎn)點(diǎn)頭上樓去了。走到一半我又想起來，回眸看了眼玹竹輕，她身上的障眼法非常完美，但比起我的障眼法，她的笑容更是讓人看不出她的崩潰。
我扶著樓梯的扶手，一步一步往樓上走。
從前也看過類似的樣子，那樣的面容在我眼前，有很多很多，一一浮現(xiàn)出來竟然是能夠重疊在一起。無論身上有多少的傷痛跟難過，需要忘卻的時候都能瞬間忘卻，有時候我也挺羨慕這樣的能力。
因?yàn)槲覜]辦法做到。就像是為了逃避那些聲音，我能夠千里迢迢來到山門修行，根本并不在于我多么執(zhí)著，而是那些聲音讓我太過痛苦。我沒辦法熬過去，我只能想辦法，盡力讓它們消失在我眼前。
即使那樣的過程，要花上很多很多的心血，也好過它一直在我眼前，反復(fù)地出現(xiàn)，將天地顛倒。
令夏冬傾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