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飛在樂永行動的瞬間就判斷出了其目的，立刻通知了李青，兩者先一步來到了走廊，同時林羽飛在途中吸收了李青能力放出的火焰，壓縮，注入能量，塑形，最后以自己最擅長的“隱”消去氣息，在李青遮蔽樂永視野后擲出。
樂永一定會想頂著火焰先解決一名敵人，所以他會解開部分防御，轉(zhuǎn)向進攻，這時配合著蜥蜴人的誘導(dǎo)，只要炎槍擊中無防備的樂永，可以說是毫無生存可能。
林羽飛能夠確定，最后炎槍擊中了火焰內(nèi)前沖，有著樂永能量反應(yīng)的東西，也就是說此時樂永大幾率已經(jīng)變成了煙塵和焦熱殘骸的一部分。
他嘆了口氣，帶著些傷感。
“厲山海大人會吸納他的靈魂的，就像我們一樣，放……”
蜥蜴人已來到二人身邊，口吐人言，聲音頗為沙啞，但他的話卻沒能說完。
林羽飛突然轉(zhuǎn)頭看向窗外，欲要做出什么動作。
窗外彌漫的煙塵之中，一個人影帶著烈風(fēng)兇狠地?fù)涑?，以極快地速度擊破窗戶，帶著濃濃的煙塵和玻璃碎片如天神下凡般一腳踢在了林羽飛的頭部。
雖然林羽飛第一時間抬手防御，但這人的沖勢過強，其踢擊更是強而有力，只聽一聲清脆的骨折聲，來人瞬間身形停頓，而林羽飛變成了倒飛而出的那個人，整個人砸穿了兩堵墻，暫時脫離了戰(zhàn)場。
來人一個旋身落地，抬起那張粘上了些黑灰的面孔，正是樂永。
他身體半蹲，雙手微張，上面有些許灼燒的痕跡，卻不是因為炎槍造成的，他在李青噴出的烈焰之中解除了比林羽飛預(yù)料還要更多的用于防御的能量，將其全部調(diào)動起來，運用了從葉誠那親手體驗過的不完全版“一閃”，離開了走廊，直接去向了樓外，再用“動量變軌”改變了沖刺的方向，才有了這次出其不意的襲擊。
至于那炎槍擊中的東西，其實是樂永隨手扯過，用“強”注入了部分能量，扔向前方的門。
煙塵，爆炸聲，以及出色的“隱”的利用，還有對林羽飛的心理揣測，將這一切結(jié)合起來，樂永做出了一次異想天開卻又十分成功的突襲，這成功讓他此刻來到了最弱的李青背面。
樂永第一次在戰(zhàn)斗中笑了起來，那笑容帶著些許的瘋狂，眼中紫光陣陣閃動，他已經(jīng)壓抑不住殺意了，就算心中如何去想，能力者們戰(zhàn)斗時會涌現(xiàn)出的快感正在和腎上腺素一起讓他往著頂點一路沖刺而去。
“哈！”
他獰笑著以一個踏步的姿勢揮出一記擺拳，其目標(biāo)正是李青，意圖將其一擊必殺，這次要把他的腦袋整個打碎，看看他還能不能恢復(fù)如初。
但，即使是不完整版的“一閃”，用去的能量也實在太多，再加上劇烈戰(zhàn)斗消耗的體力，樂永的動作不可避免的慢了下來，更別說他的出手也比李青與蜥蜴人更慢。
在樂永接近李青的一瞬間，李青做出后退的姿勢，撩起的手上火焰升騰，形成一道掀出的火幕，在他的調(diào)控下，這道火幕不會產(chǎn)生任何爆炸或者推力，只有靜默地燃燒，帶來比之前任何一道火焰都要高的溫度，似乎是意圖阻攔樂永。
對于并、強級能力者來說，能量轉(zhuǎn)化型的能力者是攻擊力最猛，最難以招架的，因為阻擋熱能的侵入極其困難，能接觸火焰的溫度，以及接觸時間是有限的，否則絕對會被灼傷。
反過來說，強級能力者不懼怕動能武器，非特制的子彈就算是.50的機炮，對于訓(xùn)練有素的強級能力值來說，也能正面擋下兩三發(fā)。
但火焰，雷電和能力者的能量中和，或者特制彈藥一樣，能造成不被太削弱的傷害。
