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子當真荒唐
顯陽苑,乃是桓帝專寵的宦官徐璜利用職務(wù)之便在洛陽城西郊建的,其行制完全效仿北宮德陽宮所建,美其名曰給桓帝建的避暑別苑,實際上住進去的全是徐璜的家人。
而徐璜在桓帝朝便時如張讓一般當時的宦官集團“五侯”之一。
而后靈帝即位之初整頓朝政后,五侯勢衰,為表明自己不專寵宦官,直接不在使用顯陽苑。
可笑的是沒有幾年,靈帝居然直接封了十個中常侍,也就是后來的十常侍,將延續(xù)自桓帝朝的黨錮之禍推向了巔峰。
顯陽苑便如同是揭示著皇權(quán)和士族斗爭的石碑一般死死釘在洛陽西郊,告訴著每一個經(jīng)過的人四百年后的大漢有多荒唐。
熹平二年,名士蔡邕應(yīng)皇帝征召來洛陽時經(jīng)過顯陽苑,看朝局昏暗,天下困苦的樣子,寫下了聞名天下的《述行賦》之后,轉(zhuǎn)身回到家鄉(xiāng),拒絕的靈帝的征辟。
而今,顯陽苑成了董卓駐扎三千西涼飛熊鐵騎的駐地。
之前何進征召各方有勢力的武官來洛陽武力威懾十常侍之時,曾下令軍隊不得入城襲擾百姓,所以士兵不入城這是各方勢力的默契。
如丁原,如鮑信,如如今除了群龍無首的何進麾下士兵之外最強的董卓。
經(jīng)過簡單的修葺,荒廢了十數(shù)年的顯陽苑勉強能住人。
正殿之中,一具白膩的胴體還在微微抽搐。
那女子身上衣服凌亂,多出春光乍現(xiàn),顯然才經(jīng)歷一翻云雨,倘若沒有胸口插著的兩把匕首,那一定是絕美的畫面。
而今她美麗的眼中帶著恐懼絕望漸漸失去了生機。
在她旁邊的是渾身赤裸,鮮血灑滿整個胸膛的董卓。
董卓平復(fù)了劇烈云雨后的喘息,一手端著酒壺大口灌著來自西涼的葡萄美酒,另一只手還在那漸漸失去生機的嬌軀上搓揉。
他面容很是陰沉。
李儒冬皂深衣,以緇撮包裹發(fā)髻,雖面目平常卻身形儒雅,就在董卓不遠處神色平靜的烹煮著茶,不慌不忙的在其中加入各種香料,而后又舀了一勺羊油,這才倒出一杯,細細品著。
“文優(yōu)!那袁家老賊欺某太甚,讓某家暫緩?fù)滩⒉⒅蒈娨皇?,汝何以教我?某家要他死!?p> 李儒放下茶杯嘆道:“岳父,比起袁氏那老鰥夫,我倒是更在意我們這小天子的反應(yīng),他是從哪里知曉我等計劃的?”
董卓隨手扯過一抹白絹,隨意擦拭了一下身上血跡,披上一件絲綢深衣后才道:“此事某家也甚是奇怪,按說認太后族侄立外戚之名之事本就只有你我知曉,你未曾出過顯陽苑,那小子又身在深宮之中,怎可能知曉文優(yōu)之奇謀?
但是他不但說了,還說的很是肯定,仿佛已然認定我是董太后族人,甚至要我做大將軍,你說奇不奇怪。”
李儒目光幽幽,輕聲道:“此舉疏為無智,倒也切合那位天真兒皇帝的行為,尋常人看來是其驚懼過度,亂找靠山所致,但是此舉卻引起了老鰥夫?qū)τ谠勒蛇_人的猜忌,若不是有人指點,乃是天子個人所想,這少年天子的所想所為,就有些細思極恐了……”
“你是說那低幼稚兒乃在扮豬吃老虎?效仿當年齊威王舊事?”董卓瞇起眼睛,隨后哈哈笑道:“倘若是永樂宮中那有幾分帝王氣象的渤海王,某家倒是相信,可天子你也見過,說話顛三倒西,毫無正常人的樣子,再結(jié)合以往所知,哪里是有這份心機之人?
