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老何家。
年前老何讓人種了些葡萄樹,到晚秋時(shí)分,葡萄藤正好爬滿了架子,他找了塊陰涼地,放下躺椅,往上面一躺,愜意的不行,今天的天氣剛剛好,陽光透過藤間的空隙照下來,照得墻上、地上斑駁不堪,老仆婦摘了些新鮮葡萄,用井水洗凈,送到老何手邊,老何送了好幾個(gè)葡萄放入口中,輕輕一咬,汁水一下子滋了出來,溝壑般的眉頭微微皺起,隨即舒緩開來,先酸后甜,別有風(fēng)味。
這日子過得好不悠哉,至于其他人的苦難,與他無關(guān),老祖宗說過,這是神罰,做錯(cuò)事就要受罰,天經(jīng)地義。
一聲鳥叫把他從神游中拉了回來,他認(rèn)識那只鳥,那是郡守大人的鳥,郡守大人的鳥很小,通體烏黑,此刻正落在葡萄架上,冷峻地看著他,似乎在等他見禮。
媽的,郡守大人的鳥都這么屌,雖這么想,卻是不敢怠慢,老何趕緊從躺椅上下來,微一叩首,恭聲道:“見過鳥大人,請下來喝口水,老婆子,趕緊的,為鳥大人泡茶,別拿這壺,拿那壺去年郡守大人賞的?!?p> 那鳥仗著人勢,得瑟慣了,雖說只是小小的傳話鳥,但話怎么回,卻得看它的心情,同樣的話用不同的語氣說出來,意思可是差遠(yuǎn)了,所以沒人愿意得罪它這個(gè)郡守大人的鳥,久而久之,這鳥就養(yǎng)成了目中無人的性格。
鳥大人也不愿與小小里正客套,冷冷說道:“不用客氣了,這茶我喝不慣,言歸正傳,郡守大人有令,村里所有三歲孩童必須于后日辰時(shí)集中于此處,到時(shí)郡守會親至,你好自為之吧?!?p> 郡守親至,這可了不得,馬橋村建村百余年,從未有過這待遇。“那需要小的準(zhǔn)備些什么嗎?”老何忐忑問道。
“郡守大人特意交代,你只要讓那些孩子洗干凈屁股就行,其他事你不用管。”說完,撲騰翅膀,飛走了。
聽這鳥語說完,老何覺得院子里的花都不香了,葡萄也變得沒滋味,呸,他吐出一塊葡萄皮,眼神變得犀利,該來的到底還是來了啊,呵呵,自己這把老骨頭估計(jì)要交代在這了。
“那個(gè)臭小子呢?”他問老婦?!吧贍斠辉缇统鲩T了?!崩蠇D小心答道?!鞍阉一貋怼!崩虾蜗铝畹馈?p> 俗話說得好:再窮不能窮賭坊,再苦不能苦勾欄。何受難剛從一半掩門的破屋出來,前面左轉(zhuǎn),就來到村里唯一的賭坊——長樂坊。賭坊前一幅對聯(lián)寫的霸氣非凡,上聯(lián):樂不思蜀正此時(shí),下聯(lián):千金散盡還復(fù)來。
何受難指著那副對聯(lián),問賭坊伙計(jì):“這蜀是啥玩意?”
伙計(jì)答道:“老祖宗留下的話,掛了幾百年了,我一俗人哪里知道是什么意思,不過,都說應(yīng)該是什么好吃的玩意。”
“理當(dāng)如此?!焙问茈y答道。往里走,只幾步就到了大廳,賭坊就一間大廳,大廳四周擺了幾張賭案,每張賭案前圍了些人,破衣爛衫,瘦骨嶙峋,精神卻極亢奮。
但中央那桌就不一樣了,荷官是一年長老者,擺弄起賭具來動作極為絲滑,賭桌旁就一人,大約三十出頭的年紀(jì),著一身棉布長衫,神態(tài)也較其他人顯得淡然,見何受難過來,習(xí)慣性堆出笑容道:“何公子,別來無恙啊,快,陪我玩幾盤?!?p> “喲,這不是劉老板嘛?您老可是稀客,我好歹得陪您耍幾把?!?p> 就這么的兩人對賭起來,何受難是不在乎錢的主,不一會就輸了個(gè)底朝天,一推牌九,瀟灑說道:“不玩了,沒意思,今天這牌邪性,好牌光往您這跑。”
輸光了錢,何受難這一天任務(wù)也就完成了,來到街上,大媳婦小娘子見他過來,趕緊低下頭繞著走,沿街稀落的店鋪,也趕緊打烊收攤,何受難享受的看著這一切,感覺無聊的日子總算有了些生氣。
老頭子說自己是來這世道受難的,憑什么?何受難恨恨地想。
正思量間,見家里的老婆子從遠(yuǎn)處匆匆趕來,何受難不及躲,被逮個(gè)正著:“少爺,老爺讓您回家,說是有要事交待?!?p> “要事?”何受難一愣,算下日子,臉色一變,腦子一陣暈眩,幾乎要站立不穩(wěn),俄傾,提起褲腳,發(fā)足狂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