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時我也只是信口開河,話才出口,那棍子就落在我身上,打得我深呼吸一口,腦子都清醒了許多。
他再把電話湊過來,得意的笑著說:“叫呀?”
我不作聲,他手上再往我大腿上招呼,老泰的聲音從電話中傳出來說:“你要錢,就要讓我見到活人,再給我一天時間。”
因為這兩棍擊打,肉體的疼痛反射弧讓我的大腦異常活躍,我清楚的感覺腿部腫脹發(fā)炎,疼痛一刻不停的從腿上傳到全身,腦袋昏昏沉沉,身體一忽兒熱,一忽兒冷。
我在高處看著他們撿錢,看著他們買來酒菜恣意的吃喝,老金不懷好意的拿著食物在我臉上引誘,我突然間一陣惡心,張口吐了。
胃里邊什么都沒有,酸水和著血絲吐出來,他厭惡的后退著,幾個手下都站起來看我。
其中一個說:“是不是打壞了?我看這樣好像撐不了多久,人要死了那就沒得玩了?!?p> 我也沒力氣聽他們吵些什么,反正吵過后,他們就把我從繩子上解下來,轉(zhuǎn)移到墻邊綁在一根柱子上。
腿站不起來,就坐靠在地上綁的,這個姿勢比起吊在空中,不知道有多放松,三天中我第一次能睡著,那腦袋卻就越睡越暈。
支撐到第四天,我的意識開始混亂,仿佛什么都能看見,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在一片混沌中迷糊著。
有人走到我跟前來,拍著我臉頰喊我,似乎他聲音挺大的罵了句什么。
然后他再灌我水,我有幾分抗議,他捏著我嘴拼命的灌。
掙扎中我睜開眼睛,辨認(rèn)著眼前這個臉型尖秀的青年,膚色蒼白,眼睛大大的,眉毛不怎么粗。
我終于想起來第一次見小刀,我以為他是個女孩子,這小子斯文秀氣,連十指都是又細(xì)又長,我曾經(jīng)戲謔喊他“刀妹”,他也沒有生氣。
看著他,我以為老泰來了,本能的往門口的方向看去。
小刀急忙說:“我給你送錢來,那么多錢,一次湊不夠,我送了三次了,老金才讓我進(jìn)來見你。”
我點了點頭,算是告訴他,我聽見了,但我實在沒力氣,也說不出話,把眼睛再閉上。
我聽見小刀幽幽的說了句:“泰哥把股份賣了?!?p> 仿佛有什么東西撥動心弦,撕裂的疼,我努力再睜開眼睛,小刀抱著我的頭,迅速的塞了樣?xùn)|西在我口中。
剛才水的濕潤軟化著口中物,一絲甜味慢慢沁開,化做蜜汁流進(jìn)喉嚨,我如饑似渴的吞咽著。
小刀在我耳邊輕輕再說了句:“晚上我再來看你,撐著點,漫仔?!?p> 他抱了我一會,讓那顆糖化開我全部咽了,他才離去的。
這顆小小的救命糖雖然不能讓我恢復(fù)體力,至少讓我有些清醒。
也許是收到三筆巨款的喜悅,那天晚上他們所有人都在外面擺酒慶祝。
小刀偷偷從房頂上爬下來,拿著刀子割斷綁我的繩子。
阿文和另一個我不認(rèn)識的中年男人從上面垂下來一根繩索,小刀把我綁穩(wěn)了,他們兩人合力把我吊上去。
那段時間我聽見門外他們劃拳吃喝的爭吵。
至今我都記得,頂上的玻璃是怎么讓阿文割開一個窗口,中年男人把我扛在肩上,從窗子里鉆出去時,我面朝下還能看見小刀掛在半空,阿文一下下拉他上來。
突然門一下子被打開,老金走進(jìn)來,愕然的看著吊在半空的小刀。
而小刀扳起槍來朝著老金就開,老金大叫了一聲:“人跑了?!彪S后也掏槍來還擊。
中年男人迅速扛著我鉆過窗子,視線受阻我看不見小刀和老金打的怎么樣,但是下面?zhèn)鱽砻芗臉屄?,我聽見小刀一聲慘叫,阿文扯著繩子的身體朝后一仰,那繩子在他手中松散的垂著不再受力,我相信是斷了。
隨后有子彈打在玻璃上,阿文大罵著跑過來,又不甘心的跑回去兩步,朝著下面放了兩槍,然后他才死心鉆窗而過追在我們后面。
中年男人扛著我在建筑物的玻璃鋼頂部健步如飛,從一座建筑跳上另外一座建筑,鉆過樓道,再奔樓梯下到底層。
他跑出兩條街,扛著我來到一輛極其普通的黑色轎車前,車門打開,車后座上坐著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頭發(fā)完全梳得翻向后面,臉型有幾分清瘦顯長,但并不陰郁,倒有些上位者的威嚴(yán)。
中年男人喊著車?yán)镞@人“二爺”,把我塞進(jìn)去,一邊說著:“情況不怎么好,像是殘廢了?!?p> 西裝男探過身來看看我的情況,見我睜著眼睛,就嗤笑一聲,說:“還死不掉就行,傷了沒事,能治。”
這話的腔調(diào)怪怪的,有些廣東口音,但是他說的不中聽,我就垂下眼來不看他。
隨后中年男人也坐上后座,把我夾在中間,阿文此刻才追上來,氣喘吁吁的上了副駕。
中年男人問:“小刀折了?”
阿文呼吸不暢,轉(zhuǎn)過身才答道:“我看著他中了數(shù)槍,救不回來,只能撤了?!?p> 中年男人遺憾的說:“早知道該多帶幾個人去,老金這孫子,下手這么狠辣,怎么一點不念著舊情?”
阿文也垂著眼沒說話,我明明想哭,卻一滴眼淚都無,聽著旁邊西裝男鼻子里哼了一聲。
中年男人再問:“現(xiàn)在怎么辦?把人又折一個在里頭,這血債又多了一筆。”
西裝男終于再哼一聲,說:“你以為老金有這本事,敢去勒索老泰?”
“二爺您是說,有其他人在后面撐著場?”
“莫說撐場子了,只怕連老泰都惹不起的仇家,我就說嘛,怎么把自己老頭也搭進(jìn)去了?”
西裝男一開口,腔調(diào)怪的刺耳,聽他提起老泰,我忍不住豎起耳朵,幸好他說的普通話,還是聽得清楚,他說:
“老泰這是惹的什么仇家,怎么把自己老頭也搭進(jìn)去了?我昨天來見的叔公遺體,十一顆子彈打成個篩子吶,一老頭,死了還焚個尸,燒得糊糊的卷成一團(tuán),像個黑炭?!?p> “那么一大堆人燒在一塊,我聽說是請了法醫(yī),一具一具跟家屬比對,驗DNA,驗出來了,才知道哪一具尸體是哪一個人。帶去的三十四個人全部被槍子掃了,再一把大火毀尸?!?p> “凌晨六點鐘,鎮(zhèn)上的人都還在睡呼呼,聽見槍聲密集,大著膽子起來看了看,望著火中燒的像是人體才趕快報的警,真是作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