李青雖然生前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不多，但從共享的記憶庫里已經(jīng)“親身體驗”過許多戰(zhàn)斗，在面對這種高溫烈焰時，大部分能力者會將其打散，或者閃過，絕不會貿(mào)然突進，這道覆蓋上半身的火幕作為撤退的掩護剛好。
但，樂永并不是“那種能力者”，空中的火焰搖曳變形，將空氣灼燒出扭曲的形體，但很快變?yōu)橐粋€突出的人型，樂永像個火炬一樣，上半身被火焰覆蓋，不管不顧地直沖而過，揮拳而出。
李青看到這勢若兇魔般的烈焰纏身之人，以鋪天蓋地般的壓倒氣勢撲來，他卻狂笑起來，在樂永的身后，一顆濃縮到極致，用“隱”隱去部分氣息，穿過掩蓋視野的火幕的小火球停滯下來，瞬間膨脹爆炸。
在樂永的拳頭揮向自己臉部，即將觸碰的瞬間，李青上身后仰，噗地噴出一口熒白色的血液，一只覆蓋著鱗片的手，以比樂永揮拳更快的速度，穿過李青毫不設(shè)防的腹部，一點阻礙都沒有地砸向樂永心臟。
在背后爆炸的推動，樂永自己的加速下，這一拳已經(jīng)避無可避，威力更是會加大數(shù)倍，樂永防御烈焰和突進揮拳已經(jīng)用去大部分能量，這一拳要是中了，絕對能夠致命。
這一場景，很明顯是李青和蜥蜴人無間合作的結(jié)果，更是預(yù)判了樂永接下來的動作，構(gòu)造出了一個必殺的死局。
這就是能力者之間的戰(zhàn)斗，前一秒占有優(yōu)勢的人，下一秒可能就殞命當(dāng)場，勝負(fù)的逆轉(zhuǎn)只在一瞬之間，每人都是在鋼絲上行走。
這次算計天衣無縫，以兩星期前的樂永數(shù)據(jù)來看，這一擊能夠結(jié)束這場戰(zhàn)斗，但……很可惜的是，樂永如今，已不是兩星期前的他了。
爆炸轟鳴，碎片飛濺，地板破碎，李青愕然地瞪大了雙眼，一只手臂穿過了他的胸膛，他甚至都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那些在空中的火焰一瞬間就被爆風(fēng)吹飛，如同在風(fēng)中飄蕩的蒲公英，四散而開。
而后方的蜥蜴人則不見蹤影，裂開的地板和側(cè)面出現(xiàn)的巨大空洞，以及星星點點綠色的血跡在這道巨大的建筑物傷痕上表明了他的去向。
眼前的人上半身燃著的火焰逐漸消去，星星點點的火焰在他的左半邊臉飄蕩，露出下面重度燒傷的皮膚，一直延續(xù)到脖子，看來樂永撤去了許多用于防御的能量，甚至犧牲了一只眼睛。
但就算這樣，樂永仍在笑，焦黑的痕跡下露出的白牙帶動猙獰的傷痕，讓他的笑容染上幾分瘋狂。
“你……”
李青的能量已經(jīng)用盡，加上身上的兩個大洞，他的胸部以下已經(jīng)失去了行動能力，若不是樂永的手拖著，他已經(jīng)跪下來了，但他還是用手試圖去放出火焰。
“呵?！?p> 樂永的笑帶著幾分譏諷，李青的手還未完全抬起，咔嚓兩聲，他的無頭尸體就倒在了地上。
“咳咳……”
隨手把頭顱扔出邊上那個大洞，樂永臉上的笑容褪去，一瞬間變得有些虛弱，咳嗽了兩聲后卻又收斂了表情。
在被擊中的瞬間，樂永用出了在葉誠幫助下練成的，唯一一招能稱為他的必殺技的招數(shù)。
其名為“瞬返”，接下對手的攻擊后，瞬間將所有攻擊的威力小范圍收束于體表不致命的區(qū)域，疊加自己的速度與力量，最后轉(zhuǎn)移至接觸者身上或者反擊的攻擊中。
