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河被龍大有暗搓搓地諷刺著，正試圖以笑來化解尷尬，就又聽到龍大有到：“聽說郭大人不贊成我對俺答部的做法？”
郭河心里咯噔一下，心說終于提到正題了。
“正是！”他道。
“哦？敢問郭大人，這是什么緣故？”
“因?yàn)椤艺J(rèn)為龍大人的判斷有誤！”
“嗯？原來是這樣。卻不知郭大人有何高見？”話語中帶著一絲嘲諷，顯然，龍大有不是真的在向他尋求意見。
即使如此，郭河還是道：“高見談不上，不過在下認(rèn)為，這俺答部恐怕不像龍大人認(rèn)為的那樣容易收拾。”
“是嗎？一個小小的俺答部，郭大人竟也這般看重?？磥砉笕颂幨碌故切⌒闹?jǐn)慎?！闭Z氣中又帶著三分諷刺。
郭河忍氣道：“俺答部久居漠北，經(jīng)營多年，俺答本人又深通兵法，老謀深算。因此，在下小心些也是應(yīng)該的?！?p> “嘿，如此說來，這事倒算是我太冒進(jìn)了?！?p> “龍大人多心了，郭河并無此意?！?p> “可郭大人這話里話外，不都是這個意思嗎，嗯？”說著，臉色便是微微一沉。
“郭河無意冒犯，大家都是為國事著想。”此時，郭河幾乎就要忍不住發(fā)作。他客客氣氣地跟龍大有說著他的看法，龍大有卻一再與他為難，咄咄逼人，甚至還給他擺臉色看。這讓他心中不爽已到極點(diǎn)。
不過，最后，他總算是忍了下來。
此時，龍大有卻又突然展顏道：“不錯，郭大人此言甚是。大家都為國事著想，不過是意見不同而已。這原本就不足為奇?！?p> 然而，龍大有又將語鋒一轉(zhuǎn)道：“不過，龍某在這大同府已巡撫多年，總算是對這地方有些了解。而郭大人……恐怕自進(jìn)宮以來，還是第一次出紫禁城吧？”
“不錯！龍大人鎮(zhèn)守大同已有多年，很多事情原不是我一個身居大內(nèi)的小小內(nèi)臣可以插嘴的?？苫噬霞热蛔屛襾泶藚f(xié)助龍大人，我自然是要好好向龍大人表達(dá)一下我的看法。”
郭河聽著龍大有的意思，已然發(fā)覺這家伙著實(shí)剛愎自用，根本就不想與他多作商量。所謂問詢他的意見，也不過是表面功夫而已。現(xiàn)在更是直接擺出自己鎮(zhèn)守大同多年的老資歷，來壓他這個初出茅廬、不經(jīng)世事的小太監(jiān)。
然而，郭河也不跟他客氣，也是直接點(diǎn)明自己欽差的身份，搬出嘉靖這尊大佛，反來壓他。
果然，龍大有聞言，也只得再次裝出客氣的樣子道：“不錯。郭大人乃皇上親自委派，想來必有過人之處。郭大人的意見，龍某自然是會看重的?！?p> “龍大人過獎。過人之處什么的，在下原是不敢當(dāng)?shù)摹２贿^，對于俺答一事，在下確實(shí)有些看法要說與龍大人知?！?p> “請說！”
“對于俺答請求通貢互市的看法，適才我已經(jīng)說了，我的意見與龍大人相左。原因也很簡單。西北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其習(xí)性與我們中原漢人大不相同。我們在西北的經(jīng)營，根基尚淺。因此，與這俺答部開戰(zhàn)，即使勝了十次，我們也不敢宣稱是占領(lǐng)了草原。而俺答部只有一次大勝，我方的局勢便會頗為被動?！?p> “嘿。依你之見，這俺答部倒是動不得了？難道當(dāng)初成祖皇帝五次御駕親征，深入漠北，鏟除北元?dú)埓鎰萘?，也只是白白用功罷了？”
“話不是這么說……”
“那你是什么意思？”
郭河終于忍不住道：“成祖皇帝固然雄才偉略，乃一代明君?？善湮宕斡H征漠北，最終其實(shí)也并未取得預(yù)期結(jié)果，西北的隱患終究是沒能完全消除。永樂二十二年成祖皇帝最后一次御駕親征，最終崩于征途?？蓛H僅過了二十余年，瓦剌部的也先便大舉入侵，結(jié)果，英宗北狩，京師告急。土木堡一戰(zhàn)我大明朝精銳盡失。若非于太保力挽狂瀾，在京師保衛(wèi)戰(zhàn)中力克也先，我大明朝只怕就是第二個北宋！還望龍大人以史為鑒，再多加考慮考慮！”
然而，郭河冒著風(fēng)險、壯著膽子說出的這一番話，非但沒有成功勸動龍大有，反而使其更加惱怒：“郭大人，你這番話未免有些長他人志氣，滅我大明朝的威風(fēng)！一個小小的俺答，也真難為你如此看重！哼，且等我與俺答部開戰(zhàn)，取那俺答的項(xiàng)上人頭來。到時候，我看你還有什么話好說！”
說著，龍大有冷冷地看了郭河一眼，竟直接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