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失蹤的孩子
道觀里多了這么一只“不諳世事”的小燈妖，總得想法養(yǎng)活。
光是養(yǎng)活兩個人的吃食就已經(jīng)是不小的開銷，如今又多了一個人，說不定還要買些女孩子的衣物首飾……每天上香的人少，有時候好幾天不來一個。上香的人少，算卦的人就更少，寥寥無幾的香火錢，再加上一次八文十文的算卦，得賺到什么時候去？
在經(jīng)過慎重考慮之后，陸吾終于做出了決定——出門攬生意！
“我不在道觀里，你不要出去亂跑，無聊的話就在家里睡覺。這年頭壞人太多，拐小孩子的人販子防不勝防。前幾天馬寡婦家的小兒子就跑丟了……”
絮絮叨叨說了一大通，直到說得口干舌燥，聽得凰玖老大的不耐，陸吾才總算意猶未盡的停了下來。
“睡了睡了，明天還要早起到鎮(zhèn)上擺攤！”
端著燭臺送凰玖回房，站在門口，陸吾想了想，又忍不住大聲提醒道：“我?guī)е€匙，不管誰來也不要開門?。 ?p> “知道啦——”廂房里傳來了少女無可奈何的回答聲。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穿上道袍，收拾停當(dāng)，提著卦旗馬扎出了門。
來到鎮(zhèn)上西街，剛在街頭大柳樹下的空地擺好卦攤，頓時圍了一群人上來，不管是拎著籃子的大嬸子，還是抱著孩子的小媳婦，亦或是未出閣的小姑娘，紛紛上來打著招呼。還有幾個潑辣的婦人，拋著媚眼就來拉拉扯扯。
“陸觀主，怎么今日有閑暇來鎮(zhèn)上??！”
“小陸仙長莫不是要買些食材？”
“好教小神仙得知，近日我覺得心驚肉跳，麻煩替我看一看手相！”
“李家那丫頭可是等你很久了，只要陸哥兒一句話，老身便給你送來！”
陸吾狼狽不堪的連連討?zhàn)?，引得一片嘻嘻哈哈的嬌笑，也引來不少單身老狗們羨慕嫉妒的眼神。
“我就知道，每次來鎮(zhèn)上就是一堆麻煩……”
單以顏值而論，陸吾不僅容貌俊美，更多了幾分溫潤如玉的氣質(zhì)。
以前青華老道在世的時候，沖著長者在旁，這些大膽的婦人還不至于太過出格。如今年輕的陸吾獨挑大梁，頓時成了眾多女性眼中的一塊肥肉。
在眾村民看來，小陸道長是鎮(zhèn)里的人看著長大的，家世清白，年齡小、樣貌俊、見識廣、會法術(shù)，還有一手畫符算命的本事，絕對是良緣佳配。
正因如此，短短的年余間，光是上門說親的媒婆就不下七八個，吵得陸吾不勝其煩。若不是為了賺錢，他寧愿待在道觀里打盹，還圖得清靜。
出門跑業(yè)務(wù)，確實比坐在道觀里等客上門要賺得多。盡管大多都是看熱鬧聊天扯蛋，但是看運勢、問天時、批流年的著實多了不少，甚至孫婆婆家中添了個大胖孫子，還專門揣著五文錢討了個名字。
一天的純收入——整整一百二十文！
“如果這樣下去，一天平均一百文，十天一兩銀子，一個月三兩，一年就是……”在旁邊面攤美美的吃了一碗陽春面，一邊收拾卦攤，一邊做著發(fā)財美夢的陸吾忽然聽到一陣喧嘩，急忙轉(zhuǎn)頭看去。
迎面走來一男一女，大約三十多歲的模樣。男的人高馬大，生得面相憨厚，卻被一個粗手大腳的中年女子揪著耳朵拖拖拽拽，二人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張二哥？二嫂？你們這是怎么了？”
臨河鎮(zhèn)并不大，三四百戶人家，千余人而已。玄真觀雖然地處鎮(zhèn)郊，但是十幾年來來往往，就算叫不出名字的街坊，也好歹混了個臉熟。
來到近前，張老二哀求道：“娃他娘，小陸仙長就在這里，你先放開我，讓人瞧了笑話……”