但這招有個致命的缺點，與將能力的指定目標(biāo)范圍擴大，把受擊力道擴散到全身的“削弱”，以及將自己攻擊后的反作用到整體的速度收束，再反轉(zhuǎn)方向，最后收束到小面積攻擊對方的“逆返”不同。
要達到最大的反擊效果，只有一瞬之間，甚至在少于千分之一秒的時間內(nèi)進行能力操控，才能做到。
且這招需要不削弱攻擊，強行受擊，沒有卸力的余地，甚至要自主放松防御，防止吸收的力量過少。
也就是說，這招是不成功便成仁，成功也是兩敗俱傷之技。
若是不成功，等待樂永的就是力量在身體內(nèi)沖突，整個胸腔爆炸的下場。
但樂永抓住了那渺茫的機會，在那個瞬間成功使出了“瞬返”，吸收了所有那瞬間身上受擊的力量，經(jīng)由受擊部分的皮膚，轉(zhuǎn)移到揮出的拳上。
雖然途徑的皮膚層層撕開，血管爆裂，肌肉受損，但這一擊將李青的肚子打穿后，擊中蜥蜴人，將所有動量疊加至蜥蜴人身上，最后轉(zhuǎn)移方向，將他整個人打出了樓外。
樂永留意到三人中，只有蜥蜴人的身體是真正的肉體，也就是說，只要將其移出戰(zhàn)場，無論死活，他都沒有再回到戰(zhàn)場的手段。
“下來的時候……看到樓層里有白色物質(zhì)在蠕動，那大概就是他們的“后備能源”，要是他受傷后利用那物質(zhì)直接再造肉體就糟糕了，還是直接送走他好一點?！?p> 思緒中斷，樂永盡力均勻的深呼吸，恢復(fù)著狀態(tài)，每一口氣都如刀片剮著肺部，剛剛他吸入了一些高溫空氣，灼傷了呼吸道。
此外，他的右拳指骨全部骨折，肋部骨折，胸部受擊點皮膚與毛細(xì)血管全部爆裂，肌肉受損，背部大范圍挫傷，頸部和臉部范圍燒傷，內(nèi)臟受到震蕩，左手略微擋開錘子的爆裂一擊導(dǎo)致骨裂，在之前與蜥蜴人的連打中有三次“削弱”使用不及時，導(dǎo)致關(guān)節(jié)和韌帶有不一的暗傷。
更別提“一閃”使用以及激戰(zhàn)對于精神的負(fù)荷了，樂永此刻的狀態(tài)綜合起來只有五成多一些，已經(jīng)在林羽飛之下了。
“大意的人先死，這句話真有道理啊。”
“……”
樂永沒有回應(yīng)，提手，深呼吸，眼神變得淡然而虛無，緊接著用“強”收緊肌肉，裹住已經(jīng)骨折的指骨，強行將其掰回原位，攥成一只滴血的拳頭，踏步探出左手在前，看向前方做好了戰(zhàn)斗姿勢。
林羽飛從破損的墻后走出，并未對失去兩名戰(zhàn)友有任何表示，反而一臉欣慰地看向了樂永。
“曾經(jīng)的“膽小鬼”也成長了啊，我還記得第一次出任務(wù)的時候你吐了一地的樣子，真是歲月如梭……”
“這些話，你還是對著我的尸體說吧，到時候隊長你想說多少，我都會聽的?！?p> 林羽飛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看著樂永，這個姿勢他再熟悉不過，曾經(jīng)他們兩人對練之時，樂永就會擺出這樣的姿勢，于是他也相對而立，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向樂永招了招，表情變得嚴(yán)肅起來。
“來吧?！?p> 一盞垂下的日光燈在天花板上滋滋作響，時暗時亮。
也許一分鐘，也許兩分鐘，它在沖擊和劇烈的碰撞下?lián)u晃起來，頑強地支撐著不落下。
但終于，隨著一聲巨大響動在空曠的辦公室內(nèi)回蕩，連接著的電線再也支撐不住它的重量，它自由地滑落而下，在地板上撞碎，留下一地不再發(fā)光的碎片。