若說宮中有人指導(dǎo)我便更不信了,此時何家勢力被袁家借十常侍之亂一掃而盡,宮內(nèi)上上下下皆是袁氏所任,不過一孤兒寡母罷了,你覺得何氏那婦人有這份心計么?”
“岳丈所言甚是,想必袁氏那老鰥夫也是這么想的?!?p> 董卓毫不在意的揮揮手,大笑道:“即便那天子是個有能為之人又怎樣?除了天子身份,身邊連可用之人都沒有,被軟禁于深宮又能如何?文優(yōu)不必考慮其,當今之急缺是那老鰥夫?qū)δ臣业牟录??!?p> 李儒輕輕捋了捋頜下短須,輕笑道:“岳父安心,對于儒來說,袁家早已不能阻止岳父崛起了?!?p> “哦?怎么說?”
李儒自信一笑,眼中全是冷光。
“岳父所慮,不過是袁隗老兒猜忌,阻止岳父收服丁原而已。何進死后,丁原雖居于執(zhí)金吾之職,但也被袁隗老兒調(diào)至城外駐扎。
那丁原現(xiàn)在沒了何進做靠山,在洛陽又沒有跟腳,仿佛浮萍,想必也只有投奔袁氏一途?!?p> 董卓皺眉道:“丁建陽素來以大漢忠臣自詡,他會投奔袁氏?”
李儒冷笑道:“現(xiàn)在的袁氏,就是大漢?!?p> 何進死后,以袁紹袁術(shù)為首的西園軍和士族家兵血洗皇宮,莫說十常侍和宦官,即便是整個洛陽沒有胡子的人都被清洗了一遍,雖然一部分十常侍死于黃河邊小平津董卓之手,可是在士族的造勢下,這幾天袁家儼然成為了誅黜十常侍,靖平朝堂的首功之臣。
這是這些士族文官的老做法了,正所謂世家的筆桿子和嘴殼子,反正他們能說能寫,就好似他們說誰是忠臣,誰就是忠臣,說誰是奸佞,誰就是奸佞一般。
袁氏要徹底掌控朝堂,效新莽舊事,就必須掌握洛陽周邊所有兵力,以達到控制洛陽公卿宗室的目的。
為什么袁隗心心念念想要行廢立之事?為的不就是要掃除當今天子對何進舊部的影響么?
所以以袁隗之心機,雞蛋絕不可能放在一個籃子里,必然也在接觸丁原。
“都怪那劉辯小兒胡言亂語,引得袁隗老賊對老子起了疑心,倘若丁原當真投了袁氏,咱們的大計恐要落空?!倍繎n心忡忡道。
“岳丈安心?!?p> 李儒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袁氏始終不過專善朝堂弄權(quán),而兵家之事,才是決定這場博弈誰人勝利的關(guān)鍵?!?p> “可咱家飛熊軍雖然乃是冠絕大漢的強兵,卻終究人數(shù)少了些,丁原麾下五千并州軍也是百戰(zhàn)精兵,我西涼大軍未至,倘若貿(mào)然開戰(zhàn),恐對我方不利?!?p> 李儒微笑道:“岳丈相差了,不是我們向丁原開戰(zhàn),而是袁隗命我們向丁原開戰(zhàn)!”
董卓也是聰明人,略略一想便哈哈笑了起來!
“吾有文優(yōu),何愁不成大業(yè)?”
李儒的計策很毒。
丁原乃是當今執(zhí)金吾,他的并州軍名義上就是宿衛(wèi)北宮的北軍,乃是天子直屬親衛(wèi),所以以丁原的忠直和迂腐,可能第一時間投袁隗么?