“笑話？”張二嫂杏眼圓瞪，怒道，“這個時候就怕笑話了？好端端的一個活人都能弄丟，就不招人笑話了？”
二人不住爭吵，引得不少街坊圍上來，七嘴八舌的詢問，喧嘩成一團(tuán)。
聽了半晌，陸吾總算明白過來。
原來今日午后，張老二上山砍柴，自家七歲的兒子也哭鬧著要一起外出。一直砍了一個多時辰，累得腰酸背痛的張老二背著兩大捆柴禾下山，明明還看著自家兒子在山路前后飛跑，等回了鎮(zhèn)里，卻發(fā)現(xiàn)孩子竟然不見蹤影。
原本夫妻二人也并沒有在意，只以為孩子貪玩。誰知臨近晚飯時間還不見回家，張二嫂頓時著了慌，急忙在鎮(zhèn)上四處尋找，卻一無所獲。
好端端的一個孩子竟然丟了？
張二嫂急得大哭，又在家里大吵一架，逼著張老二上山原路尋找。正巧望見玄真觀的小陸觀主在街頭擺攤算卦，于是就朝這邊走來。
張二嫂放開揪著男人耳朵的手，朝陸吾打躬作揖道：“小仙長，咱們這次來，就是想請你算算，我家狗兒到底跑到什么地方了。若是狗兒沒了，我……我也不要活了……”說到最后，已是泣不成聲。
“找人？”陸吾不由得心中一喜，暗道，“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么？”
在《鎮(zhèn)元寶錄》記載的符箓中，“五靈引路符”是最為尋常的靈符之一，其作用也是簡單得出奇——效用大概相當(dāng)于一條土狗，數(shù)里之內(nèi)，聞著味兒就能找過去。
他矜持的微微一笑，一抬手，將眾人的喧嘩止了下來。
“二哥二嫂，你們也不必心急，先說說你何時出門？令郎大約何時不見？有了這些，貧道才好起卦！”
聽陸吾說得有理，張二嫂點了點頭，轉(zhuǎn)頭怒視自家男人，喝道：“還不快與陸小神仙說個清楚？”
張老二委委屈屈的坐在卦攤前，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來。
陸吾沉吟道，“難不成是這娃娃貪玩，在哪里迷路了不成？”
“不會的，不會的！”張二嫂急忙分辯道，“我家狗兒雖有些頑劣，但是酉時必然回來吃飯，這些年從未有過差池，偏偏這個時候還不見回屋……”
見陸小神仙沉默不語，圍觀百姓又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忽然有人福至心靈，叫道：“都別吵！”
眾人頓時安靜了下來，眼巴巴的朝那人望去。只聽那人說：“二哥二嫂，不是我說你們不懂禮數(shù)，但凡相術(shù)先生，講究一個無緣不起卦！你們在這里哭哭鬧鬧，像什么樣子？”
此言一出，眾人都覺得有理，張二嫂急忙從口袋里掏錢，叮里哐當(dāng)一陣亂響，竟然往卦攤上堆了七八十個銅板。
陸吾也是哭笑不得，搖頭道：“你們都錯認(rèn)了，人命關(guān)天，哪還有什么‘無緣不起卦’的說法？你們……唉！”
他一邊說，一邊張開褡褳，將銅板嘩啦啦掃進(jìn)袋里，隨即吩咐道：“張二哥，你先行回去，將孩子的貼身衣物取一件來！”
“記住，要沒洗過的——”
雖是不解，但是張老二還是趕回家中，不多時便取了衣物回來。
只見陸吾從懷中取出一張空白黃符，提筆蘸了朱砂，在符紙上圈圈畫畫，隨即朝空中一扔，紙符飄飄蕩蕩，憑空燃起一團(tuán)火光，驚得眾人都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只見火球漸漸消散，化成一只紅紙鶴，圍著衣物滴溜溜的轉(zhuǎn)了幾個圈，突然振翅朝某個方向飛起，剎那間飛得無影無蹤。
再看陸吾，起身朝眾人稽了一首，微笑道：“各位且回去吧！這件事便由貧道暫為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