寂靜與黑暗籠罩了這里，只有風(fēng)聲寂寥地回蕩在已經(jīng)變成半開放式的走廊內(nèi)回響，隨著咔嚓的聲音，一個人帶著疲憊，踩著日光燈碎片，扶起一把還完好的椅子坐下。
有一只壞了一半的日光燈，像壞掉的水龍頭滴水一樣，有規(guī)律地四五秒閃動一次，提供著間斷的光源。
樂永坐在椅子上，沉默地背對著燈光，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他背對著自己的隊長，林羽飛。
林羽飛就那么直直地站著，但左半部分的胸部和左手一起消失了，斷面上有白泥在徒勞地蠕動著，一把軍刀橫著切入了他的脖子，卻沒有血流出來。
時而閃爍燈光造出一道傷痕一般的影子，將他的身體和面孔分為兩節(jié)。
“漂亮的動作，很果斷，沒有一絲猶豫，藏到最后作為殺招才使用的.50紫晶彈也出人意料，曾經(jīng)的小子已經(jīng)長大到要我仰望的地步了啊?！?p> 林羽飛站在那，聲音微弱，打破了持續(xù)了一會的寂靜，卻帶著些不易察覺的欣慰，仿佛樂永的表現(xiàn)遠超出他的預(yù)料。
樂永卻一點都不在乎林羽飛對自己動作的評價，他抬起頭，看著天花板。
“隊長……你記得嗎，當(dāng)初第一次執(zhí)行完任務(wù)后，你帶我去了VA-11 HALL-A喝酒嗎？你當(dāng)時給我點了一杯很苦的酒，我不喜歡那苦澀的味道，那酒真難喝啊?！?p> “但后來，我經(jīng)常去那家店喝酒，每次去我都覺得酒不好喝，太過苦澀，喝醉的感覺也很是糟糕，但我還是去?！?p> 樂永站起身來，有些一瘸一拐地走向自己的隊長。
“隊長……我常常夢到那個房間，我瘋狂地詢問自己，如果不是我的錯，是不是我們還能在酒吧愉快地喝酒?！?p> 他伸出手，握住了林羽飛脖子里卡住的刀。
“但后來有一天我不再一直去想那個晚上，那個房間了，因為我發(fā)現(xiàn)如果我沉浸在那個小房間，永遠走不出來，在現(xiàn)實里那個房間里的事情會一次又一次的發(fā)生?！?p> 樂永咳嗽了兩聲，吐出一口血來。
“我已經(jīng)下了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前進，可事實上，我甚至很能理解隊長你的想法?！?p> “肅正官是條苦難之路，而且走到盡頭可能也什么都得不到，就像小孩子堆卡牌塔，無論堆得多高，最后只能看著卡牌一次次轟然倒塌，但就算這樣，我也希望能一直堆下去，直到我死為止。但隊長，你的卡牌塔再也堆不起來了，對嗎？”
林羽飛沉默了一會，沒有出聲，背對著樂永的他在燈光照亮的半張面孔上的嘴角像是在苦笑，劃出了有些凄苦的弧度。
“我很喜歡VA-11 HALL-A，那里氣氛很好，酒也好喝，但我已經(jīng)無法去那里喝酒了?！?p> “樂永，雖然你覺得酒很苦澀，但如果有機會，你以后也會繼續(xù)去那里喝酒吧?！?p> “……隊長，如果有來生，我們還能一起坐在酒吧里喝酒嗎？”
“哈哈……饒了我吧?！?p> “……不過如果有來生，那倒也不錯?！?p> 樂永點了點頭，他握刀的右手用力，利索地斬下了林羽飛的頭顱。
隨后，他盤膝坐下，右手把刀插入地板，垂下而不自然扭曲的左臂的作戰(zhàn)服上緩慢而堅決地滲出鮮血，里面已經(jīng)不成形狀，但他完全不把這當(dāng)成一回事。
他抬著頭，看著天花板，仿佛上面有什么東西一樣。
但事實上，他只是不想眼淚掉下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