若是丁原會輕易投了袁隗,何以袁隗會在之前讓董卓去合并丁原手下的并州軍?
只不過因為劉辯今日在朝堂一番胡言亂語,致使袁隗開始猜忌董卓,這才改變策略想要收服丁原制衡董卓。
但是這也是需要時間的,想要讓丁原想通,袁隗需拿出足夠丁原動心的籌碼才是。
袁隗能那出什么?大將軍?可能嗎?
大將軍這等要職必然是袁隗給袁家子弟準備的,現(xiàn)在天子還未立后,渤海王劉協(xié)也尚未婚娶,挑選一個袁氏女駕與皇家,大將軍的職務(wù)也就落在了袁家手里。
以袁紹統(tǒng)領(lǐng)西園中軍、任司隸校尉,袁術(shù)認虎賁中郎將之資歷,大將軍之職必然是二人其中一人,至于是誰,就看誰和袁隗更加合拍了。
不要以為袁家就是鐵板一塊,即便是小小地主,為了爭那幾畝薄田,兄弟鬩墻之事也屢見不鮮,更何況被稱作“天下仲姓”的袁家!
所以再沒有足夠讓丁原動搖忠心投奔袁氏的籌碼之前,李儒這招釜底抽薪之計,正好斷了袁氏想要拉攏丁原的想法。
只不過一旦如此做,董卓的野心便要完全暴露在袁隗面前了,那時候就不是忌憚這么簡單了。
不過只要吞并了丁原五千并州軍,董卓就成為了現(xiàn)在洛陽手中握有軍力最多之人,倒時候便有資本無需仰望袁氏的臉色了。
即便是忌憚,彼時袁隗又能靠誰?
丁原怎么樣不重要,沒了丁原,對董卓很重要。
等到丁原授首,李儒接下來的計策可謂是陽謀,逼得袁家不得不仰仗董卓才能掌控朝堂,然董卓亦可正大光明將計就計行廢立之事,成為真正凌駕朝廷之人,將袁氏諸子壓伏。
這群擅權(quán)弄策的世家從來沒想到,在絕對實力面前,一切陰謀都是徒勞。
想到陽謀,李儒卻是對今早天子所為更加在意了。
倘若今早天子所言果是分裂董袁的計策,袁隗與董卓明知這話當不得真,但還是互相開始猜忌防備,真乃煌煌二桃殺三士的陽謀!
當即李儒也升起今日無數(shù)人心中的疑問——天子,當真荒唐而無能么?
……
天子當真荒唐!
這是王仕心中所想。
因為他現(xiàn)在紅腫的面頰上乃是一層厚厚的污泥,而這污泥是天子親手抹上去的……
今日才起床,劉辯看王仕昨日被太后打腫的臉還在紅腫,便叫住了他,讓他去外面花圃中挖些污泥。
“王仕啊,說來是朕連累了你啊……”
劉辯微笑一邊在王仕臉上涂抹這那惡臭的污泥,一面溫言道:“你昨日在母后面前為朕開解致使遭了母后的遷怒,是做了朕的替罪之羊啊。”
“朕從古書上看過,這童子尿和淤泥最是活血化瘀,朕雖不是童子,但終究也是萬金之軀,想必朕之溺一定有神效,就是這味道……嘔……哈哈,實在有些不好聞,你忍忍便是?!?p> 劉辯一邊在王仕臉上涂抹污泥,一邊干嘔一聲道:“你今日就莫要洗臉了,管飽藥到病除。
哦……對了,等會兒朕再賜你些,內(nèi)服外敷效果更好?!?p> “奴婢……遵旨……謝陛下恩寵……”
王仕都快哭了,可是還是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天子在他臉上抹完淤泥,甚至還細細將手上忤逆在他衣服上細細擦拭趕緊,嫌棄的聞了一下手。
他根本不確定天子是不是在故意損辱與他,可是看著天子那心疼和誠意滿滿的臉,萬千言語也只能在心中匯成一句大罵。
天子……荒唐?。?!