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自卑的退出來,退到鎖住我的那張床跟前,床上是凝固的血液和散落的釘子,還有那些束縛住我活動的一道道鐵箍。
我爬上床去,好想睡覺,可是那些東西硌著我,于是我用觸須把這些東西都清除到床下,然后我躺平了,閉上眼睛睡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叩擊我的大腦。
他在那邊不停的喊著:“楚漫!楚漫!把你的眼睛睜開。”
我迷惘的睜了一下眼,忽然理解出來這個楚漫是在喊我。
原來我還記得我是叫做楚漫,可是楚漫是人,我現(xiàn)在是大章魚,已經(jīng)不是人了。
我喃喃的說:“別叫了,我不是楚漫,別再叫我,別再跟我說話?!?p> 那聲音笑著說:“你不是楚漫,那還有誰叫做楚漫的,明明就是你。”
“大章魚是不會說話的,再見!”
我切斷聯(lián)系繼續(xù)睡覺,忽然間我想起來,自從我變成了大章魚,我已經(jīng)好長時間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了。
原來動物的世界是一片安靜,沒有聲音的,它們原來不會說話,只有肢體語言。
我笑了,笑過覺著十分的悲哀。
那個聲音再說:“那你把眼睛睜開,我要看一下你現(xiàn)在的方位。”
我把眼睛睜開,茫然的看著前方,他讓我轉(zhuǎn)一下腦袋,我就轉(zhuǎn)動了一下。
聽見他嘆息一聲說:“這是個密閉空間,沒有出口,也沒有門?!?p> 我便忍不住說:“有一扇門,是喬根的實驗室,那里面肯定有出口,要不然他怎么進(jìn)來的?我又是怎么進(jìn)來的?”
那個聲音沉吟了一會兒,才說:“這里有通風(fēng)口,要說出口的話,通風(fēng)口也算是出口?!?p> 我嗯了一聲,忽然間我的思維被觸動,我一下子睜大了眼,急忙問他:“通風(fēng)口在哪里?”
“這是換氣扇,只有幾個小孔?!?p> 他說換氣扇時我從床上跳下來,使勁吸著鼻子尋找新鮮氣體涌進(jìn)來的味道。
剛剛換進(jìn)來的氣體一定是清純的,這里是海底,散發(fā)著碘鹽的味道,還帶著魚腥。
這些都可以是從換氣扇換進(jìn)來時獨特的味道,跟這里的污濁渾然不同。
甚至是區(qū)別于福爾馬林的刺鼻和消毒水的濃重味道。
我一寸寸搜索,把鼻子湊在每一個空隙,我爬到墻壁上,爬到樓頂上,吻遍了這個房間的一磚一土。
可是最后我還是沒有找到他所說的那個幾個小孔。
“沒有呢!怎么會沒有呢?”
我急匆匆的呼喊著,焦躁的爬來爬去。
“喬根把我關(guān)在這里,沒有空氣我會窒息,沒有換氣扇,哪里來的空氣?在哪里?在哪里?”
“別急呀!”那個聲音安慰我,“慢慢找,你一定會找到的,喬根不會殺你,你也一定有時間把這個出口找出來?!?p> 我匍匐在地,開始地毯式搜索地面,地面上有一個掃地機器人,嗚嗚的叫著轉(zhuǎn)動,噴出來水霧打濕地面,再嗚嗚的叫著把水漬擦干。
我把機器人掀翻四腳朝天,那小東西又靈活的翻轉(zhuǎn)過來依舊繼續(xù)擦著地面。
我再把它掀翻,看著它翻轉(zhuǎn),然后我把機器人拆開,看它里面的垃圾有沒有裝滿。
實驗室里面干干凈凈,有的不過是我剛才灑落的血跡,所以這個機器人不停的在用清水擦地板。
我就跟著它走,我不相信它的水污濁了不去換掉。
只要它去換水,就有地漏,就有一個通道。
兩個小時后,機器人離開,我跟在后面,看著它來到一臺機器跟前,身體碰撞了一下那臺機器。
機器的下端打開一扇門,讓掃地機器人進(jìn)去。
我趕快用觸須扒住這扇門,努力把鼻子伸過去嗅了一下。
里面的味道是腥臭的,我敢說這里就是地漏,連通外面的通道。
可是這么小的一個洞,我根本就鉆不進(jìn)去。
連一根觸須伸進(jìn)去使勁掏摸,雙目看不見只能用觸感的情況下,我也摸不出來那個地漏在什么地方?
機器人在嘩嘩的放水,然后又咕咕的進(jìn)水,輕微的儀表盤轉(zhuǎn)動的聲音,密合度達(dá)到那個機器人就退了出來。
我把觸須縮回,重新來到床上躺下,我算過時間,喬根要出來抽我的血液了。
幾分鐘后,他開門走過來,滿意的看著我說:“終于學(xué)會配合了,看來天分不錯。”
他一邊抽血液一邊再說:“你只要乖乖的,我就不打你,實驗室需要聽話的試驗品,不聽話的總是要被綁起來,再拿釘子釘住,甚至于有些,釘住了還是不聽話,我們也只能抽取他的腦干,讓他變成行尸走肉,什么都不知道?!?p> “你不同,你現(xiàn)在會學(xué)會聽話,慢慢的我會教你一些東西,讓你變成一個聽話的人?!?p> “你做的好,我還會讓你出去,到外面去生活,你可以娶妻生子,享受天倫,需要的時候你回來給我做實驗,不需要的大部分時間你都可以無憂無慮的,在外面做人?!?p> 他說的這些話我?guī)缀趼牪欢?,但是我一句話沒有說,就定定的看著他抽血,一動不動的看著他抽完后離開。
等喬根進(jìn)了實驗室,關(guān)上門,那個聲音才說:“楚漫!你剛才做的很好?!?p> 我還是躺著沒有說話,我在思索喬根剛才說的話。
他說,只要聽話了,就會放我出去,過正常人的生活。
我的大腦里面想起來一個人,那個人也是從實驗室里面出來的,能夠正常生活的人。
“鄒兆龍現(xiàn)在怎么樣?”
我忽然問,那個男人愣了愣,訝然問我:“你怎么會想到問鄒兆龍?”
“鄒兆龍也是試驗品,他為什么能出去?”
男人說:“他不是逃跑出來的?”
“如果是喬根故意放他出去,那就談不上逃跑,是另一種實驗方式,體驗融入生活?!?p> “這個……什么意思?”
男人口吃,我笑起來。
“你聽見喬根剛才說什么了?他說了,只要我聽話,就調(diào)教我怎么做人,然后他放我出來做人,娶妻生子,這是喬根說的話,鄒兆龍被關(guān)在實驗室里面,做了喬根的試驗品,喬根把他調(diào)教好后,放出來,裝作他自己逃跑的樣子,讓他能順利融入人類,難道不是這樣子?”
男人沉默了。
我再說:“為了求生,他一定不會告訴你們關(guān)于喬根放他出來的事實,要活下去,就必須保密,一輩子爛在肚子里面,所以,這個鄒兆龍,現(xiàn)在他如果神智不清的話,那他就是在裝瘋?!?p> 男人低沉的語聲說:“我會查清楚?!?p> 我不再說話翻身下床,每次血液被抽,我需要一小點時間來復(fù)原。
重新來到機器前面,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這扇門的縫隙,觸須扒住硬生生往兩邊扒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