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zhí)念
于江出家的時候,下了冬天的第一場雪。
雪很厚,覆蓋著寂靜的古寺。山道被雪所阻,很長一段日子沒有香客。于江跟著師傅誦經(jīng),木魚的聲音清脆而遙遠,像是涌向了另一個世界。沒事的時候,于江就蹲在屋檐下,看那些瘦小的山雀,在雪地上煞有介事的啄著什么。
師傅在一旁看他。
“該放下了。”師傅說。
于江站起身,向師傅施禮。
“放下執(zhí),心就靜了”
“師傅說的是”
“心靜了,才能空”
“嗯”
“心空了,也就禪悟了”
于江望著遠處潔白的山脊,沉默了。大山靜極了,古寺也靜極了。于江很想讓自己靜下來,誦經(jīng)的時候他真的感到了空,就像師傅賜給他的法號“忘懷”??墒撬荒芡O聛恚O滤闹械摹翱铡本拖Я?。
5個月過去了……
在城市的某個落地窗前,寰宇公司的王珀總裁正坐在老板椅上,享受著春日的陽光。這時,門被推開了,他看到了一個面色沉靜的和尚。
“你想干什么?”
“你知道?!焙蜕姓f
王珀從抽屜里取出一沓錢:“欠你的薪水,5000元,拿去吧?!?p> 和尚搖搖頭。
“還要怎樣?”
“我只想討回自己的清白”
那已經(jīng)是5年前的事了,王珀總裁在一天前發(fā)現(xiàn)辦公室失竊,他向警方聲稱盜竊者是秘書于江。
是的,辦公室里有于江的指紋和腳印,監(jiān)控錄像中也只有于江出現(xiàn)在案發(fā)時間,而且于江有作案動機。王珀說,就在不久前,于江的文案出現(xiàn)了些問題,為此他扣發(fā)了于江一個月的薪水。
警方帶走了于江。在眾目睽睽下,他成了一個可恥的小偷。沒人聽他的辯解。他在那一天喊了無數(shù)次“我是冤枉的”,直到把嗓子喊啞了。很快,檢察院批捕了他,然后起訴到法院。他被判了兩年半有期徒刑。法庭上,他看到了王珀的笑,那笑像一把刀,把他的靈魂捅得鮮血淋漓。
他在監(jiān)獄里有過幾次申訴,但都被駁回了,后來他就沉默了,無論現(xiàn)實還是夢里,他眼前總是晃著王珀的笑,笑得臉都變形了……
在這個和暖的春日,忘懷和尚想,我只要一個清白,有了這個牽絆心里那道坎就過了,過了這道坎心也就靜了,心靜了,便徹底空了。
黃昏的時候,城市籠罩在夕陽的血色中,120急救車從一座寫字樓里抬出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醫(yī)生說已經(jīng)沒有希望了。之后,幾個警察把一個和尚押上了警車。其中一個老警察,正是當(dāng)年把他當(dāng)小偷帶走的人。他伏在和尚耳邊悄聲說:“何苦呢?”你不就是要一個清白嗎?
實話告訴你,我知道你是清白的,因為在你入獄的第三個月后,我們就抓到了真正的竊賊,是他主動承認了盜竊寰宇公司總裁辦公室的案件。他是個老手,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但我們頭兒把這事壓下來了,審訊筆錄里根本沒有這一條。本來我還同情你,這下好了,你成了殺人犯,你還清白得了嗎?
和尚垂著頭,一言不發(fā)。
又是冬天第一場雪飄落的時候了。
師傅站在古寺的最高處,望著蒼茫的遠方。雪花真的有鵝毛那么大,鋪天蓋地紛紛揚揚。天氣預(yù)報說,這是本地百年不遇的一場暴雪。
師傅看著看著,忽然一聲長嘆:“到底沒有放下啊!”
這天,師傅的誦經(jīng)聲持續(xù)了很長時間,他在超度一個死囚的靈魂。
(本書已完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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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朝暮
執(zhí)念如花,讓人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